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姜下午回到舅舅家,一直在房间里做作业。
当舅妈晚上回到家里问起岑凡的去向时,岑姜把对方的原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买学习资料?”舅妈气乐了,“听他鬼扯!”
晚饭前舅妈接到岑凡的电话,说是朋友生日请吃饭,十点之前肯定回家。
然而还没到十点,舅妈又接到了岑凡的电话,还是用派出所的座机打过来的。
“什么?打架?”舅妈又急又气:“我不会去的,你就呆在那吧!”
话是这么说,舅妈挂断电话还是匆匆跑上楼拿了车钥匙下来,“姜姜,你表哥人在派出所,我现在要去把他领回来,你看你是一个人呆在家还是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岑姜看舅妈的情绪不是很好,怕她一个人开车不安全,便跟着一起去了。
夜晚的江城比白天还要繁华,大马路上川流不息,高楼大厦以及路边的霓虹灯渐次亮起。
岑凡说的派出所在市中心,她们到那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值班民警询问了来由后将她们带到一个房间。
他们找的是舅妈,岑姜没跟着进去,准备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等。
路过一个房间门口,岑姜瞄到里面一个眼熟的人。
少年耷拉眼皮,浑身充斥着不爽。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花衬衫男子,对面是一个年轻民警。
房间内,民警看着陆嘉言一字一顿地问:“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打他?”
“他打我脖子。”陆嘉言说。
民警又转向那个花衬衫,“你为什么打他脖子?”
“因为他打我啊。”花衬衫激动地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看不出来吗?”
民警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向陆嘉言,“为什么打他?”
陆嘉言似乎不耐烦了,“都说了他打我脖子。”
“玩我呢?”民警小哥哥耐心终于被耗尽,“你们到底谁先动动手?”
“他。”两人异口同声。
民警干脆搬了张椅子坐过来,“谁能证明。”
“我啊。”花衬衫指着自己一脸伤,“我这张脸还不能证明么?”
民警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声,“这只能证明你技不如人。”
岑姜也想笑,嘴角的弧度在对上陆嘉言看过来的眼神时,顿时僵住了,收也不是,扬也不是。
少年面无表情,眉眼间那颗乖巧的痣也掩饰不住他此刻的烦躁。
对视两秒,岑姜冲他露出一抹浅笑,少年像是没看见一般,移开了视线。
岑姜尴尬地缩回身子,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里面的审问还在继续。
岑姜听到斜对面房间内传来舅妈训人的声音,过了没一会,舅妈绷着一张脸走出来,口中念念有词。
岑凡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岑姜走上前挽上舅妈的胳膊,舅妈叹息一声,停止了训话。
派出所前坪左右两旁各种有一颗香樟树,不知何时右边这颗树下站了好几个少男少女,旁边还停了一辆摩托车。
因为被树荫笼罩,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其中唯一的一个女生在见到岑凡出来时,想上前说点什么,估计是碍于家人在场,最后还是放弃了。
岑姜他们走后,一辆黑得发亮的加长型轿车驶入前坪。
后座走下来一个穿西服打领带的中年男子,在司机的陪同下走进派出所。
“阿言爸爸来了?”陈启倚在摩托车上,蹙起了眉。
“那我们还等吗?”龚思维说:“他爸会把他带回家吧?”
“不一定。”秦烟说。
“我没想到谢翘是这种人,还找人来搞陆嘉言。”郭艺洁有些自责,“是我连累了他还有那个七中的帅哥。”
秦烟叹口气:“下次别再跟她来往了。”
过了半晌,陆嘉言从派出所门口走出来,他两双插兜脚步稍显急促,绕过黑色轿车径直走向那辆摩托车旁,“走了。”
秦烟什么都没问递给他一顶安全帽,在陆嘉言跨上车后,他也跟着坐上去。
陆爸爸从派出所出来时,只来得及看见少年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的背影,他气急败坏地拉开车门坐上车。
陆爸爸走后,郭艺洁几个从树荫下走出来。
“陆嘉言真不住家里了?”郭艺洁问。
“最近一直住他奶奶家。”龚思维说。
郭艺洁:“可她奶奶不是去国外了么?”
“他一个人住那。”陈启转身往路边走,“我们也走吧!”
