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孟君寻推开卷帘门,对着白夙露出一个略带疲惫,但很轻松的笑脸来。
他觉着自己至少没给锦尚观丢人。
“你……”
然而他刚要开口,就见白夙一脸嫌弃的退出好几米远。
孟君寻不明所以,直到随着白夙的目光低头,这才意识到,是身上腥臭的虫人汁液恶心到白夙了。
他尴尬的转过身去脱外套。
白夙看着地图上,原本在库房位置闪烁的无数幸存者光点消失殆尽,怅然若失。
算了,不差这一坨,变异幸存者们挺能生的,真的需要它们刷分的话,也没必要非逮着虫子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但这一趟,总不能白来。
“要不要交换一下情报?”她问。
孟君寻刚换完衣服,转头就听到这么一句,更尴尬了。
白夙不辞辛苦来找他,肯定是为了救人,孟君寻以己度人,觉着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她开口没半个字关心,只问情报,就如同将自己的真心,都隐藏在城墙壁垒之后似的。
配得上师父口中,白氏一族的孤傲凉薄,遗世独立。
真是分外寂寞。
“要么?”白夙追问了一句。
孟君寻心下感慨,决定配合白夙演戏,将自己的经历都说了——
虽然他觉着其实这话没意义,毕竟白夙都找到这儿来了,那肯定是从别人口中听过了嘛!
所以白夙听的专心致志,都被孟君寻归结成了演技。
“我引到这儿来的幸存者,跟其他地方见过的不一样,他没守在自己的巢穴里,而是在街上游荡,攻击欲望很强。”
“等等……”白夙打断他,“不是被招惹出来的吗?”
之前的经验说明,幸存者异化之后,会遵循繁殖本能,筑巢并诱捕人类,但这些行为,都是人类先靠近它们的巢穴才会发生的。
孟君寻摇头:“如果说一切都是为了繁殖的话,大部分物种会筑巢,可有一部分反而会更加活跃。”
比如说蚊子。
除了头领之外的三个小混混里头,就有一个就是被那个幸存者吸干了的。
那玩意先前没抖出翅膀,身上还裹着一张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毯子,瞧不出哪里已经变异,只是摇摇晃晃的在街上走。
当时的旅行者们,还当这是个好欺负的,想要去围攻并活捉他。
哪知被团团围住之后,那个幸存者却突然支开了翅膀。他先前用毯子遮住半张脸,鼻子以下都挡没露出来,直到抓起一个活人飞到半空,才突然从本该是嘴的地方刺出一根尖锐的长针,蚊子一样刺入那个倒霉鬼的身体,瞬间就将他的血液吸干。
变的惨白干瘪的尸体,外卖盒一样被丢在路边。而那只幸存者,小腹则膨胀起来,臃肿的扯落在两腿之间。
事实上,吸饱了血之后,它的动作变缓慢了,但此时好多旅行者都被吓的近乎发疯,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腿软的爆头蹲在地上大哭大喊。
而防范生有翅膀的对手,孟君寻自己能做到,可要护住别人就难了。为了不让旅行者们成为蚊子怪的粮食,孟君寻只好将他引开。
在这之后,孟君寻将它引到了这间仓库。
其实也是一个实验,想看看不同的幸存者见面会怎么样。
实际上就是排除了又一个错误选项,蚊子怪被带到仓库之后,就被那个独角仙一样的变异幸存者用尖脚穿透胸腔死了,独角仙试图将它拖进巢穴的时候,注意到了孟君寻的存在,而孟君寻直接点火烧了它存满卵鞘的货架,让它怒火中烧。
然后就是白夙看到的那一幕了。
“虽然它是难缠一些,但也不算很强,就算用不了道术也能搞定。”孟君寻大概是为了向白夙证明自己的实力,尽量云淡风轻的这样说。
白夙看着孟君寻一脸坦然的模样,十分无语。
你是没用道术,可用了火器啊!
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华·国·禁·枪?!
但最终白夙没说什么。
她不希望别人对她的血脉和她古老的家族好奇,同样也不会对别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行为表露出兴趣。
她只是很快乐的接收了孟君寻的实验成果。
哪怕他是个圣父,在救世济人的同时,对主线任务的推进都比那群新人高多了。
修道还得讲悟性呢,她白夙认识的那些老修士,没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孟君寻也不例外。
唯一的小遗憾是,孟君寻的主线任务依旧没完成。
幸存者同类之间会互相残杀,甚至互相吞噬,但都无关于任务。
白夙脑中的小本本里,又划掉了这个本就权重不高的可能性。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了。
她看向先前下车的方向。
上一次大地震颤过后,从永昼方向照射过来的光线变得强烈,边界变动,先前那车站估计又沐浴在阳光下,就怕回去也找不到收集癖女鬼。
商场里那些鬼影太多又容易伤及无辜,电梯间里那位太丑还故意吓她,哪个都不是好选项。
白夙思索片刻,问旁边的孟君寻:“你的道术都失灵了,但是找鬼,总还能找到吧?”
