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出声!有人进了宿舍!】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这条信息时,宋知眠正翘着两只小脚丫趴在自个儿床上拿电脑煲剧,床帘松松垮垮拉着,透进来一丝午后的暖光。
这个点,室友们都去上体育课了,秉持‘能站不动、能坐不站、能躺不坐’这一原则的宋知眠果断申请了保健班养老,此刻正优哉游哉往嘴里塞薯片。
生命在于什么她不清楚,但绝对不在于运动。
收到信息的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下,宋知眠没有暂停电视剧,余光轻瞥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视线触及那串不曾见过的长号,眉尖蹙起。
“......嗯?陌生号码?”
这条短信没头没尾的,来路不明。
可发短信的人却似乎与她十分相熟一样,语气焦灼,连用两个叹号不说,还教她做事。
奇了怪了,对方是怎么知道她宿舍在哪,她人在哪,又有什么人要过来的?
发完这条信息后,对面没了动静,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两三缕碎发自额前垂下,宋知眠咬了口嘎嘣脆的青柠味薯片,捞起手机扣在耳边,反手就是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这种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当然是要直接打电话问个清楚了。
少女嚼着薯片,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目光仍旧黏在眼前的电脑上,电视剧里的场景倒映在她藏黑色瞳仁中,较深的瞳色折射屏幕的光线,如浸润的黑曜石般透亮。
嘟嘟两声后,冰冷的电子女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怎么可能?
宋知眠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手里亮起的屏幕,一股不安的情绪从心底冒出芽,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
半分钟前这个号码的主人还给她发了短信,怎么可能是空号?
难道说对方为了不被她纠缠,发完短信以后踩着风火轮去注销了号码?
宋知眠立即掐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变换姿势坐起身,抽了张纸慢慢揩干净粘了薯片屑的指尖。
学校宿舍是上床下桌的构造,她们住在一楼,她是四号床,位于靠里的上铺,离阳台很近。
明明是下午四点,可外头的太阳好像提前下班了,平时遮光不够严实的床帘此时却透不进一点儿光亮。
偌大的宿舍空空荡荡,只余下电视剧里人物打斗的声音,和空调机运作的响动。
现在已经入夏,宿舍里只要有人在,空调都是开着的,谁让美女都是怕热的。
宋知眠头一回觉得,空调的温度打得有点儿太低了,她白皙纤细的胳膊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疙瘩。
很不对劲......但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宋知眠合上电脑,迅速换掉身上的睡裙,抬手掀开帘子,帘外是熟悉又宽敞的四人间宿舍,没有开灯,整个房间昏暗无光。
浓郁的黑暗如同化不开的陈墨,无法被穿透,却好似有生命一般在流动,仿佛落入其中的生命体都会被蚕食殆尽。
突然,走廊上凭空响起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噔,噔,噔。
隔着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一步一步向这边逼近,愈发清晰。
与此同时,宋知眠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一条接一条,恍如催命符。
【不要出声!】
【不要出声!】
【不要出声!!!】
轻微的震动在此刻被放大了数倍,几乎震麻了宋知眠的神经,攥着手机的那只手一点点收紧,密密的细汗濡湿了掌心。
等一下...对面不是空号吗?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体内一阵恶寒,周身流动的血液顿时凝固住,四肢冰冷的同时有些微微发麻。
不知何时,走廊上的脚步声消失了,整层楼又恢复了寂静,沉得如一潭死水。
宋知眠敢笃定,那个脚步就停在自己宿舍门口。
脚步声的主人身份不明,那‘人’逐渐逼近而带来的威压即使隔着门墙也不减分毫,冰冷强大的气场甚至透过门缝丝丝入侵。
假如条件允许,外面的东西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相比之下,手机对面不断发送短信的空号都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她瞥了眼右上角剩余90%的电量,关掉手机铃声和音量,开启免打扰,随后摁灭屏幕,翻身小心翼翼地攀着挂梯下床。
裸露在外的小腿肚时不时蹭到光滑的金属梯阶,一阵凉意。
门外迟迟不见响动,宋知眠下床时背对着一片漆黑的宿舍,从她迈出床帘的那刻起,强烈的注视感猛地由四面八方袭来,如芒在背,浓重的黑暗中似乎潜伏着巨大的危机。
她有一瞬间的错觉,那东西已经伫立在宿舍里,就站在她身后,只等她脚尖沾地的那一瞬间......
宋知眠迅速往上缩了下脚,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吓到不敢动弹。
上铺悬挂的帘子垂下一角,堪堪拂过脸颊,引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她抬头向自己床铺看去,被褥叠得整齐四方,玩偶公仔和小零食罗列一排,那道床帘似乎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外,里头充满温馨又惬意的气息,散发着安全的味道。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止不住想一骨碌爬回小窝里,把床帘一拉一夹,再按照手机短信的指令规避一切危险。
的确是个好法子,但这太冒险了。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她一直呆在这里,根本无法摸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更何况,这一次离开宿舍的机会太难得,风险最小,等门外那东西进来一趟后要再想出去,难度系数只增不减,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宋知眠别过脑袋不再去看,强忍住恐惧,轻手轻脚落地,以最快速度换上方便行动的鞋子。
不让出声,没说不让跑路吧!
