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设计

一直到午膳后,封赏圣旨终于送到了长乐宫,这也代表着登基大典已经礼成,莫如意已经是大盛朝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了。

这是他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尊沈砚浓为皇太后,理六宫事。

接过圣旨,李太妃和林太妃带着满宫的奴才再正式的拜见太后,沈砚浓的身份就正式确定下来了。

绕是心里强大如她,此刻拿着圣旨,面前还跪着一地的人,唯有自己像世界中心一样站着,此刻也难免心潮澎湃。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一来就要被杀,遇到个嗜杀成性的男人,虽一切不尽如人意,但是不管如何,都要尽力活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

太阳快下山了,莫如意才穿着一身明黄的朝服出现,身后还跟着同样身着朝服的太傅顾行宴,小小的孩子,还不到顾行宴的腰,一路上尽力的昂这头,保持着自己作为皇帝的高傲,然而在看到沈砚浓的一瞬间,马上鼻头一酸,一声“母后”快委屈死了。

一把抱住扑到自己怀里的人,先帮他小心把头上的冕冠给取了下来,这才拿出手帕擦了擦他头上的汗,那冕冠太紧了,戴了一天额头上都戴出印子了。

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关心的问到:“累不累?”

莫如意摇了摇头,就是眼泪突然流下来了。

这莫名其妙的,沈砚浓都蒙了,连忙给他擦眼泪,嘴里还不停地问着:“怎么了呀,怎么突然哭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如意也不说话,就是哭,过了会才撇着嘴拉了下她的袖子,等她低头后在她耳边低声说到:“太……太傅,他好吓人。”

……

沈砚浓转头看了眼进屋后权当到了自己家一样自来熟正在给自己倒水喝的某人,刚好他也抬头,两人眼神就对上了,他还疑惑的歪了下头。

那一下跟个纯良无害的大狗狗一样,勾的她愣了一下,回神立马转过头去。

妖孽!

又看见面前还撇着嘴连看顾行宴一眼都要小心翼翼的小崽子,忍不住用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笑骂了一句

“出息!”

也不知是在说小崽子,还是在说她自己。

——

第二日早朝,沈砚浓已经能够自如的面对那些大臣,虽然说她全程也没有说几句话,都是顾行宴在发号施令,她和莫如意乖乖的坐在上面做好自己傀儡该做的就好了。

日子过得很快,莫如意登基的时候才六月份,这转眼就到了八月,天气也越来越炎热,沈砚浓除了每日和莫如意去朝堂上听那些大臣聒噪之外,其他时候都躲在长乐宫不出门。

还未到最热的时候,皇宫冰库里的冰,就差不多都送来了她这了。

这是顾行宴的原话。

虽说有些夸张,但是她不想反驳,因为真的,真的太热了,特别是对她这种待惯了空调房的人,她宁愿在停尸房待着,也不能接受这鬼天气!

期间那件给莫如意本来很快就能做好的寝衣,因为顾行宴的捣乱,先是说自己差个香囊,她绣了,隔日又说没有合适的靴子,各种暗示让她给他做,刚做好又故意系着条旧的腰带在她面前晃,她很想装作看不见,耐不住某些人脸皮厚,她又妥协了。

腰带——靴子——领巾——披风——

从上到下,就差把亵裤也给他换了,他才勉强停歇了一下,她才有时间把那件最简单的寝衣做完,做完之后她发誓再也不想碰那把剪子和绣花针一下了。

这可能是她从记事以来过得最清闲的两个月了,小时候是学习,大了就成天工作,把自己安排的满满的,什么时候像这样耍过,以前觉得太忙了,真闲下来了,人却快疯了,每日最感兴趣的时候竟然是早朝,看顾行宴花式怼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想笑又不能笑,忍得辛苦。

不过她也有细细听过顾行宴做的决策,看似胡来,实际上每一道看似玩笑的甚至里,都有蕴涵的深意。

比如前几日御史李固弹劾户部侍郎刘卓恒收受贿赂,结果顾行宴二话没说斥责了李固,细数刘卓恒这些年对朝廷的贡献,不仅没有查办他,反而赐了赏赐下去,别说是百官,连沈砚浓都觉得他是吃错药了。

不过听说刘卓恒当初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能做到户部侍郎,必定还是有些本事,他舍不得也是正常,那几日他像是觉得亏欠了刘卓恒一样,隔三差五就赏赐他。

百官见此,想法只怕和沈砚浓差不多,纷纷觉得这刘卓恒是太傅的心腹,一心想要拉拢,刘府门庭若市,刘卓恒被吹捧的自然也是飘了,以前还偷偷摸摸的收礼,如今是直接摆在了门面上,甚至听说还给来送礼的人划了个等级。

