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9

夏桐盯着老板的消息看了会,最后思虑了半天,发了一条短信回去。

“那就好,(微笑的表情)”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啊,说什么都觉得会暴-露自己的心情,自己那份很在意老板的心情。

她不想暴-露,因为那样会给老板平添烦恼吧,毕竟老板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希望被自己这样的小姑娘在意的。

老板那么温柔的人,到时候肯定会很尴尬的。

不过发完之后,老板按照惯例也不会再回自己什么了,她也就关了手机。

之后的两个月,夏桐比较专心在复习,因为高考近在眼前了。

虽然高考对她来说难度不大,特别是理科,她甚至觉得自己拿满分不是问题,但是多看看总不会错,还有语文这类需要背诵的科目。

一转眼,已经到了高考的当日。

这一天,夏桐虽然没直播,但是很多粉丝甚至身边的朋友,都消息祝她马到成功。

她站在考场外面收了无数祝福。

萌萌:“夏桐加油哈!”

连姨妈都给她发短信了,“夏桐啊,我替你妈妈一起祝福你!”

然后又是一大串粉丝的私信,基本都是祝福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短信里,她很期待有一个人的名字叫subkitin,不过拉完全程,都没有看到……

夏桐唉声叹气地垂下了头,却被走过来的沈郁敲了下头。

沈郁:“高考前你在这叹气,预见到自己悲惨的前程了?”

夏桐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沈郁笑了笑。

夏桐又道:“你高考完就出国了?”

“是啊,学校已经找好了。”

哎,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子弟,想去好学校都那么简单。

自己却还有努力高考,然后去青云大学加试,才能跳级成为研究生。

不过每个人本就命不同,夏桐不信命,信自己。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进了考场,然后就考试了。

连着考了三天,这三天夏桐停播,专心备考。

三天后,考完了。

夏桐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母亲夏英,告诉她自己已经考完的消息。

虽然夏英神志不清,但是也算是安抚她的一种方式。

在病房内。

夏桐给夏英弄好了水果,她道:“妈妈,高考结束了。”

夏英眼底出现了一丝神色,但是一闪而过又消失了,没有回答。

夏桐又说道:“你放心吧,我这次应该考的会不错,未来会有好的大学读,以后也会有出息的。”

夏英咬了咬嘴唇,仿佛听懂了,却无法回答出来。

夏桐静静坐下,凝望着夏英已经比普通人都苍老的面容,“妈妈,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夏英垂着头。

夏桐又道:“我和商行陆做过亲子鉴定了。”

这句话说完,夏桐明显捕捉到夏英眼眸里那一丝尖锐的疯狂。

看来她即使疯了,对这个名字还是十分敏感。

夏桐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慢慢抚摸着,“妈妈,我和他是父女,这件事我和他都知道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真话,你是怎么怀孕的?”

夏英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再然后,她突然用颤抖沙哑的声音开嗓了,“他,怎么说的?”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虽然精神不稳定,但是极力克制自己。

夏桐无奈摇了摇头,“他让我来问你。”

夏英摇了摇头,疯疯癫癫地笑了。

夏桐皱起眉头,她知道,这件事今天怕是又没有结果了。

算了,以后再慢慢来套吧。

她道:“妈妈,你再好好想想,我知道你还是有思维能力的,我也不想我自己的身世永远这么不清不楚的。”

在这天和母亲谈完后,她就先回去了。

之后几天,有一个全班一起组织的高考出成绩前的疯狂派对,是大家一起去隔壁市旅游,一切费用都是班上几个有钱人家的同学们包的,所以整个旅行全程档次都是很高的。

夏桐自然也参加了。

大家一起嗨翻天,夏桐虽然一开始和同学们有些想出不愉快,但是三年下来了,一切都解开了。

她也和大家一起玩闹着。

只不过这天晚上,夏桐接到了一个来自精神病院的电话。

护士长:“夏小姐你好,你最近有没有和你母亲交谈过一些让她情绪不稳定的话题。”

夏桐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有。”

护士长:“你母亲的病情忽然变得很严重,刚才在病房自杀,目前正在急救室内抢救,你最好赶紧派一名家属过来。”