孟君寻点头:“能找到,而且能感受到附近就有一个。”
白夙刚想让他在地图上指给她看,就见孟君寻精神抖擞:“正好让我来带路吧。”
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机,盛情难却,白夙只好远远跟在了孟君寻身后,维持在大概三五步的距离开外。
这样的距离,聊天是很费力的,气氛沉默的让孟君寻有些尴尬。
孟君寻心内想起老一辈说的,跟白氏一族牵扯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走背运,这是不可逆的,非要远离她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几乎想不起她们的存在才行。
这样一想,白夙的疏远他就能理解了。
离他远,定然是不想牵连他!
一这样想,孟君寻就好似被攥住了心脏似的,有些呼吸不畅,人也觉着不自在,总是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一眼白夙,却又觉着这样太刻意,努力减少回头的频率。
白夙其实才没想那么多,她很清楚,只有得罪她的人才会倒霉。孟君寻这么个滥好人,她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龌龊心思。
之所以离得远,只是嫌脏而已。
哪怕他已经将沾染了粘稠虫子体【】液的外套丢了,可裤脚上还有呢!
她低声嘀咕:“说是要带路,结果一步三回头的,是不是刚才逞强说大话,其实根本找不到?”
跟在她身后的格拉西亚,眸子弯了起来,无声的笑。
他的契约者察言观色很有一手,但那是跟她歇斯底里的母亲长久相处而历练出来的,对负面情绪感知太过敏锐,但与之相对,感受好意和善意时却很迟钝,后知后觉或者就是干脆体会不到。
所以她此刻浑然没意识到,那小子是对她心动了。
外表柔弱娇小,又那么“善良”,招人疼惜的姑娘,迷惑性可太强了。
唯有他了解她的本性。
这种隐秘的快乐,让格拉西亚继续保持着沉默。
他绝不会说破这一点,让他的契约者有一丁点可能,对那个人类男性产生兴趣。
“他只是觉着你身材瘦小,衣服又不方便行动,确定你有没有跟上而已。”格拉西亚神色如常的说着谎。
生的娇小又不是她的错,怎么一个小辈都敢瞧不起她?
白夙很气!
她避开了孟君寻在走过下一个拐角时回头寻找的目光。
然后,就听孟君寻喊她:“这就到了。”
正事要紧,白夙这才收敛脾气,急忙快步跟上。
转过弯来这一条街,本就是两座工厂后墙之间的窄小步行街道,而跟这条巷子成T字型的巷子更是窄的惊人,只勉强只能容一人行走,白夙的裙子自带了两层衬裙,略微蓬起来,就会刮擦到两边墙壁。
孟君寻说,鬼气是从这条巷子深处的房间内涌出来的。
他在前边走,白夙刚要紧跟其后,就停住了脚步。
不对劲。
两侧墙壁乍一看只是砖红,细看就会发现那全都是深深浅浅的血迹,一些凝成了黑色的,明显已经有些年头,而另一些则崭新,湿漉漉的翻着腥气。
“退回来!”她喊。
孟君寻也是肌肉紧绷。
他追寻着阴气找到了方向,根据经验以为这里的鬼魂也是盘踞在建筑物之内的地缚灵,而且先前这窄巷子他也观察过,除了破旧些之外毫无问题,哪想到一迈进来,墙壁就陡然变成了被鲜血浸染过的模样。
他感受到了危险,飞速后撤。
而白夙在他身后,退到巷子口时,刚要侧身,后背就抵在了一摞废纸箱上头。
眼看着孟君寻的后辈就要撞到脸上,白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而格拉西亚则显露身形挡在她面前。
下一秒,孟君寻就突然被一粒小石头绊了脚,一个踉跄摔倒了。
他反应极快,单手撑地稳住身形,才没摔个狗吃屎,但等起身之后,掌心一片血红,全是被地上的石子和碎酒瓶子割出的伤口。
“真抱……”
“没事!不是你的错!”孟君寻慌忙打断白夙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