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苏叶有意咬字不清,实在是此时的她或许是声带还未发育完全,很多字词就是说不清楚,比如把“呼”读成“夫”。
哪怕她明知道这么读不对,但是只要一发声,“呼”还是变成了“夫”。让她实在是懊恼不已。
听到苏叶的发音,始皇老爹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接过苏叶递过去的食盒:“朕还有事情做,你先去偏殿呆会儿。等朕忙完了,就送你回去。”
“嗯嗯,女儿等着父王。”苏叶乖巧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老爹好像比阿母对他更和善。或许,在如今孩子们都还很小的情况下,如果不涉及到立储。她同扶苏,乃至后宫的其他孩子对他来说都一样吧。
这对苏叶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她可以使劲表现下。为自己以后做系统任务打下些基础。
想想看,她要做一件事,哪怕再离谱,但是只要始皇老爹同意,这天下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单是想想那种在大秦横着走的情景,就让她热血沸腾!
苏叶在后面呆了没一会儿,便有寺人送了糕点上来,讨好地道:“公主殿下,这是厨房刚做出来的琥珀糖,虽比不得白糖糕甜美,但滋养胃阴,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您尝尝看。”
送糕点来的是一个小寺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苏叶突然警惕起来:“你是……”
“奴才韩谈,是专管大王膳食的,前几次大王留您用膳的时候,都是奴才在一旁伺候。”
“你是韩国人?”
“是的。奴才是韩人,母亲姓谈,在奴才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被族叔带到咸阳,后来入宫伺候大王的。”
“韩谈呀——”
苏叶心中暗道:
【看来,现在这个时间段,赵高应该还没进宫呢。】
赵高?
前面正在办公的始皇大大听到了苏叶的心声,手顿了顿。
难道这个赵高又是什么惊世大才不成?
嬴政又等了一会儿,结果再没听到苏叶发出下一句关于赵高的心声。但是这个名字他记下了,决定等得空了让人好好寻找一下这个人。
等始皇大大处理完公务,去了偏殿寻苏叶时,却见苏叶竟然趴在榻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琥珀糖的糖渍和芝麻。
“这就睡了?”
嬴政看看外面,这才察觉,天色早就黑了。原来他处理公务太入神,忘记了时间。
“再怎样也是个小孩子。”嬴政不禁失笑。
始皇大大先是用手指擦去她嘴角的糖渍,然后一把将苏叶抱起,吩咐道:“备辇。”
虽然在宫中他很少乘辇,但是小家伙睡着了,夜晚又凉,他只得破例一回,乘辇送苏叶回去。
吩咐完后,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再去拿条毡子来。”
“是!”宫人们应着,立即下去准备,嬴政则抱着苏叶往外走。
于是乎,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心中纷纷有了计较。
后宫的公子公主如今已经有了五六个,但是王上从来都不假以词色,甚至都没时间探望。哪像对楚夫人的长公子和大公主这样,连开蒙先生都要亲自指派。
本来大家都以为是王上对自己的长子上心,公主只是沾了兄长的光。
但是如今看来,王上对大公主比对公子还要宠爱。
这一点,只看公主三番两次往章台宫的内苑跑。王上非但半点斥责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还特别叮嘱,公主来了不必拦着,就可见一斑。
不得不说,内苑宫人的眼光就是毒,总是比旁人先一步发现大王的喜恶。
而看到小女儿被大王亲自送回来之后,楚夫人也是受宠若惊。所以在第二天,苏叶睡醒之后,她将苏叶叫到了面前。
“叶儿,你可知昨晚是你父王亲自送你回来的?”
苏叶一愣:“啊,是吗?父王让我在后面的偏殿等,我却睡着了,醒了却在自己床上。原来果然是父王送我回来了啊!”
楚夫人神情微滞,思忖了一番道:“你可曾同你父王说过什么。或者,你做过什么。竟让你父王对你如此青睐有加?”
苏叶有点不明白楚夫人的意思:“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个,我给父王送白糖糕去,算不算。”
“在这之前呢?”楚夫人又问。
“之前?之前?”苏叶实在是想不出来,难免有点焦躁,“阿母你究竟想问叶儿什么呀,女儿不明白。”
楚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日后再要去见你父王,记得让你兄长带你去。”
兄长?
昨天她倒是想叫扶苏呢,结果扶苏正在背淳于先生布置的功课,没时间。她这才一个人去了。
但是阿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扶苏也在父王面前多露露脸吗?为了储位?
先不说扶苏是不是这种脾气性格,她这么做是不是合适。只论阿母这句话本身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她凭什么?
