6、倾城国士之六

叶珣非常清楚:自己魂魄依旧是魔尊级别,但马甲……可差得远。

所以他现在头晕且头疼,一方面是原主常年酗酒造成的后遗症,另一方面应该是……他低血糖了。

要不他怎么说这是全新的体验?

忍着天旋地转,他拿椅子当拐杖,慢慢挪到了客房门边,打开门就招呼大堂里当值的相熟小伙计,“端碗面来。”

得了声清脆的“好咧”,他就转身继续扶着椅子缓慢再走回床边。等他坐稳并靠住背后的引枕,才对系统道,“烦劳你转播给我听。”

话说叶家是个两进的砖瓦大宅子:外面一圈屋子用作待客的厅堂,叶三的书房、叶家的厨房和库房,还有供长工们居住的宿舍;里面那一圈房子则是叶家人日常起居的地方。

三间正房住着叶老头和叶老太,还有小女儿二姑娘。

而叶二一家五口因为人数多,占了西边的一整排厢房,而东厢则住了叶大和叶三两个小家。

这会儿敲锣打鼓前来报喜的胥吏刚刚拿了赏钱,都还没走;叶三他媳妇容氏……难产了而且情况不太好,经验丰富的产婆已经一头汗地跑出来问“保大保小”了。

这悲喜两重天让叶老头和叶老太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是保大还是保小他们都说不出口。

叶大叶二也心焦不已,同时还特别能理解自家爹娘:三弟过阵子必定衣锦还乡,到时候可怎么跟他交代?因为难产,所以孩子腿先出来……产婆说了是个男孩儿……

无论叶大和叶二都和自己的媳妇感情不错,即使叶二目前还跟他媳妇冷战着。

哥俩又惯会以己度人,设想一下自己在外多日回来就听说媳妇没了,哪怕是因为难产,心里能理解是一回事,止不住生怨则是另一回事。

关键是三弟中了案首!

他们读过书,心里有数:若无意外三弟举人稳了,往后叶家真要看三弟的了……这时候这怎么能让三弟心生怨意啊!

话说叶大叶二是没说话,但哥俩的心思几乎全写在了脸上,系统这一转播,叶珣能有什么看不透?

他听到这里就问:“上辈子原主的妻子容氏也是难产吗?”

系统道:“是的。容氏死了,原主就更无所顾忌破罐破摔了。”

叶珣按着太阳穴道:“上辈子容氏就是难产死了,没被什么人穿上?”

系统又道:“对。”又进一步解释道,“叶家有我安排的观察之眼,观察之眼范围外谁被穿了谁重生了我不一定知道,但在观察之眼的范围内……魂穿的动静挺大的。”

叶珣笑了,“不瞒你说,容氏换了里子,虽然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但我轻松了不少。”

面对原主的父母兄弟姐妹子女和朋友,他都有信心演好原主这个人,但对上原主的妻子……也许就祸福难料了。

想了想他又问:“容氏听到丈夫中了案首的消息?”

系统沉默了一下,“听到了。”

“应该瞑目了吧。”叶珣道,“比上辈子强一点,我没白辛苦一场。”

系统自习室每天可以使用八小时,时间流速一比四,也就意味着他花在读书学习上的时间差不多有三十个小时……他没明说,其实放榜的时候他真的松了口气。

他的宿主有时会意外的温柔,系统应了一声,“肯定啊。”

宿主有多勤奋它都看在眼里,从这个意义上说,宿主活该成功。

接下来系统继续为叶珣兢兢业业地转播,期间小伙子送汤面上来,叶珣都没急着吃,而是等着叶家那边的结果。

那位穿越的同胞和容氏初步融合后,大出血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好转不少,

叶珣也有了自己的猜测:作为过来人,他能微微感觉到在换“里子”的同时也能为马甲带来些许生命力。

这个世界可练不出半点内力来,凭他每天那一套“太极拳二十四式”和适度休息,可没法儿让原主身体恢复得这么快。

只不过他自己又完全感受不到自己魂魄有什么损失……刨除他吃亏而不自知这一点,这份生命力要么是系统出的,要么就是委托人报酬的一部分,说是订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叶珣有个强烈的预感:那位穿越同胞大概率和他目的相似或是干脆一致。

明面上,在匆匆赶来的大夫和产婆联手合力之下,终于把容氏救了回来,母子均安。

叶家人全都喜气洋洋起来,唯独叶二他媳妇李氏……有些“笑”不由衷:刚刚她还幸灾乐祸,只笑话容氏没福气,不过容氏死了,她倒是可以把娘家表妹试着说给中了案首的小叔子。

后边的……叶珣就不那么想听了,他依旧扶着椅子把坨成一团的汤面慢慢吃下了肚。

宿主注意力挪开了,系统却在坚守岗位,它贴心地等宿主吃完才说,“对方醒来就给容氏念了往生咒。”

对方似乎也是个内心很温柔的人呢。

叶珣点了下头,“帮我留点儿心。”嘱咐完就开门让小伙计再送点吃的来。

他今天得和吴骏飞见一面,说说《叶氏问答》的营销方案。

之后他得参加谢师宴——大梁和叶珣曾经的老家一样,乡试之后办鹿鸣宴,殿试之后则是琼林宴,新取中的秀才们也要和诸位大人、当地名人和同科们聚一聚认一认人。

而这堆应酬完事儿后他就该收拾行李“衣锦还乡”了。等他再回府城,就该进府学读书准备以后的乡试。

上辈子后半生他过得很咸鱼,如今行程满满的感觉也挺不赖。

不到两刻钟,小伙计把刚出炉的四菜一汤拎了上来。食盒一掀开,叶珣一瞧菜色,便起身拿了一角碎银塞给了小伙计。

小伙计笑嘻嘻地收了,他知道叶三郎往后不会缺银子,“谢案首老爷赏,我也沾沾您的才气。”

把色香味俱佳的四菜一汤一扫而光,叶珣消化了半个时辰——头晕是没有了,头疼略有缓解,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他便出门见吴骏飞去了。

约在茶楼,叶珣准时赶到,而吴骏飞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

见礼落座,吴骏飞端详了叶珣一会儿,“不大舒服?”今天的叶三举手投足带着几分病弱的美感,让他耳目一新。

叶珣按了按太阳穴,“昨晚他们逮着我灌酒。早上起来头疼得不行。”

吴骏飞关切问:“现在感觉如何?先请个大夫?”