挂了电话,夏桐立刻着急了起来。

自杀?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的那场对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刺激你的,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事受这么大的刺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夏桐整个人差点就崩溃了,愧疚,后悔,懊恼,痛苦,很多情绪骤然间全部出现,差点把她击倒。

不行,她还不能倒下。

她要回去。

她得赶紧打车回到隔壁市里去,可是现在外面正在下暴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到车。

夏桐一个人站在这家五星级的酒店门口,看似呆呆地看着手机里的打车软件,实则整个人心里十万火急的,甚至很是痛苦。

她觉得自己内心煎熬地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1小时过去了,她站在酒店门口,身上被吹到了不少雨水,却依旧没打到一辆车。

毕竟现在是大晚上,又是大暴雨+飓风,没有司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开去隔壁市,加钱都不愿意。

夏桐已经临近崩溃,自己妈妈还在抢救,自己却连个车都打不到。

就在她额角都急出汗水了之后,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在等人吗?”

夏桐一下子感觉心脏一顿,是老板的声音?

她转头,果然看到老板站在她的身边,穿着一贯的白衬衫和西裤,手里提着一把正在不断滴水的伞。

怎么,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老板。

他是来这个市里出差的吗?

他问自己在干嘛,自己要说吗?

夏桐磕磕巴巴地回答,大脑都来不及思考,“老老老板……”

在听完夏桐的一连串磕巴之后,老板明显忍不住嘴角微微勾了勾,“嗯?”

夏桐继续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我在打车……”

老板的眉头蹙了蹙,看了眼外面的狂风暴雨,“打车?今晚你怕是打不到任何车了。”

夏桐十分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额头,“是啊,早知道我就不来这毕业旅行了……”

一想到妈妈的事,她差点闪出泪光。

老板目光在她眸间轻扫过,明显是感觉到了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夏桐原本并不想把家里的事给老板交代,或许是不想让老板觉得自己家里一团糟吧。

但是对着老板那平静却洞察一切的目光,她又心虚地编不出别的理由,只能如实道:“我妈妈在抢救,我想赶回去。”

哎,自己说这些干嘛呢,老板也没有办法,现在除了继续想办法打车,其他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夏桐不好意思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宋璟脸色有些凝重,似乎是听到夏桐说的事之后,也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

他朝外面看了眼天色,又拿出手机查了下天气预报,未来很多时间里,这暴雨和飓风是不会停了。

夏桐如果真的要打车,怕是要等到明天了,也不知道那时候她母亲会怎么样。

宋璟并没有作太久的思考,用很是平常的语气说道:“我送你去吧。”

夏桐一愣。

因为她有想过老板或许有办法帮她解决,比如帮她联络到今晚可能有谁也有回去让她搭上车之类的。

却没想到老板会提出自己送她回去。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这样太危险了,老板你今晚明明不会冒风险回去的,你开车送我的话很危险的。”

老板的语气与刚才的沉稳比起来吗,到了多了一份催促,催促夏桐快些与他出发,“今晚不会有车了,连我的司机都不会愿意去开的,你如果还想早些赶回去,就坐我的车吧。”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本来也要今晚开车回去似地,但是夏桐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连他的司机都不愿意今晚开车回去,老板更不可能会今晚开车回去。

而且他今晚如果开车送自己,这种危险的事,他也不会愿意让司机参与进来的,所以肯定就是他自己来开了。

夏桐当然愿意冒这种风险,毕竟在抢救的是自己妈妈,可是老板没必要陪她冒这种风险。

可是另一方面,心中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道:“你妈妈生死未卜,如果老板能送你回去,那最好了,就当多欠他一个人情,毕竟人命关天的事。”

夏桐一时间难以抉择,老板似乎早就看出了她的纠结,他不等夏桐继续纠结,“我去车停车场。”

说完转身就走了。

留下夏桐一个人呆在原地。

而五分钟后,老板开着车来到了酒店门口。

他摇下车窗,“上来吧。”

事已至此,夏桐似乎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她跟着上了车。

……

一路上,车内氛比较安静。

外面狂风暴雨,夏桐不敢和老板说话,怕他分心出事。

当然另一方面,她自己心里也焦急万分,因为妈妈的事。

此时,她和护士长通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之后,老板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些关怀,“你母亲,是在精神病院里?”

