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声嘹亮的鹤鸣,云霄宗所有弟子都注意到了在长清峰上,一位红裙少女骑着一只巨大的白鹤,朝着山门疾飞而去,身后拖着绚丽的七彩流光。
云霄宗弟子满是艳羡,但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小师妹这也太招摇了吧!明明云霄宗就规定了不能御宠飞行,只能御剑飞行,小师妹还敢这么招摇地骑着灵宠,果然只有小师妹才敢这么做还不受惩罚!
云霄宗山门雄踞于万峰之巅,承载着山河巍巍、天地浩荡的气势,因山峰巍峨有种直插云霄之感,故名云霄宗。
如果只是登阶梯一步一步走上来,需走整整一万阶,因此这一万阶台阶又称为登仙梯。
而每一个拜入云霄宗的弟子都是通过了登仙梯的考验,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当然宗主长老们亲自下界收的徒弟是例外。
风雨交加,吹得裴星摇裙袂猎猎,红梅花瓣飞舞,她撑着油纸伞静静站在山门庄严肃穆的鎏金牌匾下,望着这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阶梯,蓦地一笑——
宴弃应该也爬过这一万阶登仙梯吧,可惜当时没亲眼看见他的狼狈。
魔神的狼狈过往,说实话,裴星摇真的很想亲眼见见。
不过虽然她自己搞特殊,但是她对其他靠着自己意志力爬上来的弟子还是心怀尊重的,敬佩他们的毅力,她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宴弃罢了。
雨越下越大,眼前已经渐渐看不清楚,惊雪静静地靠在她的身侧,展开巨大的羽翼帮裴星摇遮风挡雨。见仍有雨漏进来,便主动汇集天地灵气凝结出一个透明保护罩,将裴星摇罩在里面。
裴星摇无奈地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别用这些人族法术,会伤你们妖族的元气。”
人族的法术和妖族法术并不共通,妖族有自己的传承。她的惊雪传承的是白鹤一族的风系法术,打架不太行,逃起来倒是像一阵风一般,飞得倒挺快。
不过也没人敢惹裴星摇,惊雪飞得快倒是方便了她四处游玩。
惊雪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收回了保护罩,看起来十分恹恹。
裴星摇有些无奈,她这一世真的希望惊雪能活得长长久久,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比她还先离开人世。
“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去妖族再收养一个妖宠了呀。你知道我喜欢毛茸茸的那种,你没长成毛茸茸,还不听话,我不喜欢你啦!”裴星摇戏谑道。
只不过惊雪倒是急了,红色的鸟喙咬着她的裙摆,发出尖锐的鸣声。
听在裴星摇的耳朵里,就是一口一个负心女、渣女。
裴星摇宛然一笑。
目光模糊间,她隐隐约约看见一艘浩瀚庞大的仙舟,缓缓在穿梭云霄宗飘渺的山岚烟雨中,船身由上古养魂木制成凤凰振翅的模样,万缕天缥色轻纱飞扬,拖着绮丽的流光,周围仙鹤缭绕清唳。
船头是一面巨大的天水碧船帆,上面绘着万里河山,用烟青色的颜料笔走龙蛇的写着一个大气的裴字。
出行能做到这般震撼人心气势磅礴的,也只有上古裴家了。
“爹爹!瑶瑶在这里!”裴星摇连忙喊了一声。
理论上来说隔这么远是应该听不到的,但是作为修真者,裴淮之又是渡劫期修为,就算隔着千里只要想听还是能听到的。
果然,只见她喊了这么一声后,坐在仙舟中央正在品悟道茶的锦衣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放下青玉竹节杯,隔着云雾遥遥地看向裴星摇,不喜言笑的唇角此刻勾出几分慈祥温和的弧度。
不仅裴星摇已经迫不及待,裴淮之也已然按捺不住想见女儿的急切。
他站起身来,疾步走到船头——
踏着烟雨,衣袍流风,刹那间瞬移到裴星摇面前。
裴家其他弟子面面相觑。
家主,您要是这么心急,乘什么仙舟啊?直接从蓬莱飞过来不是更快?