叶珣摆了摆手,“休息几天也就是了。”说着陡然换了张脸孔,“那几个人我都记下了。”

系统闪耀了一下:又杀气四溢来吓唬人。

吴骏飞不知为什么竟然遍体生寒,不过见叶三郎嘴角微挑,他立时回过味儿来,捂着额头笑了起来,“你啊。”

叶珣压低了声音,“我看谁以后再一个劲儿灌我酒。”

吴骏飞知道叶三现在心情不错,“那哥俩已经回乡了。我可不是替他俩求情,家里有长辈非得护着他俩。我知道他俩要对你不利,等那几个地痞落网,我能让家里老人晚些知道消息。”说着他也皱了眉头,“他们做下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

听起来吴骏飞是在讨好他,实际上他的确是,不过这份讨好只是顺带。

真正让吴骏飞以及他这边的吴家人果断舍弃那哥俩的原因,分明是那哥俩偏向了南平王……不止是心上偏向,而是有行动支持对方的这种偏向。

揣着明白装糊涂嘛,多大点事儿,叶珣笑道,“好啊,承你的情。”

吴骏飞心说:就知道叶三绝不会这么好糊弄!不过越是证明叶三是明白人,他就越真心地想要和叶三结交。

接下来两个人边喝茶边闲聊,说来说去终于说到了《叶氏问答》上。

照着《十万个为什么》编写培养初学者学习兴趣的启蒙读物,叶珣就是赶鸭子上架:第一次写这种东西只能说发挥得比较一般。

但吴骏飞发自真心对这小册子大加夸赞,亦在叶珣的意料之中:毕竟在这个时代,他的《叶氏问答》完全就是启蒙类读物的开山之作。

《三字经》这种需要机械背诵类启蒙书,哪怕朗朗上口,吸引力也绝对不如寓教于乐的《叶氏问答》。

吴骏飞此时神采飞扬,“我那对儿女抱着《叶氏问答》不撒手,这几天都拉着我和他们娘亲,指着书上的字和图画问这问那。”

叶珣道:“不瞒你说,这就是我预备拿来教导我闺女和儿子,鼓励他们自学成才的小册子。”

这话吴骏飞深信不疑,“好一派慈父之心。”他又如何不望子成龙?

之后不管是吴骏飞还是叶珣都没讨价还价:吴氏书坊负责刻印售卖,利润自然要两家分成。

叶珣提醒吴骏飞,“你尽可以用我的名号,我只求能多卖些好替补家用。”至于用带着他亲笔寄语的限定版《叶氏问答》大捞一笔,起码要等他中进士再说。

吴骏飞没多想:这个时代,读书人求令名绝对不会花费心思来写启蒙书。

于是叶珣揣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吴骏飞道别。

其实吴骏飞低估了这套书的能量,用几百两银子稳固二人交情他觉得非常值得。

反正以后这家伙会大开眼界。

而银子到手,叶珣就准备“富贵还乡”,给叶家人多买些礼物。

一直关注叶家动静的小毛球告诉叶珣叶家每个人的大致喜好,又说,“那位穿越同行正在努力扮演容氏,一点都没穿帮,哪怕在容氏亲生父母和兄嫂跟前。”

叶珣笑了,“演技比我强。”能认真演戏并尽力适应环境,这位同行明显不是会乱来的那种人。

“你中了案首,叶老太便婉拒了那户愿意多给彩礼的人家。”

叶珣“嗯”了一声,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气氛不太对。

“叶二哥的媳妇李氏也彻底闭嘴,再不提分家之事。”

之前李氏闹着“不许卖地”,她真实的想法就是想分家,不想再分担小叔子这个无底洞。她虽然没闹到公婆跟前,但以她的嗓门以及叶家房子的大小,全家几乎都知道了。

叶珣忽然站定,问系统,“你只能观察以我为中心的二十米?”

数息后系统告诉他,“男主他爹又出现了。他看见了你,然后扭头就走。”又继续解释说,“男主他爹当然不是为了南平王来的,他正追查私盐大案……上辈子正是凭着他此次出众表现,彻底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不过南平王心虚还被害妄想,他以为男主他爹是为了他来的,”叶珣眯了眯眼,“以身为饵,他可真够拼的。”

不过你看到我,便突兀地扭头转向,不是明摆着认得我吗?

叶珣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状态有些勉强,却脚下不停,奔着男主他爹追了过去。

就在他距离男主他爹数步之遥的时候,无数对方的眼色,一把将他摁在地上……三支羽箭从他俩脑顶掠过……

“想我救你就直说。”叶珣一把捞起男主他爹,把他稳稳扛在肩头,直接翻墙,并绕来绕去,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了对方神射手的视线里。

男主他爹此时脑袋朝下,“就……”

叶珣何等经验丰富,一个倒手就把男主他爹放在地上,另一手拍起了他的后背,“你可以扶着树吐。”

男主他爹从善如流,真伸手扶树,面对树根,“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