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脱
“十四爷,这下官家?里的境况想必您也一清二楚，不?是不?想还，是实在拿不?出银子来……”魏东亭还是把人给接了进去。
罗协四处扫了眼,倒真不?是个?借钱出来享受的官：“爷知道,魏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是个?为民的好?官。只是魏夫人卧病在床多年,破费救治之力,且魏大?人心?系宗族亲戚，难免囊中羞涩、入不?敷出。”
说?白了,魏东亭大?人是现?代的凤凰男,出身贫苦但靠自身努力,得中进士并因相?貌清秀、举止文雅被榜下捉婿,得娶高门女子为妻，一时可谓人生赢家?。
不?过魏家?背后是庞大?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真真如吸血鬼一般,多年来蚕食魏东亭的家?业。
本来魏夫人家?里还多有扶持，但她自小身弱，不?久更?是卧病不?起，缠绵病榻多年，人不?见好?，但亦总有一口虚弱的气。
魏东亭长情而?心?软，一边疲于应付家?里不?要脸的亲戚,一边给夫人用药从来不?计金额大?小，是以每年从户部借的银两，一开始还有还的时候，再后来便是只借不?还,这些年户部几乎不?敢再借。
不?过魏东亭是个?谨慎的，从来不?敢触碰高利贷的底线。要知道，清朝的高利贷那可是连完美克制的一代大?官曾国藩都着了道，差点?自戕没熬过，这点?明明白白写在他的自传里，以供后人吸取教训。
但是历史上?胤禛当时逼得急，加上?魏夫人一时病急，压垮了这个?早已风中无所依的心?软男子，那晚差点?闹出夫妻双双而?去的惨剧。
群臣听说?，纷纷进谏，四贝勒爷和十三阿哥、田文镜犹如置于火炉上?烘烤。
还被太子爷收了人情。
“臣谢十四爷体恤，既然如此，不?知道爷今日上?门来是？”
“魏大?人的境遇爷很是同情，但天无绝人之路，户部提出分?期、皇家?更?有银行贷款便是为了尔等所设，只是不?知道为何大?人竟不?闻不?问？”
“这……利钱之事，下官是绝计不?敢触碰。”魏东亭倒也实诚。
“分?期、贷款虽也有利，但这和民间那要人命的高利贷绝对不?同，户部乃官家?体面，又?岂会去赚王公大?臣的血汗钱？皇家?银行门槛更?是高得很，盖因确实是福利。
这样，爷跟大?人算一笔账，如今大?人的欠银略去零头，为十二万两。这户部的利息更?低些，最多能借给大?人五万，五年为期，年化利率为百分?之五，大?人每月只需还户部210两银子。剩下的七万可以找皇家?银行贷款，这里面最适合大?人的是创业基金贷，爷知道你在京郊还有些良田，只是这些年荒废了打理，大?人可以出租、或者雇人，收取一定的辎重。至于利息自然会比户部的高一些，年化利率是7%，而?且最高只能借三年，三年后一次性还清，当然之后可以再借。至于期间，大?人有钱可以多还，这利息自然会逐月减低。”
魏东亭身居吏部，且全凭实力考中的进士，这点?银子的细小算法，他还是能听个?明白的，越听越觉得，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罗协知道他听进去了，再接再厉：“虽然说?户部借银，收取利息听起来似乎不?符合仁政，但这也是为了借银政策的细水流长。不?过还有一点?，这皇家?银行借银还需保证人，依爷看大?人对宗族尽心?尽力，尽可找来族长和族中德高望重之辈，待元宵过后，爷在户部恭候魏大?人。”
魏东亭自然千恩万谢，罗协还把自个?儿的祚肉留给了他。
这当口他是功臣，汗阿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罚他的，只要魏东亭这位谨慎最怕高利贷的人都带头向他们借银，那么户部和银行的分?期绝对施行畅通无阻。
妥妥的分?期行走代言人。
