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晔瞥了眼从身边而过的手下,一眼把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
发丝有些零散,额头两侧都是汗,喘着粗气,脸色沉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想到他被安排在钦天监负责传递紧急信件,江晔料到定是出了急事,收回视线,加快带领李易阳的脚步,李易阳本就心疼妹妹李絮棠的状况,着急赶紧去看,江晔加快脚步正合他意。
山上正在观看种植草药生长状况的谷芽,见草药都蔫哒哒的有的甚至快死了,心疼的伸出小手碰碰耷拉下去的草药叶子,小声嘟囔:“你们快快好起来呀,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生病了吗?可是我是按照要求种植的呀。”
谷芽不解地挠挠头,心疼他亲手种植的草药,叹了口气,垂头丧脑地拎着他浇草药的小木桶往回走。
刚交出一批解药,已经开始炼制第二批解药的柳汀白弯腰查看炉子火候,见火候正好走出炼丹房,去专门放草药的药房给江晔抓调理身体的汤药包。
前段时间江晔私下来过他这里,望闻问切进行到最后最重要的一步被对方止住了。
柳汀白收起右手看着江晔询问:“不知江总管有何忌讳?在下见总管被用药多年,已经损伤了身体根本,若不及时解毒调理,再伤及内脏,病入骨髓,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江晔看了眼柳汀白收起的手臂却依旧没有交出。
柳汀白没好语气道:“陛下为了给你解毒可允了我许多,江总管勿要与我为难,若不想解毒,你去与心疼你的陛下说,免得到时候陛下找我麻烦。”
从来都是别人上杆子求着他,叶君泽不算,谁让他是皇帝,给他绑了来,那也是许了他东西的!
他柳汀白绝对不会上杆子求着别人,扒着别人不松手喊:求求你快让我给你看病!
柳汀白见江晔毫无反应的样子更气,你要是不愿意看病现在起身就走,叶君泽要是问起来他还有理由回复,江晔这一动不动,什么意思?考验他医术?
江晔终于开口说了句:“我没有与你为难。”
“嗯,江总管是把我想成神仙了,看看你就能给你解毒,调理好身体。”柳汀白白了江晔一眼,“你和贤王不一样,他才中毒五年,我也知他中的什么毒,你这自己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并且你这毒在你身体里年头可不短,你要是想活得久点,把你手伸出来。”
江晔自是想活得久,一直陪伴在他的陛下身边,可柳汀白一把脉,他的身份对方会立刻知晓。
江晔胳膊稍微抬起,犹犹豫豫地又想放下,不料半道被柳汀白解了胡,拽过他的胳膊手指压上,江晔便也不再动了。
柳汀白手指一搭上江晔手腕,立马知道江晔为何不愿让他把脉了,哼了一声道:“你和陛下如何跟我可没关系,在下可不是多管闲事,爱嚼舌根的人。”
江晔闻言扫了柳汀白一眼。
“平心静气。”
片刻。
柳汀白收回手,皱眉沉思起来。
江晔见对自己医术极其自信的柳汀白露出这种表情,就算经历过大风大浪,难免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声,难道他没救了?
“有救,有救。”柳汀白靠着椅背,心中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却还想吓唬吓唬江晔,谁让他们第一次见面,江晔就敢把剑放到他脖子上,“只不过呀……”
江晔焦急道:“只不过什么?”
柳汀白看热闹慢悠悠地说:“只不过你这毒时日在身体里久了,毒素积攒过多,若想痊愈需用药慢慢调理,有几味药材会导致你今后真成了你现在的身份,可就伺候不了陛下了。”
“我与陛下清清白白,岂容你玷污!”
江晔怒拍桌面愤怒而起,“咔嚓”一声,被江晔手掌拍到的实木桌瞬间一分为二整齐裂开。
“嘿,你这人当真无趣,不过是玩笑话,我若治不好你岂不是砸了自家招牌。”
“这种玩笑望柳医师今后莫要再说。”
收起回忆。
“啧,清白?”柳汀白将手上从药柜抽屉里拣出的药材扔进药包上,“我怎么就不信呢?”
“师父师父,这次我种的草药又活不成了!”
谷芽迈着小短腿跑进来贴在柳汀白长腿抱住。
柳汀白晃了晃腿,扔下最后一味药材,将手中配好的药包放到谷芽小手上:“去,把桌上那些药都包好。”
“哦。”
谷芽遇到正事是很认真的,他松开柳汀白的腿,接过药包,走到长桌旁,站在他的小凳上,认真包好系上绳子。
“师父,今年的药材我看是活不成了,我都是按照你的要求一点都不差的,我很认真的!”