她屏住气息,脚步轻且快,一点一点往阳台挪去,目光紧紧盯着宿舍房门,一刻也不敢离开。
快了。
指腹触及阳台处冰凉的玻璃门时,宋知眠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玻璃门是推拉式的,骤然拉开难免会发出声响。她将半边手掌抵在铝合金边框上,打算慢慢施力顶开。
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要是又抓又挠、又敲又踹的还好说,至少能判断出对方的位置,变相说明那玩意儿一时半会儿是进不来的。
可从里到外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反倒叫宋知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难熬得紧,心里没个底。
说不定那东西现在已不在门外,绕远路来到她们宿舍阳台,保不准她现在一个转身......
宋知眠猛地回头,透过玻璃门可以望见,阳台外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大理石地板擦得锃亮,盛着如水的月光。
她的脊背浑然湿透,呼吸声比起刚才重了不少,双腿几不可察地微微发颤。
妈的。
又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了。
太吓人了,要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宋知眠谨慎地推开一条小缝,月光顺势溜进房中,看上去微弱的光亮竟然穿透了房间内几近凝实的黑暗,一路在地板、墙面留下一条与门缝同宽的细窄的痕迹。
月光?
宋知眠错愕地抬眸顺着月光瞧去,随后愣了愣神。
她看见了原本不属于这个宿舍的东西。
门旁贴着一张白纸,借着月光,她勉强能看清上面端正的字体像是打印下来的,整齐划一。
最上头几个大字相对醒目:宿舍守则。
她们宿舍相处融洽,从来不会往墙上贴什么需要遵守的规定。室友下午出门上课前,宋知眠还笑嘻嘻地探出脑袋同站在门口的她们道别,那个时候门边也没有张贴任何东西。
也就是说,这张纸是凭空出现的。
宋知眠反应迅速,立即解锁手机点开相机,远远地放大那张纸,然后按下了拍摄键。
后置灯光骤然亮起。
宋知眠瞬间懊恼地蹙起秀眉。
糟糕,忘记关闪光灯了!
奇怪的是,不同于月光,闪光灯的威力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亮起的瞬间便被四面八方挤压来的黑暗扑灭。
除了光源本身以外,发散出的光线像是被怪物统统吃进肚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宋知眠捏起的一个拳头大小的范围也无法照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手机的灯光为什么没办法照明?!
容不得她细想,室内的空气猛地收缩,像是被工厂里庞大的机器反复挤压过,变得更为稀薄。
沉寂已久的门外终于传来了异响。
“吱呀”
几分钟前纹丝不动的宿舍门在此时居然被轻松推开了!
没有任何预兆,不给任何反应时间。
一双猩红夺目的高跟鞋出现在缓缓延展开的门缝之后,那双脚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一前一后站立,支撑着整个身躯。
宋知眠的瞳仁骤然缩起,在目光碰到那刺眼的鲜红色的前一秒,身体已经快一步做出反应——玻璃门随之发出沉闷的声响,被一股大力狠狠推开。
跑!!
强烈的求生欲支配着宋知眠一个箭步冲进阳台,单手按在外围防护栏上,屈膝蓄力将整个身子的重心向上甩,一举腾空翻跃过护栏,然后狼狈地滚进阳台外的草坪里。
落地那一刻,宋知眠弓起的脊背狠狠磕在了草坪上,她痛的闷哼出声,连视线都被撞得模糊了一瞬。
不行,还不能停下来。
那种被注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并未削减半分。
她咬牙以最快速度调整好姿势,连滚带爬地逃离宿舍阳台能见的视野范围。
匍匐在草坪间的宋知眠边爬边往遮挡物旁靠,下意识回头去看。
那双高跟鞋果然出现在阳台,黑暗包裹、覆盖住那‘人’的身躯,仿佛笼了一层薄雾,即使借助倾泻的月光也无法看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知眠总觉得阳台上的那东西似乎是偏着头的,瀑布般漆黑的长发垂至腰际,遮住面庞,却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直勾勾锁定她所在的方向。
宋知眠一个战栗,像只受惊的兔子,逃得飞快。
远离原先的宿舍楼百来米后,宋知眠才敢直起身,一路小跑钻进一片被建筑阴影笼罩的拐角,倚靠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胸腔中如擂鼓般的跳动声伴随血液奔流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鼓膜,少女白皙通透的脸蛋此刻已呈骇人的惨白,面颊靠近眼睑处染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发丝被汗打湿,黏糊糊地搭在脖颈与锁骨处。
宋知眠呼吸不稳,右腿不自然地颤抖着,她咬紧下唇,探出手覆在小腿上揉摁。
刚才情况紧急,全身肌肉紧绷不敢放松,而她平时连路都不走两步,又碰上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于是小腿肚不负众望地抽筋了。
痛感阵阵袭来,她这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却偏偏不能哼出声。
他妈的。
宋知眠绝望地放松着小腿肌肉,觉得是时候回去上体育课了。
毕竟生命在于运动。
宋知眠在运动方面的天赋显而易见是没有,一副小身板看上去轻飘飘的,柔软纤细的腰肢似乎一掐就断。
正因如此,看起来十分好欺负的宋知眠八岁起就被家里人送进了跆拳道馆。
“我命苦的宝贝囡囡。”妈妈泪眼婆娑,目送她进馆前,慈爱地问她是想考黑带还是想要狗带。
这一剂恐吓针打下去,宋知眠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爸爸实在心疼,大晚上趁老婆不注意把她从跆拳道馆里接了出来。
然后转头送进了拳击馆。
“宋志明,别哭了。”爸爸晃着宋知眠肩膀,痛心疾首,“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证明给你妈妈看。”
八岁的宋知眠:......
