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早朝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回到甘露殿之后,沈砚浓整整干掉了一壶的茶才真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我真的以后必须每天都要跟着你们去上朝吗?”她转头问刚刚跟进来的男人,满脸不情愿。
“怎么了?太后娘娘难不成是怕了,本官看你刚刚在殿上怒骂张侍郎,威风无比,怎么这刚一下朝,就怂了呢?”
“谁怂了?”沈砚浓白了他一眼,她只是觉得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和一群老家伙斗智斗勇,真的得累死。
“张侍郎今日回家怕是得大病一场了,老头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一命呜呼了,娘娘可得赔本官一个侍郎啊!”
……
沈砚浓跟吃了苍蝇一样,脸色有些扭曲,太傅大人你脸呢?
“张侍郎看着身强体健,中气十足,一时半会应该很难倒下去,所以太傅大可放心,必不会让人失了乐趣。”
“乐趣?”顾行宴摇摇头,走了进来,望着她一脸的兴味:“蠢笨的老古板有什么乐趣,到是太后娘娘,真是让本官越来越觉得有趣了。”
“……多谢!不过大可不必!”
顾行宴笑而不语。
“娘娘!”行云突然出现在门口,知道顾行宴在屋里,头垂的比平时还要低些,恭敬无比。
“怎么了?”
“大理寺卿江大人在殿外求见。”
江言?找她做什么?
她斜了眼对面悠闲喝茶的顾行宴:“来找你的吧?”
顾行宴摇头:“不知。”
“叫他进来吧!”她对着行云吩咐。
“是!”
——
江言似乎真的是来找她的,进来的时候看到顾行宴还惊讶的说了句“太傅也在这?那正好。”
“正好?什么正好?”沈砚浓有些疑惑。
“娘娘今早下令让搜查云冠宫,臣查出了点东西,想请娘娘去看看。”
沈砚浓想起了早上找到的那截人骨,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江言表情有些奇怪,眉头都皱到一起了,似乎很为难:“娘娘和太傅还是自己去看吧,场面……有点恶心。”
恶心?
沈砚浓心中似乎有了想法,不过她希望只是她胡思乱想而已,顾行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放下了茶杯。
——
云冠宫。
还未进宫门,沈砚浓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把这宫里的竹子都砍了?”宫墙外光秃秃的一片,早上还郁郁葱葱伸出宫墙外,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竹子,一根都没看到。
“是,要彻底搜查,自然是要里里外外,地上地下全部搜过才行。”
他一本正经,沈砚浓有些说不出话来,里里外外她懂,地上地下……不会……
快步跑进门里,一进门就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
“这……这是……”
沈砚浓简直不敢相信这里和自己早上来的是一个地方,早上看到的虽说也很衰败,但至少还能看出宫中的格局样貌,不像此刻。
沈砚浓想换个进去看看,但是实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你把这里的花全拔了?”
“娘娘说的是那些枯枝吗?臣让人连根挖起来后整齐的放到旁边了,娘娘放心,绝对一根都不会丢。”江言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我问的是这个吗?”沈砚浓恨不得把他的脑子敲开看看,那些个枯枝她要来干什么,烧柴吗?
“你搜查就搜查,用得着把整个地都翻了吗?还有那池塘!池塘里的水呢,早朝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你怎么做到的,把这里翻了天!”
整个云冠宫入目之处没有一点亮色,所有的地皮全都被翻起了一层,地上一个个铁锹挖的土坑,惨不忍睹。
“这要感谢太傅,是太傅借了禁军给臣,臣派了八十人轮流挖,总算不负众望。”
顾行宴?他疯了吗?把禁军叫来帮大理寺挖坑?
“那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她指向房顶。
江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有几个人正在上上下下的翻什么东西。
“那些啊,臣怕房顶上有线索,所以让他们上去查看,保证这座宫里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
沈砚浓彻底无语了,他终于明白了江言的那句里里外外,地上地下是什么意思了。
“让他们下来。”
“啊?”江言愣了一下。
沈砚浓手伸回来,拳头捏的咯吱做响:“我让你把人叫下来!”
江言很不解:“为什么呀?马上就要翻完了。”
沈砚浓再也忍不了了,转头盯着他,眼神跟要吃人一样:“你是猪吗?你是查案还是抄家!你知不知道现场对刑事调查的重要性!是让你找线索,你这样大刀阔斧的抄家,什么证据都被你毁完了,还找什么蛛丝马迹!”
