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夹子和绿宝石》
不过这样的招数,沈易统共也并没有用过几次。
其实舒黎大多数时候都非常的乖,除开跳舞这一样,她对其他大事从来是无所谓的。
她崇拜沈易,知道他那么聪明,做的决定也一定会比她更好,所以在大事上,她也从来都是顺着沈易的。
他们从没有吵过架,甚至连分手的时候,彼此都是足够体面的。
和沈易提了分手之后,她迅速接受了那个犹豫很久的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offer,她甚至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便连夜飞去了巴黎。
舒黎走得仓促,什么都来不及安置,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后,才搬进舒父为她崭新购入的公寓内。
舒黎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直到一个月后,沈易终于在巴黎找到她。
舒黎并不惊讶,她知道,沈易找到她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沈易,平日里所有的理智似乎都被粉碎,他的眼神疯狂又冷静。
舒黎给他看自己手指上的订婚戒指,语气平静:“我已经订婚了。”
舒黎从小学芭蕾,所有老师都耳提面命教导她们“bedet”,所以她从小牢记,女孩子最不能丢掉的便是体面。
在一起时体面、分开时同样体面,舒黎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三年后,因为沈易的那句话而失态。
那日她同沈易不欢而散后,宋副总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先前有合作意向的几家公司也陆续反悔了。
舒黎本以为只是巧合,直到有人背后提点,她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沈易的授意。
酒店客房送来的红酒已经醒好,浴室里的热水也放好了,舒黎将身上累赘的礼服脱去,然后拎着一只酒杯进了浴室。
她跨进浴缸中,感觉到整个身体都被微烫的热水包裹着,舒黎终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宋副总的那一番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要她放下不必要的架子,去求沈易。
不止是求沈易高抬贵手,放过舒家,更是要求求沈易大发慈悲,对舒家施以援手。
宋副总曾经问过她,“梨梨,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多少员工吗?”
那时舒黎答不出,现在的她却记得很清楚,总部员工和下面各个工厂的员工,加起来一共有四万多人。
宋副总告诉她,“梨梨,这四万多个人,从前都是靠着你爸爸吃饭的。”
舒黎知道,公司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
可一个听话的情人又该是什么样子呢?舒黎实在想象不出。
她从前偶尔会跟着舒父出去应酬,吃饭的时候总能看见那些叔伯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
有漂亮的,有温柔的,有妩媚的,也有知书达理的。
舒黎小时候并不懂得这背后的意味,于是会在回到家后偷偷问爸爸:“李叔叔和上次那个长头发的阿姨也离婚了吗?就像你和妈妈那样。”
舒父听见她说这种不像样的话,当即便板起一张脸来训她:“小孩子家家,少管大人的事。”
训是训完了,可大概是连舒父自己也忍不住,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女孩子不能自轻自贱……梨梨,以后你要找的男孩子,一定要对你一心一意的好。”
唯恐小丫头听不懂,舒父又强调道:“如果他对你不好,哪怕只有一点不好,那也绝对不能要。”
爸爸从来都是这样教导她的,女孩要自尊自爱,不要委曲求全,半点委屈也不要。
只有足够爱自己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旁人的爱。
可如果她做了沈易的情人,那会是什么样呢?
永远见不得光、永远藏在阴影里,在被提及时、旁人脸上会浮现起暧昧笑容的那种存在么?
大概是因为浴室里雾气缭绕,又大概是因为身体太过困乏,泡在热水中的舒黎竟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倒是叫她梦见了许多前尘旧事。
其实舒黎和沈易并不能算是青梅竹马,毕竟她是初中时才回到国内的。
那时她才十三岁,在此之前一直都随母亲在国外生活,直到母亲意外去世,舒父才终于能将这个独生女儿接回到身边来,安排进了附中念书。
大约是因为常年跳舞的关系,也大约是因为身材条件原本就优于旁人所以才被选去学芭蕾,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舒黎却已经要比同龄女生明显高出一截。
十三岁的女孩儿们还没到爱美打扮的年纪,附中里的孩子更是个个都闷头读书,因此如舒黎一般天生丽质的女孩儿就格外引人注目。
舒黎进学校第一天,出早操的时候便已经赢来了全校男生的关注。
男生们纷纷打听初二年级那个新来的漂亮女孩儿的名字,等问到后,每天课间都有成群的男生聚集在她们班级的门口来看她。
那时舒黎还未意识到自己的美貌。
她在英国上了七年的寄宿女校,除了母亲再婚家庭里的继兄之外,她几乎没有任何同男孩相处的经验,陡然面临这样多的来自异性的关注,她觉得困扰又羞窘。
老师喜欢这样安静乖巧的漂亮女孩儿,知道她怕羞,因此连办转学手续都让她等到上课时再去办。
那是舒黎第一次见沈易。
她去找校长签字,回来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有人在走廊上抽烟。
他的个子很高,头发剃成很短的板寸,身上的校服外套敞开着,指间夹了一根烟,半个身子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脸上神情漫不经心。
和这里的其他男孩子不一样,他看了舒黎一眼,便将漫不经心地目光移开了,连多余的一瞥都没有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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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黎第一次见这种不良少年,心里好奇又害怕,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他两眼。
就是多看了这么两眼,却惹得舒黎脚下一个踉跄。
他的外套拉链勾住了她裙子后腰处的蕾丝……她的校服还没有发下来,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旧衣服。
舒黎觉得赧然,其实对方站在原地根本没动,只怪她自己走路分心。
她臊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小声道:“对不起!”