馆内,娇娇弱弱的小白花被一拳干翻在地爬不起身的那一刻,切身体会到了父爱如山的真正含义。
这份爱对八岁的她来说属实太过沉重。
细胳膊细腿的她在继承了父母的暴力基因后又从小加以有目的性的训练,不仅精通各种拳击绝技,力气更是超出常人四五倍不止。
于是在纯真美好的学生时代,在懵懵懂懂的青涩时期,宋知眠不负众望成为了男生们疯狂推崇的对象,每逢过节桌上就会堆满来自不同异性的礼物——
——如果每张礼物贺卡的开头不是“赠:最敬爱的志明大哥”这几个大字的话就更好了。
不得不说,这段不太美好的童年经历确实教会她很多东西,她在对力量的掌握和把控这一方面可谓如鱼得水,但在距离成为金刚芭比只有一步之遥时,宋知眠理智地选择跑路,从那以后鲜少去碰体育项目。
每当宋知眠看见网上那些帖子控诉原生家庭的痛是无法磨灭、不可触碰的,她都会默默点个赞。
思绪飘忽得有些远,等她稍稍从疼痛中缓过神,才想起左手还紧紧攥着一部手机。
宋知眠轻车熟路地解开锁屏,点进图库,翻出最新一张照片。
是她拍下的那份守则。
她双指划拉,将照片放到最大,赫然发现‘宿舍守则’几个大字中间还有几个略显模糊的字迹。
这份守则的全称在此刻才显露出来。
【宿舍安全守则】
作者有话要说:*放一下预收小甜饼~《BOSS你马甲掉啦!》
*以下是文案,较长预警:
【震惊!上辈子她绿了上司,这辈子他竟然要她拿身体来换!】
这是许温盏第N次被顶头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她终于忍无可忍,拿起手机点开博客,给她最喜欢的一位写手太太投稿泄愤,标题如上。
她严重怀疑自己上辈子绿了顶头上司江似,这辈子才会为他做牛做马,一边听他输出优美的中国话,一边点头哈腰地给他端茶倒水,请他歇一歇再骂。
正当许温盏打算写个八百字小作文来一吐为快的时候,对面发来了一个问号。
博主:?
博主:怎么拿身体换的,说来听听。
许温盏:昨晚他把我压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然后俯身靠近我,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今晚这版策划案不能改到我满意,就把你的猪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
博主:......
许温盏:每天要我加班到天亮,这不就是拿我的身体去换公司的KPI吗?
许温盏:太太,我老喜欢你了,能不能以我俩为原型写一篇打脸爽文?我打他脸。
许温盏:要真的打脸,下手重一点。
许温盏:用脚踩也可以。
博主:......
博主:对了,你的上司叫什么?
许温盏:这不太好吧,虽然我看他不爽,但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传出去对公司影响也不好。
这句话发出去以后,对面再也没有了动静,对话框陷入了一片沉默。
许温盏:您怎么不回我了,太太?
许温盏:这个我是真的不能说。
许温盏:太太?还在吗?
许温盏:理理我呀太太~
许温盏:叫江似。
对面秒回。
博主:好的。
许温盏:?
几个星期后,写手太太的博客更新了。
许温盏苍蝇搓手,美滋滋地点开博客,准备欣赏她和上司的‘打脸’文学,结果却等来了太太的停更通知。
通知上写道:由于三次工作繁忙,接手项目过多,博客暂停更新一个月。
嗯??接手项目?
太太现实里是做什么工作的?
难道也和她一样是可怜的社畜?
许温盏一脸茫然地点进写手太太的微博,只见原先空白的简介栏里多了一行小字:
【XX娱乐集团首席执行官,江似。】
#主动爆马的笨蛋竟是我自己#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