虽然苏叶想到了这一层,但是身为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肯定是不能让阿母知道她已经想到了这点。于是继续装不懂:“阿母,叶儿还是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总之,你听阿母的就是。”楚夫人有种无力感,“阿母是不会害你的。大王的宠爱,有的时候未必是件好事。”
尤其是在大王说不出理由的莫名宠爱下,有的时候反而是一种危机。
只是这个道理,她又如何同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说清楚。
苏叶眨眨眼,点了点头。
不是一件好事吗?
那可未必!
就这样,在宫中众人的揣测和楚夫人的忐忑中又过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而苏叶和扶苏迎来了自己的四岁生辰。
而这日,不但兴乐宫的很多妃子娘娘们都给他和扶苏送来了礼物。到了晚上的时候,始皇大大还亲自来了月华台,同楚夫人一起给两个小的庆生。
这时的楚夫人肚子已经很大了,用不了两个月,就要生产。而为了彰显对楚夫人的重视,始皇大大仍要留宿月华台,实在是给足了楚夫人面子。
酒足饭饱后,始皇大大让苏叶和扶苏一边一个坐到自己的两条腿上,然后似是无意的对楚夫人说道:“吕相辞官了。”
很显然,始皇大大“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苏叶心里话。
于是不负老爹厚望,听到始皇老爹这么说,苏叶的心里话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但是可惜,似乎并不是始皇大大期待的声音:
【老爹的腿坐起来可真舒服呀……】
虽然并不是他期待的内容,但嬴政的心还是像被小猫挠了一下。
于是他动了动,让苏叶的小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坐得更舒服了些,这才看着李夫人又道:“孤打算让他回封地洛阳养老。”
大王很少在后宫谈前朝之事,故而一时之间,楚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且,此时她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这里,因为刚才大王的小动作她已经全看在眼里了。
想到自己这阵子的揣测,楚夫人更是觉得心烦意乱,只能随口回答道:“啊,吕相毕竟……劳苦功高,王上决定就好。”
楚夫人虽然心中烦乱,但是这时坐在始皇老爹怀里、舒服的几乎要昏昏欲睡的苏叶却惬意的要死,也终于有闲心在心里开启吐槽模式了:
【吕不韦果然被正式罢相了。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六国要开始轮番请他去做丞相了。我记得是赵国撺掇的……啧啧啧,多大仇多大怨呀……】
六国轮番请吕不韦去做丞相?
没想到仲父被罢了相还这么不安分?
始皇大大眉头微皱。
看来只是让他罢官还是太轻了。
还有赵国,难不成这吕不韦早就同赵国有什么首尾了?
于是嬴政又道:“过几日,赵国要遣使过来,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以前都是吕相接待的,这次只能让昌平君接待他们了。”
“啊!”楚夫人又愣了一愣,“赵国要遣使过来?”
今天大王不但同她谈论朝堂上的事,还突然提起赵国和昌平君,楚夫人心中更忐忑了。
嬴政当然什么意思都没有,不过是想故意将话题引到赵国和吕相身上罢了,所以说过这句话后,他又偷偷瞄向自己的小女儿。
却见她微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翻动,就像两只活泼的小蝴蝶,翩翩起舞,可爱至极,竟让他刚刚因为吕不韦的不安分,所产生的恼怒,也因此缓解了三分。
可是,他是随口一说,楚夫人却不能随便一听。她心中再次七上八下起来,开始思考王上对她说这些话的意思。
赵国……赵国……难不成是提点她,楚国来人太少了?
毕竟昌平君和昌文君都是楚王骨血,芈熊登基走后,就对这两个儿子不闻不问,也的确是显得绝情了些。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叶的心里话又冒了出来:
【赵国这么殷勤?不会来探风吧。也难怪,现在六国中应该传遍了,老爹不是先王骨血。赵国又是仅次于秦国的强国……对呀,从雍都带走赵姬比从咸阳宫容易多了……】
“小蝴蝶”们立即跑了个无影无踪,嬴政的思绪再次被拉了回来。
竟会发生这种事?
本来只是想打探吕不韦动向的始皇大大,并不知这只是苏叶的脑补,只当会真的有这种事发生,眉毛立即皱了起来。
但他的确被苏叶这句话提醒了。虽然雍都守备森严,但是苏叶想的也没错。关于让赵姬离开咸阳宫这件事,的确是有些草率了。
就算是幽禁,也是幽禁在身边比较放心。
突然始皇大大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之前苏叶跑去赵姬住处,拼命想要缓解他同赵姬关系的原因?
她其实是为了不让赵姬这个王母,散播关于他身份的谣言?
想到这里,嬴政眼中染上几分暖意:“听淳于先生说,你们书背得不错,正好今日是你们的生辰,叶儿可还有想要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