说完便手忙脚乱地要去拽自己的裙子。
“别动。”年轻男孩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他衔住烟,拂开她那只添乱的手,低头一言不发地解着被勾住的蕾丝。
年轻男生的气息混合着烟草的气味喷洒在她的颈间,舒黎还从未和哪个陌生异性有过这样近的接触,一时间脸胀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恰在此时,走廊楼梯里传来一阵规律的高跟鞋“嗒嗒”声,有老师来了。
少年听见,口中低低骂了一声,手上动作几下,却反而令两人的衣服缠得更紧。
下一秒,他直接将人拽进了一旁的男厕所。
舒黎被抵在墙壁和少年的身体之中,她吓了一大跳,开口就要叫,下一刻却直接被人捂住了嘴巴,“别吵。”
少年手指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萦绕在鼻间,舒黎反应过来,他是不想被老师发现抽烟。
舒黎低低的“唔”了几声,少年终于将手移开。
她小声保证道:“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少年没吭声,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解着两人衣服的勾连处。
舒黎想了想,很乖地微微伏低了上半身。
半晌,少年的呼吸渐渐重了起来,到了后面,似乎连他自己也没了耐心,手上用力一扯,直接将被勾住的蕾丝给拽开了。
舒黎轻轻“呀”了一声,然后反手去摸,摸到后腰处有一小块蕾丝破了。
裙子是有内衬的,破了这么一小块不会走光,只是有点不好看。
下一秒,少年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直接盖在了舒黎的身上。
舒黎低头,看见校服外套上绣着的名字:Shenyi.
浴缸里的水温渐渐凉下来,舒黎是被冻醒的。
放在一旁的手机低低震动着,舒黎伸手去摸,是明谌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的明谌语气轻松:“我未来一周在巴黎,不知舒小姐有没有时间和我吃个饭?”
明谌是舒母当年再婚后的继子,也是舒黎的继兄,后来虽然舒母去世,但舒黎同明家却一直都有联系。
舒黎笑了笑,“我最近人不在巴黎。”
“我就猜是这样。”明谌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我看见海报,今晚的《胡桃夹子》女主角不是你……好好的演出季,你跑去哪儿了?”
舒黎不擅说谎,但也知道自己此番回国的实情不好如实告诉明谌,当下只是含糊道:“最近身体不大舒服,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明谌了然,“还是上次的韧带拉伤?”
舒黎点点头,含混答道:“我现在说话不大方便,过段时间再找你。”
明谌语气温和:“好,那我不吵你,你好好休息。”
***
舒黎是第二天傍晚回到北京的。
她给苏秘书打电话,苏秘书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舒小姐,沈总今晚有一个酒会需要参加,大概九点半回酒店。我这边还有一个酒会的邀请名额,您需要吗?”
舒黎沉默了几秒——哪怕已经做好了决定,可她仍很难坦然将这话说出口:“我……我去酒店等他吧。”
苏秘书波澜不惊,只是道:“那稍后我把酒店房间号发给您。”
挂掉电话,一旁等待已久的水疗师轻声同她确认道:“舒小姐,今天是做整个身体护理么?”
舒黎“嗯”了一声,然后便进了更衣间换衣服。
她自嘲地想,一个合格的情人,最起码要保养好将这唯一的资本。
***
酒店包房里没有开灯,清亮月色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空气中氤氲着玉兰的香气。
舒黎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浴室中的水声终于停了,身形高大的男人着一身黑色浴袍,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沈易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漫不经心地盯着杯中猩红色的酒液。
舒黎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要多久?”
沈易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眸色幽深。
舒黎太过了解他,他既然没有回答,那就表示这种关系何时结束,由他说了算。
舒黎解开身上风衣的衣带,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真丝吊带睡裙。
她知道,沈易是最喜欢黑色的。
舒黎全身都在隐隐颤抖,连牙关都在轻轻打颤,但还是强行忍住。
她站起身来,直接坐在了男人的腿上,胳膊轻轻攀住他的肩。
沈易依旧一动不动,舒黎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了他的唇上。
她凑上去,想要吻他的唇,最终却改变主意,轻轻吻住了男人的耳垂。
Chapter2
鹿晚晚彻底震惊了!
