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不要乱生孩子(18)

白夙又凑近了几步,终于听到了那些村民?们的嘀嘀咕咕。

大体就是:“灾星”,“害人害己”之类的。

“得把他们赶出去。”

“今天得准备祭祖,你有时间赶?”

“没有,不?过前几天就应该赶啊,也就王老婆子糊涂,收留这么一帮人。”

“别马后炮了,当时也没见你赶!”

然后,就有个中年人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喊着:“他们啊,不?听话,不?知道尊重人!不?然的话,怎么会克死了王阿婆呢?现在他们不光害死了咱们相亲,自己也死了那么多个,都是没有祖宗庇佑的灾星!如?果把留下来,祭祖仪式却又搞出岔子,惹怒了祖宗,谁担待得起?咱们暂且就把手里的活计都让一让,把他们……”

原本这些村民?是各扫门前雪的心态,虽然嘀咕,但没人真的会去撞门,可有人动员,那就不?一样了。

然而就在最前头的两个村民?刚抡起拳头凿了两下门的时候,白夙就听到身后有“噔噔蹬”的脚步声传来。

这功夫还穿高跟鞋的,只有一个了。

穆子茜看到白夙,脚步顿了顿,但再看她似乎没有动手杀人的势头,又快步冲了过来,喊了一声:“都让让——”

此刻来围攻说闲话的,多是男人,对穆子茜都是敬而远之的。

被压抑了十五年,对鬼婴和孩子的恐惧,连带着连这种年轻有生命力的女人,都成了潜意识里向往又恐惧的对象。

被这么杀气腾腾的吼了一嗓子,他们真的下意识的让了让。

白夙心说,果然艳鬼的能力是很不?错,只要自己别着了道?,单纯是做队友,还是很舒服的。

里头的旅行者听到声音,来将门打开了个缝。

白夙跟着穆子茜冲进去,就见两个大学生立刻又将门给闩上,同时推了家具来挡着。

他们的面色都很难看,透着比绝望更绝望的死人白。

“怎么回事?”

白夙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听到格拉西亚在耳畔,已经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回答了这个问题:“又死人了,三个。”

之前几天过去,也一共只死了两人。

结果最后一个整夜,一下子死了三个?

“不?可能吧!”

昨天那个鬼婴,叫怨念遗骸的玩意儿,都被格亚一爪子拍成肉泥了!

难道还有第二个?

白夙还陷在震惊中,穆子茜已经开口替她问:“都谁死了?”

那两个学生对视一眼,似乎对她能意识到有人死这件事,意外又不?意外。

“周老师跟赵君豪,还有二?哥……”

说话的是四号,他声音哽咽。这个二哥,指的就是学生五人组里的二?号。

“怎么会呢?他们又做了什么?”

那边四号被问着,话没说几句就崩溃的哭了起来。

白夙则顺着血腥味,进了王老太太的屋子。

她的床铺是一层层的毯子和被褥垒起来的,如?今全被拆来裹尸体了。

除了之前的死者之外,还有三具更新鲜的,从破旧的被褥中,透出大片大片被血染出的红色。

学生组里的一号,也就是寝室长,正跪在一具尸体旁边痛哭。

他自己的状态也不?好,胳膊断了一条,但因为包扎得当,所以还剩半条命在。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快天亮时,他睡的床莫名其妙就塌了。一号当时没多想,就打算跟旁边的二?号挤一挤。

哪知就挤出了人命。

这一次,鬼婴来的很晚,寝室长发现被袭击的时候,窗外天色都雾蒙蒙的已经要亮了。

“它当时,身上全是血,牙齿……牙齿上还挂着肉渣,应该是先在这个屋子,杀了两个人,然后才去的我们那里。”

鬼婴现身之后,先袭击了二?号,寝室长在他埋头掏内脏的时候,摸出匕首想试着把二?号救下来,就被鬼婴一爪子把整条手臂都撕了下来。

他的叫喊声惊动了别人,除了他的室友们之外,来的只有王家兄弟。

理论上,这鬼婴之强,普通人类来多少都打不?过,还好接下来天就亮了,寝室长这才逃过一劫。

转头王家兄弟再去敲周赵二?人的房门,里头根本没有声息,强行踹开门进去之后,就发现他们两个,尸体都凉了。

果然是比二?号死的还早。

寝室长之所以认为,两个人睡一张床也不?会触发禁忌,是因为自从周慕远受伤,并住进了王老太太的卧室之后,赵君豪也跟着住了进去。

两个人同一张床睡了一夜半都无事发生,他自然认为这不?是禁忌。

“都怪我,都怪我太自以为是了……”寝室长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色格外阴郁,“如?果不?是我不?想睡那张属于老五的床,也不?至于害死了老二?。”

白夙无言以对。

事已至此,再抱怨他不?够小心,除了增加他的负罪感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他也失去一条手臂了,虽然在回到现实?之后,肉【】体上的伤可以痊愈,但这种状态,能不能熬过最后一夜,还是未知数。

再度来到院子里,其他惊魂未定的旅行者们,也已经认定了,双人睡一张床,就是禁忌。

前一夜,也许是小鬼心情好,又或者是村民?里,有别人触发了禁忌,所以它没顾上旅行者们。

白夙看向格拉西亚:“你说,会不?会是咱们两个,在前天晚上拉了一夜的仇恨啊?”