白银一千两,可以在刘府门房登个记,这登记册子刘卓恒有可能会看,看了说不定就记住你名字了。

白银一万两,可以见到他身边的贴身小厮,小厮每日跟在他身边,可以向他举荐。

而要和他见面,则要黄金千两起步。

当然这些还是李太妃从她那奴才那听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太妃的八卦竟然也成为了这宫中的乐趣了。李太妃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知道了什么就一定要要讲出来,所以时常拉着林太妃来她宫里闲聊,虽然经常是她一个人说,而她和林太妃安静的坐着喝茶,等到冷场了就附和两句,两人时常是相视一笑,无奈的很。

这价格单沈砚浓听的是瞠目结舌,这要早知道挣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她当初还累死累活的干嘛呀!

就这样顾行宴都没查办他,导致沈砚浓看见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想骂一句:奸臣!

可惜她没有那个狗胆。

这件事情之后,顾行宴还是没有制止,御史台一般的官员天天上奏,就差跪死在太极殿了,可惜没有丝毫的效果。

众人都快心灰意冷了,朝中大部分人都要屈服了,而就在这之后的一天早上,刘卓恒因为上朝的时候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说话而惹了他不快,就因为这样一件算不上事的小事,他突然就将他官降一级,原因是他以下犯上,把一堆人都搞蒙了,特别是刘卓恒,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他因为刘卓恒写的为他表功的奏疏中写错了一个字,直接将奏疏给他扔了回去,并且让他将那份奏疏抄三百遍。

还有第三天……第四天……

每天他总有不同的点挑她的错处,再是各种惩罚,不用表示,众人也摸出门道了,刘卓恒这是失宠了。

那些巴结过他的人纷纷上门要向他讨要银子,结果刚到刘府就被人团团围住,一看装扮,竟然是禁军。

刘卓恒收受贿赂,证据确凿,已经下狱,刘家也要被查抄,太傅下令,来刘家的所有人,以同党处置,也全部收押,不服从者,按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突然就来这么个反转,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她事后有问过,明明当时在李固弹劾刘卓恒的时候他就可以直接查办呢他,为何要弄得这么麻烦,搞这么一出大戏出来。

顾行宴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说:“你不觉得有了希望又绝望,以为自己站在了顶峰蓦然回首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别人脚趾缝里苟且偷生,这样……是不是很爽?”

……

沈砚浓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说这话时候的笑容,简直是要留下阴影的那种。惹谁都别惹变态,这句话再次成为她的座右铭。

顾行宴是故意的,他故意给刘卓恒他和他同流合污的错觉,也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他偏心刘卓恒的错觉,因为他的故意引诱,这次贪腐案,直接让朝中过半数的官员招到了不同程度的责罚,贬斥或是罚奉,损失惨重。

这其中不乏有顾行宴的拥护者,他都一个没放过,私下里不少人在传,狡兔死,走狗烹,那些被贬斥的都是知道他干过什么坏事的人,他不想被人握着把柄,所以才故意为之。

而只有顾行宴清楚,早在他们还在胡乱猜测的时候,她已经在御书房里发现了他不慎留下的关于科考的安排。

先帝新丧,按理说应该推迟科考,然而朝中众多职位空缺,若不及时补上恐有社稷之变,因此不推迟科考,照常举行。

朝中职位空缺,社稷之变,不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吗?也就是那时候她突然明白过来,他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先帝昏聩,朝廷虽每年都在选拔人才,可官官相护,私相授受,选上来的也不过是一些世家公子,这些人中多纨绔,才能没有却比谁会玩,将朝中搅的一团乱。

这些人在朝中占了大部分,但好在都是些纨绔,弱点也极其好拿捏,所以当初顾行宴不过小小的使了点手段,就将朝中大部分变成了他的人。

但这些人总归是靠不住的,他们背后还有庞大的家族,若是有一天对顾行宴群起而攻之,不可不谓之威胁。所以他必须要培养起真正的,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而科举是最好的机会。

沈砚浓真是对他的心思叹服,这人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是环环相扣,若不仔细斟酌,一不小心就掉入了他设下的陷阱里,防不胜防。

不过科举,她还是赞成的,她也想亲眼目睹一下,这几千年传承不息的考试制度,在大盛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式,满足一下好奇心嘛!

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顾行宴却没有急着说出他的计划,反而是朝中老臣沉不住气,率先提起重开科考之事,当时他在朝堂上,还装的很为难的和那大臣推拿了一番,沈砚浓当时看着,猜想他心里只怕早就笑疯了。

之后众大臣都跪地请求,他才“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隔日就把那拟好了多时的圣旨下了下去。

考试在即,各个地方的学子都陷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等着在新帝面前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