————
岑姜回到舅舅家,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那条短信一般都在十点左右到。
今天看来是不会来了。
岑姜这样想着,便放下心来起身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回来岑姜想把手机拿到床头柜上,手还没碰到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一条短信:
——想占老子便宜?呵
“……”岑姜讪讪地缩回手,昨晚开始出现在脑子里的念头持续发酵。
她现在看她的手机,就好像在看一个长了手脚和五官的人。
并且是一个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傲娇地看着你的人。
岑姜被脑补的画面笑出了声。
她挺佩服自己的,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居然还笑得出来。
手机震动了下,屏幕上又跳出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备注信息为:我是程婧。
岑姜还没从脑补的画面中回过神来,过了几秒才想起这人是谁,忙点了通过。
下一秒,对方发来个语音通话邀请,岑姜接起。
“岑姜?”那边传来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你真的来江城啦?还记得我吧?”
岑姜轻笑,“当然记得,好久不见。”
“是有很久不见了。”程婧说:“听你舅妈说你转来二中了?”
“是啊。”
程婧说她之前出去旅游了,今天晚上刚到的家,听说她来了这里立马问岑凡要了她的微信号。
从她的话里岑姜基本可以判断出短信之事跟她无关。
“那我以后可以一起玩了。”程婧笑了声,“我们二中很多帅哥哦!”
听到帅哥这两个字,岑姜下意识想起今天见过两面的少年。
以前常有人说她的眼睛很漂亮,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在勾人。
岑姜今晚在派出所跟他对视的那两秒,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会勾人的眼睛。
那里面藏着星辰大海,像是要把你吸进去一样。
时间太晚,两人聊了会,便结束了通话。
程婧是以前住舅舅家隔壁的小孩,岑姜小时候每次来舅舅家都会跟她一起玩。
她的性格很神奇。
明明两人这么久没见过面,她给岑姜的感觉就像两人是那种无话不谈的闺蜜,并且是没有分开过的那种。
不过分热情,相处起来很自然。
所以开学前这两天,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城人,程婧带她逛了很多地方。
她讲了很多二中有趣的事情。
“我跟你讲。”此时两人坐在菠萝街一家烤肉店,面前是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的五花肉。
程婧夹了一块烤肉放进嘴里,含糊地道:“我们学校什么都好,只需要注意一条,那就是千万别惹校霸。”
岑姜夹了一块五花肉用生菜包裹上,弯了弯唇:“惹不上。”
校霸这种人物存在于每个学校中,岑姜他们那也有,只不过她跟这种人八竿子都打不着。
“你可别不当回事,那伙人打架逃课抽烟喝酒什么都干,特别是校霸头子陆嘉言,”程婧突然变得神秘起来,“他上学期将一个校外的人打成了植物人。”
“这么恐怖?”岑姜秀眉轻蹙,“那他不要负法律责任吗?”
“他家有钱呗,学校都不敢对他怎么样。”程婧叫来服务员换一张烤纸,“所以,你要是在学校碰到就尽量躲远一点。”
岑姜朝她比了个ok,“行,知道了。”
————
终于到了9月1号这天,岑姜吃完早餐,拒绝了舅妈要送她去报道的好意,跟程婧一同来到二中。
二中高一下学期就分好了文理科,程婧报道完直接回了自己班上。
作为转学生的岑姜开学手续比他们繁琐一点。
办好相关手续后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班主任,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姓刘,同时也是班上的语文老师。
“岑姜是吧?”刘老师扶了扶眼镜,脸上堆满笑,“欢迎你到我们223班,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绩,你在你们学校基本都保持第一,我们这高手如云,可要加油啊。”
“我会的。”刘老师这句话瞬间让岑姜感觉到了压力,她原来所在的学校也算是当地最好的高中,但跟大城市的重点高中完全没法比。
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算是什么水平。
聊了会,刘老师领着岑姜去往223班。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一路经过好几个班级,这会还没开始上课,每间教室都是乱哄哄的。
走过一个转角,岑姜很快就看到了那个贴在门边的班级牌——223班,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里面的吵闹声。
而当刘老师到达门口时,吵闹声戛然而止。
刘老师在门口停顿了一秒,而后才走进去站在讲桌前。
岑姜跟在她身后走过去。
她出现的那一秒,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开始窃窃私语。
