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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森林里头一片寂静,就连鸟鸣声也无,显得面前刚刚生起的火堆烧得噼啦作响的声音很是突兀。
我一边麻利地解剖着从地狱带来的金鱼草,一边看向身侧的七彩玛丽苏,不得不说,火光下他那一身辣眼睛的装扮还是看得人很难受的,我忍不住移开了眼,道了声罪孽。
“诶,你现在这副被生活蹉跎的样子,我看着实在是非常的难过和难受,让我忍不住想起了一个友人。”我安静地做着晚饭,他在一边自说自话起来,“她也像你这般如此令人伤心,我感到很惋惜,毕竟她可是为数不多能与我交心的好友啊。”
说完这话时,我注意到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我没有停下动作,就听到他又继续说道,“而且,她也和你一样美丽,你们是如此的相像。”
他这话我总感觉是故意挑着说给我听的,试探的意味很明显。听到这,我忍不住放下了菜刀,忍住心中的不适看向了那双七彩的眼睛,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哭了。
那种口吻,那种表情……
啧,不愧是邪教徒。
就在刚刚,这个自称为极乐教的七彩玛丽苏男人和我坦白,说是因为受到指引而来到这一方土地,结果在途中迷路了。在他说那些事情以前我还以为他只是个被托尼老师坑了的可怜人,期初也没太在意,然而在他说了自己信教的身份后,我就好像是又看到了夺衣婆的写真一样。
流泪就流泪吧,男人眼泪不值钱。我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决定把他的话当屁放,当下又继续处理起金鱼草来。
看了我许久,我不知道他心中有何变化,总之我现在心里很烦,很想把他嘴巴缝上,这家伙一上来就说一些有的没的,段位比富冈不知道高了多少。
不过我多少能理解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那些“融为一体”啊“永生”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了。似乎那些邪教徒好像都是打着这种幌子来欺骗无知群众的。想到这我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丝同情。
不是说信邪教都是傻逼,但大多数都是生活所迫,不然谁会沉浸于虚无缥缈的信念里?
“你痛苦吗?看你的样子,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这时,他摆出一副悲悯苍生的表情,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然而在我看来,他这一套下来就是妥妥的要拉人入教了。
“你的教会的信条该不会是那种只要心中有诚,然后死后下地狱?”老实说,他那副嘴脸我在铁镬处见得太多了,他就算说出朵花来我的内心也丝毫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铁镬处,里头受刑的亡者都是些生前借着宗教名义行杀人之事的宗教人士,火势试图将宗教人士杀人合法化的人。因为涉及某些宗教,所以很多亡者是秃顶状态的,为此我和鬼灯大人协商后,给加入了六座大釜,其中就有一座名为“极利刀鬘”的大釜就是让犯人套上装有利刃的假发,然后将其扔进镬釜里烹煮进行拷问。
第一次接触那种亡者,我曾被他们的慈悲为怀的嘴脸给糊弄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鬼灯大人以我为负面教材,给后续的328期新入职员洗脑了,时至今日一提起铁镬处,我那段悲伤的过往都成了个梗了。
太悲剧了,我不就是以为自己能去极乐世界嘛,有什么好笑的?
所以啊,我最讨厌邪/教了,打起来也是最顺手的了。
这时候,我把还在活蹦乱跳的金鱼草给一刀两断了,橘红色的火光下我手里的菜刀折射出冰冷的光,底下的金鱼草挣扎了下,咕噜着的大眼睛转了转,最后挣扎着叫出了一身哦嗝后便咽了气。
他看着我手里的金鱼草,视线又落至我身上,只听见他又用那样感伤的口吻说道,“真的好可怜,你一定很痛苦吧?生活如此艰辛,真是辛苦你了。”
如果是寻常人这么对我说我一定会很感激的,毕竟作为社畜,我的鬼生真的很不容易,有人同情一下真的会让我很感动的,但这话放在邪教徒身上就大打折扣了,还适得其反。
我扭过头去看着他,此刻他的脸上俨然被我打上了大大的“该死邪教”的字眼,这下就算他嘴巴里能吐出朵玫瑰我也不会高兴的。注意到从那七彩的眼里滚出的颗颗泪珠,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把手里的金鱼草的脑袋塞他嘴里。
“我不信教,对不起。”忍无可忍的我抬手制止他泛滥的感情蔓延到我这里来。
“啊,我能看到,你那麻木不仁的外在之下的那颗脆弱的心,可以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伪装什么。”我以为我那番话已经很坚决了,谁料他看上去更加难过了,当下撑开了金扇子掩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了那奇怪的眉毛和七彩的眼睛。
好像更辣眼睛了。
我放弃了这个比富冈还ky的邪教徒沟通的想法,当下着手准备起今晚的晚餐来,然而这时他却伸出手来,我见状亮起了我手里的锃亮的菜刀,横在他的面前,他的手也停在了空中。
我看他,警告道,“我告诉你,动口归动口,要敢动手我管你是不是极乐教,我马上送你去极乐你信不信?”