……
“听说?了吗？魏东亭，就那个?胆小如鼠家?里又?花钱如流水的那个?，他头一个?去借了户部的银子，就分?期。”
“岂止，听说?还像天仙居的皇家?银行办了什么贷款。”
“这个?我?看见了，贷款不?是需要两位保证人吗？魏大?人家?中的两位老人去了，当场跑了。当时我?看魏大?人的脸色实在精彩。”
“你们说?，这魏大?人多年来对宗亲可谓尽心?尽力，没想到?只是让他们签个?字，居然都不?肯，可真为魏大?人觉得不?值当。”
“这他心?寒不?心?寒的咱们还说?不?上?，不?过以他的谨慎性子，看来这分?期和贷款还真是个?好?的，不?然他怎么敢借？”
“兄台说?笑了，以兄台家?财万贯，如何还不?起这区区数十万两银子，何必要白花那个?利息的银钱？”
“欸，这不?是错过了最佳时机了吗？人家?十四爷一开始耳提面命的，你不?去还，说?是拿不?出来，如今公开榜单了，你一下全部填了进去，这是想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你在欺君吗？你没见就连那些阿哥们也只敢一下拿出个?四分?之一、五分?之一还上?吗？”
“还真是，阿哥们因为还了钱，在榜单的最后面，寻常人便不?会先看到?他们，况且他们稳步推进，合情合理，既配合还款又?隐藏了先前的猫腻……要不?说?这些皇子们……聪明，实在是聪明。”
众人听了，都知道这“聪明”二字说?的是奸诈狡猾之类的吧？
“那这十阿哥为何如此显眼？”
“听说?他和十四爷关系慎笃，再说?了他还有慷慨八贝勒爷和经商富得流油的九爷，一时拿出来倒也不?稀奇。这户部总要有个?人带头吧，想来十阿哥这才被推了出来罢了。”
……
这过年，京城里热闹得很，众人无论拘在家?里或是出门赏花灯，都在谈论户部还钱的事情。
罗协索性便也关在家?里，懒得出门。
他在家?和十四福晋扎花灯，用的是橘子皮，缝成的橘子灯。
小弘春在一旁见了，看得目不?转睛。
倒是弘晖傍晚过来，见了，爱不?释手，缠着他教。
自从小弘春出世后，弘晖便和他有了些许生分?，罗协心?里知道这个?大?哥哥是吃醋了。
可惜他日渐忙碌，弘晖去年又?开始入了上?书房，开始他的四书五经背诵之旅。
这下，好?不?容易两叔侄对上?了，罗协抓着弘晖道：“叔叔问你，在上?书房可还好?？”
弘晖是个?老实孩子点?头道：“挺好?的。先生夸我?勤勉。”
是了，这聪明的孩子在外容易遭嫉妒，藏点?锋芒倒也好?。毕竟几位哥哥的孩子也在其中，不?好?出头。
“那是先生布置功课太多，所以弘晖都没来找叔叔玩？”
弘晖低着头：“是额涅说?，弟弟出生后，十四叔难免会忙碌些，让我?不?许再缠着十四叔打闹。”
“这话真是嫂嫂说?的，我?的小弘晖什么时候跟叔打闹过？”罗协仍是将他抱在膝上?。
弘晖却有些抗拒：“十四叔，我?如今也不?小了。”
“再大?，那也是十四叔心?里最乖巧的小弘晖，竟都不?亲近爷了，是爷老了讨人嫌了吗？”
完颜云璃在一旁听了好?笑，这么大?个?人居然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撒娇，真是不?害臊。
弘晖抓着衣襟，小脸儿通红，不?知该如何应对。
“弘晖，不?喜欢弟弟吗？”
弘晖摇头。
“那你是怕弟弟多了，会分?去对你的疼惜和关注吗？”
“十四叔勿怪，弘晖知道这个?想法要不?得，只是……”
“傻弘晖，这人心?如何能那么好?控制，不?开心?便是不?开心?，此乃天性，压抑久了也不?好?。”罗协将他继续拦着，“弘晖最是乖巧，所以也最得人疼惜，往后这些弟弟，哪个?不?乖，你都打得骂得，就像你阿玛一样，威严端方。那样十四叔也就乐得清闲了。”
“弘晖一定不?会辜负十四叔所托。”
