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的轰鸣、嘈杂的人群,眼前的猩红、麻木的心脏……
林琛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恐惧从眼中朝身体各个部位发散,他整个人就像刚逃离灾难现场般狼狈。
发现林琛的异样,徐逸然一下子从凳子上起来走过去,脸色紧张道:“琛哥,怎么了?”
林琛的瞳孔慢慢的恢复原状,他看了徐逸然一眼,随后就闭上了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听到林琛说没事的时候,他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随后转身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块毛巾。
他在床边坐下,用温热的毛巾给林琛擦着额头上、脸上的汗,似是安慰,嘴上说道:“以前我也经常做噩梦,小时候会梦到怪兽来追我,然后我跑着跑着就醒了,醒来出了一身汗。”说到这里,徐逸然自己笑了。
林琛也跟着笑了出来。
徐逸然继续说,“大了我也会做噩梦,场景变了,但还是很害怕。”
“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
徐逸然拿着毛巾的手没了动作,他凝视着林琛,“梦到......妈妈不在,你不在,叔叔阿姨也不在,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
听着徐逸然的话,林琛有一瞬间的分神。
过了几秒,他恢复神色,抬起手揉了揉徐逸然的头发,“这说明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有了珍视的人。徐逸然,父母是我们这辈子最亲的人,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们,但唯独父母不会。而且徐阿姨那么温柔,她一定会永远陪着你的!”
徐逸然抬起头,注视着林琛,“那你呢?你也会吗?”
林琛愣住了,不禁想到,自己会一直陪着徐逸然吗?能吗?
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林琛收回手。
想了两秒,朝着徐逸然大笑着,开口道:“会啊,怎么不会?琛哥还等着以后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包大红包呢!”
听到林琛的回答,徐逸然的脸色有了些变化。
林琛不是没看到,但就当做没看到吧!
有的东西,既然注定一步错就步步错,那么干脆就不要走那一步!
第二天早上,林琛拖着个人字拖从房间里出来,他爸正在客厅看报,他妈正在厨房里给他们准备早饭。尽管已经是回来的第二天了,林琛依旧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
看着母亲年轻的样子,林琛心里有些欣慰。他妈一向最爱美,记得在前一段时间,就是在他回来到这儿之前,他妈还老和他抱怨说年岁不饶人,怎么自己就老了那么一大截。
听上去只是一阵感叹,可听在林琛耳里,林琛却觉得一阵心酸,他妈这么多年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想起当年徐逸然和自己向家里出柜的场景,当时他妈脸上的难过一直被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挥之不去。
林琛的父亲是一个严肃的人,林琛从来不知道他爸在感情这事上如此开明。当他和家里坦白,说自己和徐逸然在一起了。那时,他爸的反应并没有显得很激动,反而是平静。
他还记得他爸当时和他们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不管,也管不了,只要你们过得开心、不要让家里挂念就好!”
林琛他妈性格脾气比较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他爸比较温和。林琛从小就被父母教育得很好,当然,也被他妈教育出了说话直的这个特点。可就算他说话再直,在和徐逸然的感情上,他也不敢贸然开口。并不是因为他胆小,只是他要顾虑的东西太多,既要照顾父母的情绪也要在乎徐逸然的感受。
徐逸然就像他家的二儿子,两人在一起就跟两兄弟在一起了差不多。可想而知,当时他爸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同意他们两人。
林琛同样记得,在他刚毕业那会儿,他爸就不只一次念叨说想要抱孙子。林琛当时已经和徐逸然在一起了,父母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内疚的,他家就他这么一个独苗,他要是不结婚,往封建点说那就是他们老林家在他这代断子绝孙了。
林琛知道,一个人固有的想法很难改变,可他爸为了他,不断的包容,甚至可以放弃抱孙子的念头,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他。
那个时候,林琛不是没想过和徐逸然分开。可偏偏感情这种东西不碰还好,一旦沾染了就再难脱开。
林琛也承认自己有些自私,他舍不得徐逸然,所以他没办法轻易放弃。
想到过去,林琛无奈的勾了勾嘴角。
可那些都已经成往事了!