格拉西亚安抚式的拍着她的后背:“那就是你让他们多活了一天。”

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床突然塌了,怎么想都不像巧合。

同样听到了这一经过的穆子茜,仍旧满脸不可置信:“袭击你们的鬼婴,长什么样子?”

唯一看清了的只有寝室长,他大概描述了下。

手长脚长,通体紫黑,所有的鬼婴都长得差不多,但村子里不?该还有第二个鬼婴藏着。

白夙转头给了格亚一个眼神,尽职尽责的使魔会意,抱起她隐遁了身形,展开翅膀,从半空中,一眨眼功夫就来到了昨夜战斗过的地方。

院落还是那么破败,在碎裂的砖石缝隙中,仍能看到干涸的血迹,只是不见了骨肉残渣的踪影。

没了,大概是死而复生。

白夙不?太吃惊,在着了艳鬼的道?之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突飞猛进。

她再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系统消息记录。

“超度怨念遗骸……我明白了。”

一般来讲,超度过后的灵魂,都会纯净透彻的去转世轮回。

可这个世界,没有人生孩子,它再干净,也无处可去啊!

要么成为一缕游魂,消散于天地,要么沾染了满身戾气,回到他死去的地方。

这需要一段时间,长的话数年都有可能,但很显然,对于这个鬼婴来说,也就一两个小时。

正好是白夙跟穆子茜都以为它死透,离开之后。

又在天亮之前。

刚一复生,它满腹怨气,一切违规的旅行者,都会被它杀掉。

除了它打不?过的那个。

白夙没说话,格拉西亚知道,她大概还是挺郁闷的,为了给她出气,抬手就将那狗窝给掀了。

他拆的毫不客气,不?光是这一间,左邻右舍的屋子也不?免受牵连。

地动山摇之后,就见隔壁住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臭烘烘的男人,突然一反常态,冲过来试图阻挡格拉西亚的暴行。

这螳臂当车的举动,竟然成功了。

毕竟这个人,灵魂都要死透了,风中残烛而已,竟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气和胆量,倒是很让人刮目相看。

白夙也很好奇,捏着鼻子问他:“你清醒了?”

男人转头看她:“清醒?什么清醒?我一直都好好的,倒是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突然过来拆我家的房子?”

这男人是不认识白夙了。

这不?太可能,昨天才见过面,除非他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完全没有记忆。

“今天是哪一年?”

“我管你是哪一年,哪年你也不?能拆我家房子!”倒是很正常的反应。

白夙又问:“你说这是你家房子,那里头住的是谁?”

“我外孙子!”

“你外孙子是人是鬼?”

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那男人突然就怔住了,他恍惚的看着白夙,再看了看那已经半塌的房子。

里头只有垃圾和早就破败的家具,断壁残垣之间,根本找不出近期生活过的痕迹。

“我……我外孙子呢?对了,我闺女,闺女还被关着,他们家人都死了,我得把她救出来……不对,她也死了……”

他这样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朝着白夙扑过来:“现在是哪一年?”

当然,他挨不到白夙一根头发丝就被格拉西亚一把抓住了衣领。

男人挣扎两下,突然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格拉西亚抬手将他丢了出去,男人干瘦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

“也太粗暴了吧!摔死怎么办?”

格拉西亚一耸肩:“他当时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

本就没有多少生命力,拆房子造成的惊吓,让他回光返照的清醒片刻,然后就死透了。

“他也问今年是哪一年,看来他完整的记忆,几乎就停留在末世刚来的时候,这之后就只剩很模糊的印象了。”

白夙苦恼的双手托腮,蹲在地上看天。

天空蔚蓝,偶有飞鸟经过。

这乡村如?果排除掉鬼婴祸患,还有村民?奇怪的行为模式,就是很完美的自然风光了。

只可惜排除不掉。

后巷里,方才格拉西亚的拆房举动,并没引发多大骚动,仍旧死寂一片。

远处能传来前街村民?的热闹。

区别这么大,难道根源在祭祖么。

再回到旅行者们的据点时,穆子茜已经将昨夜发生过的事简略说了。

刺猬头见到白夙现身,就跟见到神仙下凡一样,就差在她面前跪下求她了。

“那个,最后一晚了,大佬你能不能别走?保佑他们到游戏结束好不好?”