“那你现?在就去看着弟弟，早日熟悉，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乖？所谓三岁看老，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弘晖便老实跑去和弘春玩了起来。
完颜云璃：……总觉得自家?爷忽悠了个?免费看娃的劳动力。
罗协对着自家?福晋抿嘴一笑，显然很是得意，他溜到?正?在制作泡菜的福晋身边道：“趁着有人帮忙带娃，咱们再加把劲？阿璃觉得如何？”
这□□的，完颜云璃红着脸，假装认真撒盐，没听见。
罗协笑得很是爽朗。
忽听得门外通传十阿哥上?门。
“十四弟……十哥方才知道你这里是有贷款的？那你给我?那些银子，十哥可要定期交你一定额度？”
罗协摇了摇头，跟十四福晋示意后，拉他到?书房一坐：“十哥既然来了，那有件事，十四要和十哥商讨一下。”
“你说?。”
“这历年来清朝取士都依照前朝旧历，只是这科举舞弊之端，却是屡禁不?止，十四弟这里有几个?想法，十哥看看是否堪用……”罗协拿出自己先前列好?的方子，不?外乎是把现?代高考、公务员考试的出卷、监考、改卷、公示等相?关规矩，一一改成相?适应的条例，拿给十阿哥一观。
“十四弟，你这个?，好?啊，这样一来，一来几乎杜绝泄题风险，二来大?大?减少了考生的困苦……秒啊，这个?……”
两兄弟就这么探讨了起来。
罗协成功把胤珴要还利息的想法给带跑了，十八万两银子挣得容易，失去了十阿哥的九分?忠诚，那可是千金不?换。
*
正?月十五开朝后，户部迎来了又?一波的还款高-潮。
老尚书和侍郎们瞧着多少年来没再充盈过的国库，差点?没老泪纵横。
还是罗协瞧着怎么反而?伤感起来了，连忙拿了个?会让人神共愤的名单过来：“尚书大?人，这是至今欠款前五十名里，毫无动静的几位官员，您给掌个?眼，看哪几位是需要我?们上?门去好?好?说?道说?道的。”
老尚书立马接过瞧了起来，指了指几位：“这几位家?中倒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至于情况如何，或许真的需要我?们上?门去和他们探讨探讨。”
“那行，下午爷就跑一趟。这户部如今人手短缺，哥哥，我?去找汗阿玛借几个?。”
四贝勒爷如今得坐镇户部里头，这上?门来还钱的、分?期的，哪个?不?是讨价还价的能手，没个?黑脸阎罗胤禛冷眼瞅着他们，那十几个?文书还真没底气去让这些高官交利息，也不?许去零头。
这催讨还款的事宜十四阿哥前头做得实在太漂亮了，胤禛便给他一个?眼神，让他放心?去。
罗协除了户部的门，却先拐去了工部找七阿哥：“七哥，你这拨几个?灵活懂事的新进办事官员给我?……”
不?待七阿哥第一反应是回绝，罗协立刻扔出诱饵：“上?回我?跟你提过的路政司里面的那个?水泥法子，这阵子忙完回头就告诉你。”
“成。”
“那行，我?这去禀告汗阿玛，半个?时辰够吗？”
十四阿哥说?着又?跑远了。
如今万岁爷的行踪不?好?找，他这人一高兴起来，满后宫他哪里都会去逛逛，瞅瞅，尤其是这人腰包一鼓，什么事情他都想倒腾，这不?正?在养心?殿里画地皮。
不?过十四阿哥要找，他是随时会见的，如今的大?功臣，必须供着：“胤禵，来了，刚来，新进的毛尖，尝尝。”
罗协便也不?客气的灌了一口：“参见汗阿玛，今日儿臣来想和您讨工部的几位新人，一同出去办事。”
“这是你说?过的要上?门了？”康熙爷仍是笑眯眯地。
“汗阿玛英明，正?事。”
“这工部人手不?会打不?会骂，用得上?吗？需不?需要禁军，或者礼部那些口条灵活的也还堪用？”康熙提议道。
“谢汗阿玛为儿臣操心?，今日是第一回，就是上?门看看、谈谈，用不?了那么些个?人才，这人头十四已经跟七哥提了一嘴，还请汗阿玛示下。”
“那成。不?够再来。”康熙又?笑眯眯看他出去。
罗协仍是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万岁爷瞧着自己这个?俊秀大?用的小儿子，忍不?住又?夸了句：“这越看，胤禵真有朕年少之风采。”