半点不夸张的说,整个集团上上下下所有的年轻单身女性可都是挤破了脑袋想去给沈总当秘书呢!
只是沈总身边的五位公务秘书,其中四位都是男的,只剩下一位苏秘书倒是女的,可惜苏秘书今年八月就要过四十岁生日,明年儿子就要上高中了。
从前鹿晚晚只觉得沈总醉心于工作,并没有多余时间浪费在谈情说爱这件事上,可没想到沈总竟然是英年早婚!
不但英年早婚,早婚对象竟然还是年少成名、享誉整个芭蕾舞界的LilyShu,舒黎!
不过……鹿晚晚很快便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来!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沈晏结结巴巴道:“那沈总在纽交所,哦不,是大沈总,大沈总在纽交所披露的信息是错的!”
鹿晚晚向来觉得自己将老板照顾得很好,不光是他的日常起居,还包括他的自尊心。
别人都管沈晏叫小沈总,虽然鹿晚晚心里也这样想,但嘴上从来都是自动自发将那个“小”字去掉,仿佛将沈晏当作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沈总来看待一般。
电话那头的沈晏没说话,鹿晚晚弱弱地将话说完:“大沈总在纽交所年报里披露的个人信息是未婚……这种行为算是欺诈了,被SEC(美国证券交易委会员)抓到可能会导致集团股价震荡的。”
沈晏沉默两秒,然后缓缓道:“心系集团鹿晚晚,感天动地鹿晚晚、精神股东鹿晚晚,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鹿晚晚一边低眉顺眼地接受着老板的冷嘲热讽,一边迅速地进行着自我反省。
老板娘都和威阳实业的李公子出双入对了,大沈总的脑袋上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她竟然还在考虑公司的股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当下鹿晚晚便试探着对电话那头道:“那……我现在就给大沈总打电话?”
下一秒沈晏的咆哮再次从电话那头传来:“鹿晚晚!你要是碰见我女人给我戴绿帽子,你他妈的难道会通知我来捉奸吗?”
哦,这她倒是不会。
鹿晚晚哑口无言。
沈晏明显不想和她多说,当下只是警告她道:“今天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没有去过香港,没有见过李公子和他的Lily……你知道Lily是谁吗?”
鹿晚晚赶紧答道:“是香港芭蕾舞团的群舞演员Lily梁!”
“很好。”
挂了电话,沈晏的怒火倒是发泄了大半,可心中依旧十分忧愁。
他向来不太敢掺和老大的事情,可如今撞见在这里撞见舒黎和那个李公子,实在是叫他左右为难。
叫沈易来捉奸自然是不可能,毕竟小舒姐早就和他没半点关系了,老大来了说不定还要自取其辱。
可若将事情瞒着不说,等到以后沈易发现了,难免不会迁怒于自己,毕竟老大对着小舒姐是毫无办法,只能殃及一下他这条可怜的池鱼了。
念及此,沈晏气得对着洗手间的门重重踹了一脚。
我是鹿晚晚爸爸!鹿晚晚真坑爹!
从洗手间回到宴会厅,钟意已经和偶像合完了影,现在正拉着舒黎的手,一口一个“舒老师”叫得正欢。
沈晏这会儿心中愤懑,看谁都不顺眼,当下便将炮口对准了钟意。
他冷哼了一声,“人家只比你大一岁,叫什么老师,至于么。”
顿了顿,沈晏又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哦,你是该叫人家老师,人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当了两年的首席了。”
钟意瞪他一眼,也不接话,只是又往偶像身边凑了凑,然后拿着面前的宣传小册子,低头同舒黎探讨:“舒老师,你看好哪一匹马呀?我跟着你买!”
被叫“舒老师”的时候,舒黎脸上习惯性地浮现出了一股红晕。
听见钟意的问话,她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懂马的。”
“好嘛。”钟意咕哝一声,然后又低头去研究那本介绍此次参赛马匹的小册子。
她的眼睛一亮,“这一匹,叫Emerald(绿宝石)的,我觉得很好。”
沈晏探过身子看了一眼,忍不住插话道:“我们家的马,当然很好。”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夺冠大热门。”
钟意并不准备让沈晏得意下去,于是解释自己的选择:“我选它是因为它的名字!”
沈晏忍不住和她杠上:“Emerald有什么好听?你们女人就是喜欢珠宝,肤浅。”
昨天小助理和沈晏汇报的时候,沈晏就试图给这匹马改个名字,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会给这么气派的马取个“绿宝石”这么娘们儿唧唧的名字,远不如叫闪电骑士来得酷炫。
只是当时小助理冷冰冰的告诉他,按照赛马会的规定,马主的弟弟并没有权利给马匹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