“我……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让人停下来!你要不要直接把这里炸了!大家什么都不用查了!直接结案吧!”
沈砚浓真的气死了,她知道古代刑侦手法落后,但也没想到竟然会蠢到连这最基本的都不懂,按照昨天的判断,曹丽的死,林颖儿的死,这座云冠宫极有可能就是犯罪现场,她本来是想通过解了这两人之死,进一步查到张太妃被杀的动机,可他们这样一搞,有用的东西基本被毁的差不多了,能查到的几率又降低了不少。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江言原本是看不上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太后的,结果昨日见她在大殿上讯问那个宫女,讯问手法他闻所未闻,只是她三言两语竟将一件案子问的七七八八了,心中除了震惊,难免有些佩服,所以今日听到太后下令让彻查云冠宫,他是跃跃欲试想要看一下她还有什么本事的,没想到会好心办了坏事。
“太后,臣只是听说你在这里发现了尸骨,以为你是要将这里的尸骨挖出来,我们也确实在这里挖出来了不少的尸骨,没想到会破坏……现场?臣知罪,请太后恕臣无知之罪!”
江言听不懂沈砚浓说的那些专业词语,但正因为如此,他越发觉得这位太后神秘莫测,他虽傲气,但对有实力的人却也愿意虚心求教。
看到他的态度还算友好,而且想到这里毕竟是古代,太苛责了也是和自己生气,所以也就偃旗息鼓了。
“好了,下次记住就好,你做刑狱,证据是最重要的东西,所有的判断,推测,口供,若是没有证据做支撑,那一切都是空谈,就算你今天要挖地起尸,那起尸之前,你也应该先勘察周围的环境,留下有用的证据,之后再起尸就会保证万无一失了。”
江言身份尊贵,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长大后又和皇子一起学习,受训与太傅顾行宴,参加科举,一举中第,光耀门楣,刚做官就能连破大案,不到三年就位列朝中三品大员,谁人不对他敬重有加,偏偏遇到这个才十多岁的小姑娘,却全无办法。
沈砚浓昨日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个下马威,今日又是毫不留情面的各种怼,偏偏她说的又句句在理,他一句都反驳不了。
“是,太后娘娘,臣真的受教了,之后一定会注意的!”
这话真不是违心的敷衍之语,他是真的服气,沈砚浓这个人,和其他的女子好像真的不一样,盛朝的女子,从来都是温柔贤淑,远离是非之地的,但她好像一直在往是非之中钻,难怪会被顾行宴相中,认了她这个莫名其妙的太后身份。
沈砚浓摆摆手:“算了,带我去看挖出来的尸骨。”
她也不是真的想教训谁,当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资格,但凡江言是她的学生,今日她绝对骂的他以后再也不敢犯。
“是!”江言偷偷在心底深呼出一口气,总算完了!忙不迭的带着沈砚浓去了尸骨摆放的地方。
到了那间阴森的小屋,沈砚浓才明白刚刚江言去叫她的时候为何会用恶心形容这个场面,因为除了恶心,她也想不出第二个形容词了。
这院原本是宫中最末等的奴才住的地方,此刻所有多余的东西都被扔到了一边,中间劈开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地上铺着白布,洁白的布上却放着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一大堆骨头。
是的,一大堆!沈砚浓保证没有用错形容词,那一堆还沾着泥土骨头,有的完整还能看得到人形,有的却已经只剩下零碎的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有的新鲜的还能看到腐烂的血肉,有的连骨头都已经风化了一样。
泥土的潮湿味道和血肉腐烂的臭味交织在一起,整个院子的味道简直难以形容,充满了恶臭!一旁还有好几个穿着官服的官差在扶树狂吐。
这些见惯了现场的官差都受不住,可以想见场面有多恶心,江言已经有了准备所以提前捂了口鼻,也给了沈砚浓一个,可他发现沈砚浓根本就没用,从进屋到现在,她就在进屋的那刹那皱了下眉头,还不是恶心,而是厌恶的表情,这抗压能力,他自认都尚且做不到,他认识的人中估计有一个可以,但是沈砚浓一介女流,即使早就知道她并非普通人,但仍难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