自己说着说着还点起了小脑袋,生怕师父认为自己马虎粗心。
柳汀白已发现现今天气变化异常,按他多年游历四处给人看病的经验确定又是一灾年,每到灾年受苦的定是平民百姓,想到这不由得叹气:“你那药草是种不活了,除非有暖房。算了,我去给陛下修书一封,你在这儿好好检查别系松漏了药材,这些可不能差一丁半点。”扔下一句嘱咐着急去旁屋写信去了。
“嗯嗯,师父你放心吧。”
谷芽轻拍手上包好的药包,又拿起晃了晃没有撒出一点,这才又继续系下一个药包,边包边嘟囔:“要建暖房才能养活我的小草,可是我的钱就够买糖葫芦的,唉。”
等到谷芽包好了所有药包,坐在小凳子上打开绣着谷芽花纹的刺绣小布包,从里面掏出五枚铜板,又反扣上下晃荡,晃荡出一个糖块,剥下外面包裹的薄皮,扔进嘴里裹着,两只小肉手摆弄着五枚铜板。
“唔,能,能买两个糖葫芦,一个竹蜻蜓,哎呀,不够建房子呀。”
谷芽还在忧愁他的暖房。
却不知有人在忧愁天下百姓的生命。
叶问夏从信使手里抽过秦监正写的信,撕开外皮快速展开抖了抖,一目三行看起来,当看完信后,对信使摆了摆手:“这一路赶来辛苦了,下去歇着。”
“谢陛下。”
信使叩首行礼后退出皇帐。
叶问夏愁的靠在软塌上直揪鼻梁,这时外面苏澈和叶黎初求见,不知他俩怎么一块来了,正巧赶上这事,叶问夏没有多想让他们两人赶紧入内一起商讨此事。
其他跟过来秋猎的王公大臣们知道陛下与西夏三皇子谈事也叫不上他们,都各自玩了起来,丝毫不知即将要发生的事。
苏澈与叶黎初进来行了礼,叶问夏随意摆了摆手让他俩不必拘礼。
站直身的苏澈见到叶问夏面色不佳,眉间带着愁容,关心道:“陛下可是遇到难事了?”
“你们两人过来看看钦天监刚加急送来的信,现在还无其他人知晓此事,看完说说你们的想法。”
叶问夏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桌案上,苏澈与叶黎初站在一起快速浏览。
两人都是读书聪慧之人,浏览速度极快,可看完了两人却没有立刻开口,皆是陷入沉思。
叶问夏看两人表情,开口道:“大暴雪来临的日子差不离就是秦监正说的这个时间段,不会出错。”
“若只是北方还好救灾,南方一直以来气候温暖宜人,应该不会影响太大,可要是波及全国,各方面都会受影响,最严重的就是粮食问题。”叶黎初看向身旁的苏澈问道,“不知苏大人可知我晋国粮食储备是否充足?如今我国要助西夏攻打匈奴的同时也要预防匈奴,若粮草不够,战场上的将士们根本无力击溃匈奴那群如恶狼般的敌人。”
“因李絮棠的事,三皇子负责我军助他们击退匈奴一半的粮草,商道上也再退让一成,这些都是小事,商道一时半会修建不成,西夏粮食储备多少不知,问题是他国受灾定不会有多余粮食给我国将士们。”叶问夏放下手,指着图纸说,“朕告诉你们,此灾波及所有国家,包括匈奴,匈奴游牧民族完全依靠草原而生,暴雪席卷草原,牛羊马匹没有可食之物会饿死大片,匈奴失去牛羊马匹定会大举进犯我国。”
“陛下,我们要控制住各地粮价,在这期间尽快筹备粮草,西夏国陛下不必担忧。”苏澈注视着叶问夏递给对方安心的笑容,“匈奴出草原大举进犯,不会只攻击我晋国,西夏他们定不会放过,他们西夏兵力本就比不上我国,这次前来求助更表明了他们国家兵力不强盛,匈奴再次攻击他们,他们绝对不会饿着我国的将士们,就算我国不供给另一半粮草他们自会全部奉上,因为他们需要我国助他们抵御匈奴,生怕我国撤兵扔下他们不管。”
“对啊,西夏他们因地理位置和气候,他们国家粮食方面应该不用担心,就算受灾,按照他们国家的储备粮也能抵御过大暴雪。”叶黎初说着说着看到秦监正的信上写的“大寒期长”,笑道,“西夏之后会如何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一个小小公主就敢不敬皇兄,他们倒不倒霉也与我们无关,若是真因灾期和战争变得国力衰败,我国正好可趁机攻下西夏做我晋国的属国。”
“小七,慎言。”
叶问夏这话说出的语气可没有一点责备叶黎初的意思。
苏澈更是纵容道:“若想谋取西夏应趁他病要他命,就看老天这次会不会眷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