快下午的时候,林琛听他爸妈说他小姑要过来这边,他弟也来。
林琛他妈正在厨房里做饭,她朝着厨房外的林琛喊道:“林琛,进来给我拿个碟子,我腾不开手。”
来啦!”
林琛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把碟子递给他妈,问,“妈,小姑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差不多快了吧,说是下午三点多就会到车站,到家刚好可以赶上晚饭。”
林琛他小姑住在老家,离他们这儿有些远。他爸妈本来也是住在老家的,但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就搬到了这里。
林琛她小姑对他特别好,小时候他一回老家,他小姑每次都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后来林琛上了初中,时间没以前那么多,所以回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差不多快五点的时候,林琛他小姑一家就到了,还把他弟尤睿也带了来。
尤睿小时候就不让他省心,长大后更是。
他从小就挑食,长大后长得也不算高,只有一米七多一点。这被所有人归因于他不奥爱吃饭,以至于他还老怪他哥,说他哥为什么不督促着他多吃点饭呢。
这下好了,林琛想,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下一定要好好“照顾”尤睿!
林琛答应尤睿,只要他满满的吃两碗饭,就带他去外面的游乐园玩。尤睿一听能去玩,小眼睛都瞪得浑圆。
他虽然不喜欢吃饭,但是有的时候委屈一下多吃一点也是可以的。毕竟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可能要付出更多其他的东西!
嗯,尤睿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劲儿。
晚饭的时候,尤睿果然吃了两大碗,才尴刚把碗放下就瞅着他哥比眼神。
林琛是个讲信用的人,说了要带尤睿出去就一定会带。他放下碗征求了几位长辈的意见,得到同意后,他就把人带了出去。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尤睿兴奋的跟在他哥后面,看着游乐园里各式各样的设备,兴奋到简直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他哥带他玩了几个项目之后,那种兴奋劲儿一下就到了顶端,他扒拉着他哥,撒着娇,“哥,你真好!”林琛把他从身上弄下去,他又扒拉着上来,“哥,我实在是太爱你了!”
林琛斜睨了他一眼,他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尤睿本性是个很逗的人,但是他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装成熟。可在他哥面前,一秒破功!
回到家,他妈和他说,她小姑想让尤睿在这边上小学,昨天已经带着尤睿把入学手续给办好了,只不过两人因为那边的工作还没结束,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上得来,所以想让尤睿暂时在家里住。
林琛点点头,说没问题。当林琛听他妈说今天他小姑要来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因为,这些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事,对他而言,都只是过去!
小姑他们要赶今晚的夜班车,所以天快黑的时候,小姑他们就要回去了。林琛带着尤睿去送他们,尤睿很懂事,在父母面前没有哭出来,直到父母坐上车离开了视线,他才终于忍不住抱着林琛哭了起来。
林琛经历过太多这种离别的场面,但仍旧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尤睿。
车站里人群来来往往,有的分别,有的再见。
看到不远处一对牵着手走向车子的情侣,林琛的眼角变得有些红。
曾几何时,他和那人也像这样过。
晚上快回到家的时候,尤睿被林琛抱着,已经睡着了。林琛掏出钥匙,还没把自己家门打开,对面的门就开了。
徐逸然穿着拖鞋短裤走了出来,“琛哥?”
“嘘.......”林琛把手指放在自己嘴巴上。
徐逸然稍稍偏头看向林琛怀里的孩子,才知道这孩子已经睡着了,于是便自觉放低声音,“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小孩是?”
“我表弟,尤睿。今天被我小姑带过来,今后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行了,我不和你说了,先进去了!”尤睿虽然只有七岁,但是体重还是不轻了,林琛一路抱着回来,手都快酸死了。
说完,林琛把门打开,快速走了进去,忽视了身后似乎还有话要将的徐逸然。
徐逸然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扉,心里有点泄气。
他刚刚本来想问问林琛,明天要不要一起上学的。
林琛进去把尤睿放下,洗漱好,快要上床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刚才的徐逸然。
徐逸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要不发个短信问问!
林琛拿起手机,编辑好短信,“刚才把我喊住有什么事?”
手指已经放到了中间的OK键上,但是下一秒林琛突然犹豫了,并没有立刻按下去。
林琛在心里问自己:回,还是不回?
想了半天,手指也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把那行字一个一个的删除。
林琛,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要再给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