夏桐迟疑地点了点头,“是啊……她,精神方面有问题很多年了。”

越说声音越轻,就怕老板嫌弃。

她心里也在纠结,自己要怎么解释妈的事。

忽然有些羞于和老板说自己家里的事,因为家里实在太糟糕,自己又是私生女,妈妈又是这个情况,家境更是糟糕,她怕老板会轻视自己……

为什么会怕老板轻视自己?

是因为自己太在意老板了吗?

是的,她最近越发发现了,自己很在意老板,在意老板对自己的一切看法。

为什么呢?

夏桐也不傻,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喜欢老板了。

至于这点喜欢有多少,又会持续多久,她还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要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不能透露出去,更不能被老板发现。

因为老板这样的人,不会喜欢自己这么一个小姑娘的。

自己透露出去了,反而和老板连朋友都当不了了。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了,眼下妈妈的事最重要。

谁知道,老板似乎从她越来越轻的声音里听出了些情绪,他语气如常,“每个家多少都会有些难题。”

虽然语气如常,却满是宽慰。

夏桐握了握拳头,没回答,因为不知道说什么,也感谢老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这一次,真的是欠了天大的人情,冒这么大的风险老板送她回去,她内心是真的感激涕零了。

哎,不管怎么样,先得谢谢人家。

夏桐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勉强说道:“谢谢你了,老板。”

猛然又想到老板以前要求自己叫他名字,她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叫你老板,是因为我……我在直播间说习惯了。”

老板听到这里,莫明笑了下,“你好像每次见我,都很紧张?”

“我……”夏桐捏了捏掌心,“可能是有点吧,我怕每次麻烦你招你烦。”

“不用这么想,”此时一阵雷雨刮过,压住了他的声音,“我也不是谁都会这么帮。”

夏桐隐约是听到了,可是听完就更纠结了。

老板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因为自己是很优秀的后辈所以他会帮自己?

还是说别的什么意思。

可是她不敢问下去。

她怕问下去真的得上上面那个答案。

毕竟夏桐即使知道老板再怎么不可能喜欢自己,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些期待。

之后,一路上又是无言。

夏桐心里担心着妈妈的事,也没心思说话了。

要不是自己擅自想去挖掘什么真相,妈妈估计也不会做这种过激的举动。

现在只能祈祷夏英没事。

很快,当车开到了医院,老板去停车,夏桐已经先一步开门朝手术室冲过去了。

到了手术室门口,医生正好走出来。

医生似乎认识夏桐,“你是夏女士的女儿是吧?你妈妈暂时没生病危险,好好让她休息吧。”

夏桐心头猛地一松,原本被沉重的愧疚感压得快要喘不过气,如今终于有了一丝可以透气的地方。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地往下滑去。

却看到后面有个人一把捞起了她。

“倒在这种地上,不像是你的作风,”老板低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老板声音后,内心就安稳一些了。

一晚上没睡,又担心焦急了一晚上,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老板的声音又安逸的催眠功效……

宋璟将人提起来,正准备松手,却发现眼前的人越来越重,单手都捞不动了。

他朝下一看,却看到夏桐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宋璟:“……”

…………………………

夏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的躺椅上。

身边是昏睡的母亲,门外已经没有声音了。

正好这时候护士进来,她变问了下老板的去向。

护士:“那位先生见你睡着了,以及夏女士没什么大碍,他就说他还有事先走了。”

护士又接着说了句,“哦对了,他还问了些你的事,我们也就把知道的说了说,毕竟他看起来挺关心你的。”

夏桐心头一紧。

老板知道自己的事了?

她打开手机,果然看到老板给自己发了信息,打了个招呼。

Subkitin:“我先走了,如果有事可以找我,不用怕麻烦。”

夏桐笑了笑,怎么能不怕麻烦呢,这辈子欠老板的估计还不清了。

她又看了眼母亲,然后就走出了医院。

走到医院门口的小饭店里,她进去打算吃个午饭。

在看到冰柜里放着的啤酒后,她鬼使神差地叫了一瓶。

自己确实不怎么喝过酒,但是此刻心情烦闷,她忽然想喝一点。

所谓的烦闷,无非也就是因为母亲的事,一方面是担心母亲,愧疚自己竟然之前为了套话用真相去刺激了母亲。

她忽然有些迷茫,未来该怎么办。

因为母亲如果不说出真相,那么商行陆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么答应的给母亲的那些疗养协议,怕是也不会作数了。