梁有功自然是跟着应：“是”。
罗协这便带了户部五六个?文书，工部十余个?新进官员，一行人倒也精神分?批坐了几辆马车出发了。
马车上?，罗协看着手里的名单，不?禁笑出了声?。
这头一个?，自然是单打独斗不?站阵营但脸皮又?极厚的蛀虫之一邓元方。
这邓元方是礼部一名四品官，平日里倒也与人为善，看着挺低调圆融的一个?中年官员，称不?上?建树亦没有什么过错，属于泯然于朝臣之中，低调做人做事的那一类。
要不?是罗协知道点?历史，知道他是这追债官员中的漏网之鱼，他都看不?出这么低调的一人，拿的居然是户部的大?头，在外养了几个?赌场、几十个?高利贷团体，赚得盆满钵满，还能熬到?光荣退休，家?里外头侍妾皆满，竟无一人查到?他的头上?。
他住得远，罗协便也闭上?眼睛不?说?话。
“爷，这上?门来，怎么也不?带上?十三爷等，到?底您这身子可禁不?得人家?一拳的。”何有术担忧道，“要不?要奴才从府邸里调一队护卫过来？”
“安心?。爷只是上?门问问。”
何有术：……要不?是跟了您十余年，还真的差点?信了。
摇了将近一个?时辰，到?了郊外一处金银玉贵的住处，罗协下来：“劳烦几位工部的小大?人，替爷将这处宅子量下占地，就是一个?门房、茅厕都不?许放过，可能做到?？”
工部新进官员自有一腔热血，如今听得十四阿哥为国办事的行迹，多是敬佩，他们大?多是自愿跟来的，自然满口应允。
“另外量的时候，看到?门就给堵上?，不?许任何人员进出。”
“是。”
接着他们便要进门，被拦下了：“何人？”
“大?胆，这是皇十四子，叫你们邓大?人出来。”
“十四爷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屋子里只有几位夫人，不?曾听闻什么邓大?人。”
“是吗？你是说?爷查错地方了？你要不?要再去问问你家?老爷，他是不?是姓邓？”
罗协这十余年，身上?自是带着上?位者的威压，门房立时就让人进去问了。
很快，邓元方便出来迎了：“不?知十四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里不?是他的官邸，能来这里想是要下手了。
“邓大?人，今日爷的行程满就不?来虚的了，敢问一句，大?人是否打算还了户部这五十多万两银子？”
“启禀十四爷，这不?是下官不?还，实在是囊肿羞涩，家?里揭不?开锅，这才迟迟未去，否则以下官资质，岂敢违抗朝廷命令？”
嗯，所以说?他最烦这些虚礼了。
“既然如此，那户部便依规办事了。”
“依规？敢问何规？”
“邓大?人看着便是。”
“来人，将这屋里值钱的物件、摆设，哦，还有夫人小姐的不?合他们身份、花费的金银首饰、钗环罗裙都一一收了，记得贴上?封条。”罗协指令干脆。
他身后的文书便立时出发。
邓元方被这一出弄得毫无防备，登时吓傻了：“十四爷，这是何时的规矩，下官不?曾听说?，户部当真要这样逼迫我?们这些老臣吗？”
罗协来来回回瞧着邓元方，像是发现?了什么道：“何有术，你瞧瞧大?人这一身，是不?是苏绣里的烟波锦，爷记得一年产量也就五匹，怎地邓大?人吃不?上?饭，这衣服可是能抵得上?平民三年的粟米粥呢。”
邓元方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三年都吃粟米粥呀。
下一秒听得十四爷金口玉令：“脱。”
何有术立刻就上?手了……
“啊！”邓元方凄厉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
舒服
封面不确定版权问题就先改了先前还有幅羞耻的罐手写play……
嗯……思考要不要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