虽然他自称是邪教……呃,极乐教,但也不能排除他借此理由行凶的可能性,没准他就是打算等我卸下心防对我做这个做那个什么的。这么轻浮的家伙,就算是真的教徒,也洗不脱他之前的的确确地骚扰了我的罪行。
如果不是看他一副生活不能自理加上传教还被无良托尼洗脑的可怜样子的话,我才不管他的死活,也不会好心地也给收留他还他准备晚餐了。
他收回了手,看上去老实了些。
我把片好的鱼肉插进了千本里然后拿到火上烤了起来,滋啦啦的声音响了起来,鱼肉从粉色变成了白色,还泛起了卷,渐渐的一股金鱼草特有的香气散了出来,我从包里拿出调料瓶来,扭头看他。
“要孜然还是五香的?”
“……孜然的吧?”他笑眯眯道。
然后我把从金鱼草身上抽下来的茎丢进火里烤了,完了还听他的话往上面撒了些孜然粉,孜然碰到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怪有节奏的。
等到时间差不多,我把那根烤好的茎取出,递给了他,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出家人都吃斋,不用跟我客气,吃吧,撒了孜然的。”
“……”
就这样,我把烤好的鱼肉拿了出来,撒上双倍分量的孜然和五香,在一旁坐着吃了起来,一般来说出差的时候我一定是要吃烤金鱼肉的,实在是太香了。
就在我大快朵颐的时候,我注意到玛丽苏男捏着那根我烤好的茎迟迟没有要吃的样子,我语重心长地劝说了起来,“我知道这东西比不得你在教会里吃的米饭青菜之类的,但这里是野外,你将就一下吧。”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多少让我有些不舒服,而我也很有把他那浓厚而且很喜感的眉毛给拔了的冲动,但我还是忍住了,毕竟他也是个可怜人。
“说起来,你不是说我让你想起某个友人了?”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我一边吃着烤肉,一面漫不经心地和他说话,“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也算是试探,就当做是刚才他那试探的回礼了。
“虽然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她已经死了吧?”重新提起的话题似乎让他有些兴趣了,他面上的表情陡然变得兴奋了起来,不带一点掩饰的那种。实话说,这家伙一下子能哭一下子又能笑,堪比热恋期的女人,也是没谁了。
“抱歉。”提起这样的话题总是沉重的。值得注意的是,他说那些话时的表情时真的很痛苦和悲伤的,包括恰如其分的眼泪,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但就是自然到让人感到心里毛毛的。
“虽然提起她我还是感到很难过,但看到如此有精力的你,我的痛苦似乎被治愈了呢。”他笑着道,“可以的话,真想永永远远这样看着你呢。”
“关于这个话题,我想上次在山洞里我已经很明确回答过你了。”被他这种暧/昧的话调/戏的我面无表情摆了摆手,和上一次一样,要搭讪也真的得拾掇下自己才行。
“丑拒,谢谢。”实话是要说的。
……
吃饱饭以后,我把他送下了山,分别前,他幽幽地看着我,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黑夜之下显得有些诡谲。
害,明明是传教徒咋给人一种鬼的感觉?
估计他那什么破极乐教也没几个信徒。就他那傻白甜的样子,传教的时候估计没少挨人骗,想到这我不禁有些同情他了,他刚刚想要拉我入教的行为也一笔勾销了。
再三考虑后,我决定好鬼做到底,看着他,又道,“其实,我觉得你很有必要重视一下你的形象。”
说着,我拿起纸笔,调起脑中之前通过爆头得到的情报,快速书写了起来,写完后我把纸张很诚恳地递给了他,“我觉得你会需要这个的,不用谢。”
他看了一眼以后,又问,“这个是什么呢?”
“绳守镇里有名理发师和造型师的名字和地址,他们的口碑都很好的,不会骗你的,放心好了。”我说得掷地有声。
他默默收起了纸,笑道,“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不敢当,不敢当,能让你少辣一个人的眼睛……不,我是说能让你改变形象,我很高兴。”我义正言辞道,“对你传播邪教……不,我是说对你传教有好处的。”
我能感觉到,我说完以后,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出发点是真的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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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在我徒步到下一个镇子以前,香奈惠风尘仆仆地飞来和我会和了。
我没有多问忍的事情,但看她精神状态不错的样子。不过她倒是问起了我,然后我就把自己遇到了邪教徒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了我的话,她也有些同情那个邪教徒。
“是吧?”我叹了口气,感慨道,“希望下次他不要再被别的坏心眼托尼给骗了,那些骗财的家伙可是要下如飞虫堕处的。”
香奈惠笑着认可我的话。
“可不是,那家伙太单纯了,希望我能帮到他了,诶。”
我还是挺善良的我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