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宴带来了两套丧服,皇帝驾崩,按照惯例要罢朝三天,百官服素半月,宫中位分高的后妃和皇子们要到太和殿为先帝祈福守灵。
换衣服的时候沈砚浓大概扫了一眼镜子,有一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她是魂穿的,如今这幅身体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更是称得上是绝色,也难怪会被送进宫。
不过她是怎么入宫的?她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也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她目前心中最疑惑的事情,只是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她想要查也无从知道,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帝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生前虽女人众多,可很多都是临幸过就扔到一边了,再不济就是赏个才人或是良人的位分,地位和奴婢也差不多,因此宫中真正有位分的妃子其实并不太多,昨夜还被顾行宴杀了一批,如今剩下的,不过五人而已。
沈砚浓带着小皇帝进来的时候,那五人连带他们的子女都已经跪在大殿中了。
她不认识这些人,但是把她们眼里的恨意看的真真的,这种恨意冲着她更多的也是冲着她身边的小人,尤其是跪在前面的身边跟着皇子的两位。
后宫之中子凭母贵,沈砚浓很明白她们,先帝突然驾崩,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有希望成为新的皇帝,自己可以安享晚年做太后,可顾行宴手段强硬的扶了九皇子上位,她们的太后梦碎了,怎能不恨,以后还要对着她这个原本位分比自己低很多的人行礼,怕是跪下去的时候牙都咬碎了吧。
正中间留着两个垫子,应该就是为她和小皇帝留着的,沈砚浓带着他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为首的妃子,从她进门就只看了她一眼,可等她要跪了的时候,却突然抬头直直的盯着她,眼中竟好似有兴奋划过。
沈砚浓稍微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又若无其事的跪了下去,身边的小皇帝有样学样,跪的端正。
“怎么会?”殿中安静,她清楚的听到了那妃子的低声絮语,心中一声冷笑。
原本以为能留到最后,应该是个狠角色,没想到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如此这般沉不住气,难怪顾行宴会留着他们,降维打击,根本就看不上。
这一跪就是两个多时辰,起来的时候,沈砚浓腿都麻了,膝盖也打不直了,幸好身边两个丫鬟掺着,不然怕是要丢人了。
这哪里是祈福,是想让她当祭品吧,一想到还要跪两天,她就觉得生无可恋。
本来无事,她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却总有那多嘴的要往她枪口上撞。
“哟,太后娘娘可真是娇弱,不过两个时辰而已,竟虚弱成这个样子,咱们可都是为了给先帝祈福,太后娘娘这样先帝看见了可不得心疼死啊!”
说话的女人正是刚刚跪在沈砚浓身后神色不对的,沈砚浓这厢还没说什么呢,她旁边的女子就忍不住接过了话头。
“呵呵,姐姐忘记了,太后娘娘昨日才到宫里,怕是根本没见过先帝吧,先帝若是有灵,不知看到了会不会疑惑,这带着臣妾们祈福的是何人呢?”
这女子看样貌也不过二三十岁左右,说出的话确实叫人难受的尖酸刻薄。不就是想说她来历不明,身份不正吗?
看她是新来的好欺负?真是让她们失望了,她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松开宫女扶着的手,沈砚浓悠悠转身,正面对上这群心怀不轨的女人。
她也没想到,这后宫的战场竟然来的这么早。
“我觉得你说的对。”
“……啊?”
她就一句话,那刚刚还捂着嘴笑的刺耳的宫妃突然就愣住了,不止是她,另外几个也都抬头看着她,跟见了鬼一样。
这次换沈砚浓笑了。
“我身体娇弱,还要照顾陛下,若是长久在这里跪着,只怕会受不住,先帝遗诏让我尽心照顾陛下,我也不好辜负先帝的托付,既然先帝对我的样貌本就无甚记忆,那换个人代我祈福想来也是无碍的。”
“这……”那最开始挑起话头的妃子一头雾水的望着她,越听她的话越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沈砚浓就抬起一只手指着她。
“你”完了,叫啥?