这一切,都是很麻烦的事。

另一方面,她又很羞愧,现在自己家里这样乱七八糟的情况被老板知道了。

私生女、家境窘迫、无依无靠、被姨妈拉扯大,她母亲在这家医院那么多年,这些事情整个医院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很同情自己,现在老板应该也听他们说了。

虽然出生自己不可以选,但是总觉得,还是有些羞于被老板知道。

所以,很烦。

夏桐随即就拿起酒瓶,随便喝了起来。

也不是为了借酒消愁,就是喝一点解解闷。

一杯下肚后,她觉得差不多了,再喝估计会醉,因为现在就感觉头已经晕晕的了,于是她就把剩下的酒给推开了。

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么差,真的是没喝过不知道。

却不想怎么旁边又坐下一个人。

“你没回消息,所以回来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夏桐觉得自己幻听了,怎么又听到老板的声音了?

她回头一看,还真的看到老板就坐在自己身边……

啊啊啊,不会吧不会吧,自己喝酒被老板当场抓包了吗?

她赶紧悄咪咪地想把酒瓶给推到隔壁桌子上去……

“别推了,我看到了,”老板的一句话甩过来,夏桐立刻住了手。

她拨了拨刘海,开始胡编乱造,“其实把……就是想尝尝酒的味道。”

老板拿起那个酒瓶,看着里面还剩下的大半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有烦心事?”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一个科研专家精英人才,竟然和自己窝在一样小餐馆里喝啤酒……

夏桐忍不住笑了笑,而后认真回答:“有啊,没烦心事谁喝酒呢。”

“因为母亲的事?”

“啊……不是,母亲的事已经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反倒是一个从来没出现却忽然跑出来的父亲,这种才让人头疼呢,”夏桐笑眯眯地自嘲着,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话语间直爽了不少,竟然摸不着头脑地说起了自己父亲的事。

老板拿起塑料杯,将杯子拿在手心里晃了一下,“你找到父亲了?”

夏桐垂着头摇了摇,“找到和没找到,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宋璟用余光打量着夏桐,看着她似乎清醒又似乎有些醉的样子,无精打采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团云朵一样软乎乎的。

他眸光暗了暗,“不想认?”

夏桐歪着脑袋靠着墙壁,一副嘲弄的模样,“人家也不想认我,再说了,我本就无牵无挂,也不想多一个亲戚。”

宋璟轻轻回了句,“确实没必要认。”

“其实到头来我有些想通了,可能我只是我母亲想要牵制对方的一个工具,这么想想,我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就是这个夏桐的出生,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人期待,也没有任何人在意,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自己不是真的夏桐,但是毕竟好多年前起自己就是夏桐了。

所以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五味成杂。

她看了眼老板,发现老板也看着他,他的神色像是一个静静的聆听者,一个会共情自己的合格观众。

夏桐忽然又笑了笑,“你怎么看起来很同情我,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同情的,我只是怕你知道了我的事情,对我有想法。”

“想法?”

夏桐奄奄地撑着仿佛千金重的脑袋,“对,就我……家境这么差,你和萌萌应该也不想接触这样的人吧。”

其实拉上萌萌是因为尴尬,但是也差不多意思了。

老板并未立刻搭话,而是第一次喝了口握在杯中的酒,这确实是他第一口喝的酒。

似乎他并不喜欢喝这样的劣质啤酒,所以一直迟迟未动口,但是此刻,他真的喝起来,却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反而是坦然地喝了下去。

他一边喝似乎垂眸在思虑,待喝完,嘴角却微微扬了扬,隐隐含笑,“原来是因为这事在喝闷酒。”

老板竟然笑了,真的很少见。

哎,自己能见到他笑,也算满足了。

夏桐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怎么一股脑把什么都说出去了,老板要怎么看自己。

该不会觉得自己太别扭了吧。

是啊,自己的想法确实别别扭扭的。

别扭得有点不像自己。

下一刻,她听到耳边沙哑却柔软的男声响起。

“我们不会的。”

紧接着,一个温暖的掌心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头顶,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