裴淮之早年间是名满修真界的美男子,容颜永驻的他丝毫不逊色当年。
如今的他身材挺拔如松,穿着一袭华贵的月白色锦袍,眼眸是和裴星摇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面如冠玉,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儒雅,气质凌厉宛如屹立于天地间的一柄剑。
容颜永驻不见衰老,只有他眼中的温和慈爱稍稍泄露了他的年龄。
若不是他早已娶妻生女,估计他现在还能排在修真界美男榜的前列。不过既然他已经娶妻生女,他本人也没有续弦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女修愿意帮他投票了。
裴星摇抬眸望着裴淮之,前世今生的画面又在眼前浮现,眼眶渐渐红了,眸中氤氲着水汽,大滴大滴的清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砸进雨里。
她真的好久没见过她的爹爹了。
爹爹,这一世我一定会改变命运,守护好整个裴家。
“瑶瑶,别难过,爹爹真的不是有意来这么晚的……我被一些事耽误了……”
裴淮之以为她是怪他在她重病这段时间没有来云霄宗,连忙拿出手绢,手忙脚乱地拭去她的泪,一边解释一边笨拙地安慰着她。
他的瑶瑶喜欢哭,所以他的身上一直常备手绢。
无意间摸到她冰凉的掌心,裴淮之一愣,连忙用灵气撑开一个护罩,将水汽烟雨隔绝在外。
然后,拿出一个暖石,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塞到裴星摇的手里,让她握住。
这暖石外表看起来像是红翡,色彩艳丽,温润如玉,犹如晚霞中的落日残阳。
入手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和煦,既不烫手也不寒凉,像是将暖阳盈盈握在了手中。
裴星摇被他这熟悉的关怀,整得鼻尖发酸,越发想掉眼泪了。
她连忙擦掉眼泪,摇了摇头嘟嘴撒娇道,一张脸此时都看起来圆乎乎的:“爹爹,我不冷,我穿的是可是你给我的六品法衣!就是刚才撑伞把手漏出来了,手有点凉而已。”
有一种冷叫做你爹觉得你冷。
裴淮之没有在乎她的抗议,顺便拿出一件狐领芙蓉斗篷给她轻轻系上。看着她整个人都被裹在毛绒里,才心满意足地一笑,觉得她现在应该是不会冷了。
裴星摇:“……”
忽然不想爹了。
她爹爹什么都好,就是总有点大男子主义,有些时候不管不顾她的想法。
就像前世,他执意要拿整个裴家为赌注拼命护着她一样。她说了愿意和宴弃离开,以平息宴弃的怒火,他只要把她放弃了就可保裴家安稳。他却执意要拉着裴家那么多人下水,誓死抵抗,结果却是满盘皆输。
或许,他是一个好父亲,但他真的不是一个好家主。
裴淮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给人十分安心的感觉。
他一字一句嘱咐她道:“瑶瑶,其实我知道你不冷,但是你也知道,如今你太孱弱了,我真的害怕你一个不小心寒气入体,再伤了身子。”
“瑶瑶,别太任性,别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多穿两件总不会出问题的,听爹爹的话好吗?”
以前她嫌她爹爹烦,觉得这些话都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她那时又总是喜欢在修真界四处跑,觉得游山玩水不比在裴家听她爹爹念叨快乐?
如今再听这样的话,却早已不是当初叛逆的心境了。
她紧紧地握着暖石,认真地点了点头。
裴淮之对上她坚定的目光,也蓦地笑了。
他感觉是他家瑶瑶是长大了。
谢千机那小子还传音给他说,怀疑他家瑶瑶被夺舍了,属实莫名其妙。
先别说夺舍一个病弱之人有多么荒谬,更何况他现在怎么看他家瑶瑶都没有问题,只是长大了罢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家瑶瑶长大了,但是他确定以及无比肯定,眼前之人就是他家瑶瑶。
不过须臾,裴家的仙舟也缓缓停在了山门口。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把仙舟驶到长清峰,主要是他们毕竟是客人,若是偌大的一个仙舟在人家宗门内招摇过市,即使是云霄宗和裴家关系十分好,也怪傲慢无礼的。
片刻后,一群裴家子弟排着队整齐划一的走下仙舟,男子器宇轩昂,女子清丽绝伦。
裴家校服的主调是淡蓝青色,月白色的衣袍,衣襟袖口处绣着烟青色的山水,长剑配在身侧,宛如一幅飘逸绝伦的山水画。
裴星摇看着他们,眸光微动,依稀记得这群人似乎都是家族里很优秀的人才。
她心下疑惑,问了句:“爹爹,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裴淮之轻笑道:“若不是为了带他们来云霄宗修习,我自己直接就从蓬莱过来了,哪用得着花一宿。”
“可是,这不是我们裴家子弟吗?”裴星摇疑惑。
肥水不流外人田,裴家底蕴又不逊色于云霄宗,自己培养不一样可以?哪有把自己家族卓越的弟子往别人宗门里面送的道理?
裴淮之只是淡淡一笑,解释道:“我们裴家和云霄宗渊源很深的。”
裴星摇心下微冷。
渊源能有多深?深到裴家灭族的时候,云霄宗见死不救,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