反正最后一天,后半夜怕是刷不到分。

如?果可以,他愿意当场就给女菩萨上香。

女菩萨思考了一下,决定留下来。

后半夜不?知道会因为祭祖仪式发生什么,而她跟旅行者们等在一起,或许可以堵到那只鬼婴,再杀……不对,超度它一次。

送上门的积分,不?要白不要。

有了白夙点头,旅行者们如蒙大赦,都表示,关于祭祖的调查就交给他们,而白夙大佬,就在院子里歇着,等晚上再费神就行。

也挺好,毕竟白夙先前对于龙头村的村民?们来说,是个早就离开的人,如?今再现身打听什么,都会带来天然的抵触。

至于这些旅行者们,已经用随身携带的现代化物件,去收买了些村民?,说因为死伤严重,暂且就留在村里,会老实?安稳,不?影响其他人的。

所以暂且也摆脱了被围攻的窘境。

当然,这多半是因为,村民?都忙着准备祭祖,也实?在没有时间对付他们。

旅行者们各自出门,白夙在院子内,觉着让她休息真是客套话。

最早死的人,尸体已经开始隐隐发臭,从王老太太的房间内不?断钻出来。

满院子都是这种气味,实?在是让人放松不下来。

“不?然咱们还是出去走走,晚上再回来?”她这么问格拉西亚,当然不是征求他的意思,是想让他帮忙想想,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没有。

村长家就算了,她怕那个脏兮兮的小野人还来缠着她讨饭。

这时,院门被推开了,跑进来的是穆子茜。

她对着白夙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让我躲躲,我可不想在隔壁帮忙劈柴。”

这是认准了不?会被报复,也不?再小心翼翼的了。

白夙并没戳穿她,转身回了自己最早被安排过的那个房间。

这间屋子在她跟穆子茜被赶出去之后,一直空着。如?今将门关上,只开窗户的话,至少空气还是清新的。

穆子茜锲而不?舍的跟了进来。

她这次倒是自觉,进屋之前,将烟头掐了。

“昨晚忘了说了,真是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有意拖你后腿的……”

白夙冷笑。

自己什么体质心里没点ac数么?

“抱歉就免了,但我也不?希望跟放射源待在一块儿,你出去,你要是不走,我就走了。”

穆子茜不?笑了,她收起了一贯让人难以对她动手的模样,很郑重的又一次道了歉。

白夙抱着手臂,想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我也是真的,很厌恶现在的自己。”

那是,毕竟已经鬼了,哪有鬼觉着自己死着挺好,肯定都还想当人。

“所以,你能帮我个忙吗?”

白夙纳闷:“这什么道?理,因为我差点被你坑了,所以要去帮你的忙?”

迷惑逻辑,真当她是济世度人的女菩萨?

穆子茜苦笑:“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玄门中人,都会很乐意救世济人,去积攒功德的。”

别人是这样,白夙不?是。

现实里那点功德太少了,积累起来也引发不?了质变,她要来没用。

不?过,好奇心白夙还是有的。

说起来,她其实还没见过艳鬼呢,只在典章里看过记录。

穆子茜的经历其实很简单。

她还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海王,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高手。

后来,海王翻车了,被一个医院开过证明的精神病绑架囚禁,失手杀了。

脑死亡,跟死透只差拔管。

故事到这儿为止,还属于《法治在线》。

接下来情节急转直下,穆子茜做梦也没想到,她那已经被医院下了最后通牒的身体,被她的另一个爱慕者,重金买走了。

穆子茜的灵魂原本是打算等到葬礼结束,跟曾经的亲友告别再去投胎的,结果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收了钱,眉开眼笑。

而那个西装革履的富二?代舔狗,把她还没彻底断气的尸体,放在棺材里,白雪公主一样带回了别墅里。

穆子茜咬牙切齿:“那家伙看着人模狗样,其实比谁都变态!他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巫师,将我的魂魄硬生生炼成了艳鬼,禁锢在身体里,不?得解脱。而这个巫师,也不?知道是学艺不精还是故意的,让我的魂魄虽然留在身体里,可是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只能忍着那个男人他……”

“打住,他对你都做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想听。”

“总之,我想死都死不?了,才在绝望之中进了游戏的。”

白夙对于这个故事,单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听,就是打发时间。

听到最后一句,同理心不?受控制的蹦跶了一下。

然后肩膀就被一只灼热的手捏了捏。

力道?不?重。

白夙很自然的抬起手,回敬了一下,意思是叫格亚放松点。

她如今已经有所防备,断然不可能再次着迷于一个艳鬼的。

她才不?可能因为同理心一类的玩意儿,就被人控制利用。

而这为了不?让穆子茜太过难堪的含蓄交流,落在外人眼里,其实暧昧无比。

穆子茜张了张嘴,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觉着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实?在多余。

明明一开始,她跟白夙就该在这屋子里当室友的,怎么如?今觉着哪怕钻到床底下都多余呢……

白夙看到她的神情,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想让我帮你的忙,难道是杀了你,帮你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魔鬼:呵,想死还不容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