刚刚疑惑,耳边就传来宫女的提醒:“太后,这位是四皇子生母张太妃。”
沈砚浓转头瞥了一眼,这宫女提醒完她后又低着头一副恭敬守礼的模样,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不愧是顾行宴的人,果然是有些眼力见的。
“张太妃,既然你如此担心哀家的身体,先帝在世又对你诸多荣宠,那让你帮哀家祈福,以尽哀思想必你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吧。”
“我”张太妃急了,想反抗,可惜沈砚浓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张太妃看样子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替哀家给先帝守灵祈福了,既然如此,为了表示诚意,太妃今日的午膳和晚膳就不要用了,就在这里跪着,继续给先帝祈福吧!”
“你!”张太妃气的指着她,下一秒怕是就要破口大骂了。
“来人,请太妃过去跪着!”
她刚下命令,身边两个丫鬟马上上前走到张太妃跟前:“太妃自己请吧,别让奴婢们动手了。”
“你们敢!”
顾行宴的丫鬟和主子一样没什么耐性,别人话还没说完,威胁的话都还没出口,两丫鬟就一人一边抱住了她的双臂直接扭到背后,跟押犯人一样押着张太妃往前走。
跟在张太妃身边的皇子看着也不过十来岁的模样,看到自己母亲被押着,立马冲上前阻拦:“你们放肆!太后娘娘!我母妃是先帝齐妃,就算现在也好歹是太妃,你怎可让你的奴才对她不敬!”
“我当然知道她是太妃了,不然这给先帝祈福的事情又怎么会落在她头上呢,可惜你也知道,她只是太妃,而哀家才是太后,所以哀家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既然你如此心疼你母妃,那不如你在此陪着你母妃如何?”
“你!”
沈砚浓很没礼貌的翻了个白眼,视线挪开,理都懒得理他。
“张太妃既然是帮哀家给先帝祈福,那就让她跪哀家那块垫子吧,如此才能作数吧。”
那两丫鬟本来已经押着张太妃在她位置上要跪下去了,闻言又把她扯起来,拉到了沈砚浓刚刚跪的地方,这次明显感觉到张太妃挣扎的更加剧烈了。
“不不,我不跪这,不!”张太妃盯着那明黄的垫子,眼中具是惊恐和害怕。
沈砚浓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就是这样她才更要让她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张太妃毕竟是养在深宫中娇滴滴的女子,力气怎么比得上伺候人的宫女,只挣扎了两下就被强压着跪在了那垫子上。
一声凄厉的尖叫在这殿中响起,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几人都有些心惊的转过头去不敢看,她的儿子急得在旁边直唤母妃,可被人拦着也去不了跟前。
“哟,不过是让你替哀家祈福而已,张太妃叫的这般惨做什么,先帝听了,怕是要心疼死了。先帝生前既然那么宠爱太妃,虽说驾崩的时候忘记了立太妃的儿子为帝,但好歹也算是保住了太妃的一条命不是吗?想想德妃的下场,太妃就应该感恩才对,如此在这里替先帝祈福再好不过了,可别再叫了,让先帝以为你对他有怨言,可就不好了呢?”
沈砚浓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笑,可是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阴阳怪气谁不会,打嘴炮她就没怕过谁,大学时候连续两年的优秀辩手可不是白拿的!
刚刚跪下去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那块垫子有问题,原来后宫中女人喜欢用针扎人真不是电视剧里胡编的,那垫子里面被藏了两根银针,她刚刚要是不注意的话,只怕膝盖早就废了,那银针谁藏的看当时几个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本来是为了自己跪的轻松些在腿上绑了个小东西,没想到竟然还帮她挡住了一次暗害。
对害她的人,她是完全不会客气的,一定会狠狠地反击回去,刚好她需要个机会来树立威信,杀鸡儆猴,没想到她就自己撞枪口上来了,这就怪不得她了。
收拾完张太妃后,她又转头扫了一眼站在两边的另外几个人,比起刚刚的桀骜和不屑,此刻她在她们的神情中多看到了一丝忌惮,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你们若是觉得张太妃一个人在这里跪着有些孤单的话,我不介意你们都在这里陪她。”
……
“太后说笑了,张姐姐是替娘娘给先帝祈福,我们在这里怕是会打扰到姐姐,还是回宫了吧!”
说话的正是刚刚还在给张太妃帮腔怼她的,沈砚浓听着只觉得好笑,这种墙头草还不如张太妃,至少张太妃这样她还敬她是条汉子。
懒得搭理她,沈砚浓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