“安静一下。”刘老师拿黑板刷敲了一下讲桌,“首先欢迎一下我们班的新同学岑姜。”
话落,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还伴随着口哨声。
岑姜在刘老师的示意下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岑姜,喜欢摄影。”
岑姜说完看向刘老师,想知道自己坐哪。
刘老师视线在教室了搜罗了一圈,最后指着后排一个空位,“你先坐那,明天会重新排位置。”
岑姜正想走过去,就听到那个位置的同桌说:“刘老师,这是阿言的位置。”
“他不知道今天开学吗?为什么还没到?”刘老师示意岑姜过去,“没事,你先去坐,晚点我再让人搬一张课桌来。”
从他们的对话中,岑姜知道了那个地方有人坐,但是放眼望去整个教室也就那一个空位,她不可能一直站在讲台上,只好走过去坐下。
“同学,课桌和椅子我都已经擦干净了。”龚思维嬉皮笑脸地说:“放心坐,一点灰尘也没有。”
这过分热情的态度跟刚刚那个提醒老师这里有人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岑姜冲他道了声谢。
“你叫岑姜吧?我叫龚思维。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应该没有。”岑姜给他一个微笑。
“那我可能记错了。”龚思维挠挠头,“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
“这里不是有人坐吗?”岑姜把书包搁在椅子靠背上,没打算占用桌兜。
“等下搬来新的课桌,让他坐后面就行。”龚思维说是特别轻松,“反正他喜欢一个人坐。”
刘老师开始在讲台上讲话,岑姜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各种打量的目光,这里面有好奇有惊艳。
无论哪种都让岑姜觉得很不自在。
她努力忽视这些目光,终于熬到开完班会。
刘老师出门前叫了两个同学去搬课桌,还让班长带岑姜去领校服。
班长是个相当文静的女孩子,叫宋语薇。
“你是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呀?”宋雨微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外省转过来的。”岑姜说。
“你真漂亮。”宋语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特别好看。”
岑姜今天穿了件小裙子,短发扎了个半丸子头,甜美又可爱。
“谢谢。”没有哪个女孩抵得住被夸颜值,岑姜也不例外。
她嘴角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也漂亮。”
岑姜出去不久,陆嘉言晃晃悠悠地从后门走进教室。
教室里的交谈声因为他的到来而减小了许多。
少年一脸困倦地走到后排,正打算坐下,视线触及到椅子上那个粉色的书包时,愣了下。
他拿下挂在右肩上的书包往课桌上一摔,“谁的书包?赶紧拿走。”
他这话一出,教室里又安静了几分,连打扫卫生的同学都放轻了动作。
还好上完厕所的龚思维此时回到了教室,见陆嘉言一脸不爽的样子,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阿言你别生气,这是转学生的书包。”龚思维的语气里存了几分小心翼翼,“是……刘奶奶让她坐这的。”
“什么意思?”陆嘉言眉头轻蹙,“我被开除了?”
“没没没。”龚思维赶紧摆手,“哪敢开除你啊,这不是看你没来,教室里又只有这一个空位置,让人家转学生先坐着。”
陆嘉言半倚在课桌上,“那现在怎么办?”
“刘奶奶让人去搬课桌了。”龚思维讪讪一笑,“你不是一直嫌弃和我同桌吗?要不等会课桌搬来了你就一个人坐后面?”
陆嘉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听到这句话,眉眼往上挑了下,“这么说你是在成全我?”
龚思维叹口气,“没办法,以前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放你自由。”
“谢谢。”
“不客气。”
“我坐你旁边很自由。”
龚思维啊了声,“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嘉言余光扫了一眼那个粉色书包,一字一顿地道:“不换。”
“课桌来了。”两个男同学抬了一张课桌从后门走进来,龚思维站起身去帮忙,“你看着课桌看着还是新的呢,就是有点灰尘,我帮你擦擦?”
“帮我擦?”陆嘉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忙前忙后非常狗腿的龚思维,“你可真孝顺。”
“必须的,爸爸!”龚思维找同学要了包餐巾纸非常认真地擦着课桌,完全忽视陆嘉言刚刚说的不换。
陆嘉言等了一会,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收起手机很不爽地踹了一下凳子,“还要多久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软软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不好意思,我马上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