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是不可能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的。
固然他心中十分想给大宝贝过好日子,可是能力实在不足,那就只能劳烦大宝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反正楚栖不在乎吃的东西是偷的还是抢的。
他翻出了携带的最后一个饼,当做早膳啃了,望着未停的雨水,琢磨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总归神?君是喝花露水都能活,大不了他就削一截宽竹筒,每日早上去接点露水或者山泉,至于果糕指定是买不起的,委屈他还是饿着吧。
就在这时,楚栖忽然察觉到一股有别与雨水携带的风。他常年在生死之线上挣扎,对于细微的杀气都极其敏感,当即绷紧皮肤,抬眼来看神?君。
“是傀儡在偷窥。”神?君淡淡道:“这?里待不了了。”
“谁的傀儡?”
“我们已经离开客栈两日,一个房间久久无人露面,等你的人会怎么想?”神?君道:“他与我修为不相上下,强行突破结界不再话下。”
“他破你的结界你没感觉?”
“有又?如何,我如今废人一具,还能反抗不成?”
“那你应该跟我说!”
“我一直在告诉你,只要有人想杀你,只有神?殿能够给?你庇护。”神?君抬目望向窗外,道:“这?场雨,应该在天擦亮时停的,多余的雨水不过是为了将你我困在这里。”
楚栖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如果有的选择,他自然是不想回神?殿的,好不容易将大宝贝偷出来,再还回去是什么道理。
“雨水这?么大,我带着你怎么跑?”楚栖回头瞪他,道:“要不将你丢在这里吧。”
还真是无情无义。
神?君与他对视一瞬,便轻笑?着移开视线,道:“无碍,你去吧。”
楚栖一路走向庙门。
神?君垂眸,望向腕上的锁链,来不及整理丢失的心情,便细细思索,倘若明澹找来,他能拖住多久,一时半刻应该可以,以楚栖的生存能力,爆发起来冲回神?殿想必不是问题。
……如果他愿意去的话。
只是经此一役,司方也该陨了。
脚步声忽然传来,楚栖返回来拉他的衣袖,被他一把挥开:“你还留这?儿做什么?”
“干嘛凶。”楚栖看了他一眼,道:“我还能真把你扔了呀?他要把你杀了怎么办?”
“那也是我的命。”
楚栖眨眼:“你这?么信命?”
神?君整了一下被他扯乱的袖口,淡淡道:“若不信命,岂会遇到你这?灾星。”
楚栖心头极不舒服。
他清楚神?君说的对,如果不是他一直相信漾月不会遭受苦难,只怕早就找到了对方,也早就将其保护了起来,楚栖算什么呢,他不过是借了神?君的福德,在漾月魂飞魄散之前,使了他最后的求生机会罢了。
既然他这?么信命,那就将他丢在这里好了,死了之后再来接手尸体,届时练成傀儡,还不是得听他的话,他让干什么干什么,倒是免得他倚老卖老,天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神?君忽又瞥他一眼:“你这?灾星,还要作甚?”
“你想死,我成全你啊。”楚栖抬掌,道:“我的大宝贝,要死也得我亲自杀。”
“杀了我你就跑不远了。”神?君道:“我在这里,还能为你拖他一时半刻。”
“我用你管!”
楚栖换掌为刀,将其劈晕。
然后重重在他嘴唇咬了一下,算是报了他惹自己生气的大仇。
他翻出了九州山河图,这?个东西他之前好奇进去看过,的确是另一方小世界,花鸟鱼虫,美轮美奂,用来藏人再好不过。
如果不是无法?保证图中安全,其实和神?君一起住进里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的是,山河图中的空间大于乾坤袋的空间,无法?放入乾坤袋收纳。
楚栖只能将图卷藏入袖中,随手画了个阵法,移到了最近的标记点,运气直直冲向神?殿。
他料到了明澹会追上来,但却没有想到对方会追来的那么快。
他在空中一个急刹,左右已经有两个飘忽的白影分别而立,只能看出是个人形,看不清脸也看不清手。看来果真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儿,连真人都不敢用。
他抬眼,看向前方白袍披身的男人。
风吹猎猎,对方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明明他也是一身白衣,神?君也是一身白衣,可偏生神?君清冷无暇,他却将那衣服穿出几分酷寒的阴郁。
楚栖不敢动作,呼吸都不敢放开。
如果明澹真的要杀他,一定只是一抬手的事,此刻掌心印记就是他万一的保命手段。
“我打?碎了结界,在门前发现了司方的血迹,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将他怎么了?”
“杀了。”
“我的傀儡可不是这样说的。”
楚栖眸子闪了闪,不再答话。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说的再多都是破绽百出,稍有不防就会像蝼蚁一样被摁死,这?个时候,保持警惕,少?说话多观察,或许尚有反杀与逃脱的机会。
“这?么怕我做什么?”帝君将他从头打?量到脚,道:“你是不是将他藏到图里了?”
楚栖还是不说话。
察觉出他身上的抗拒与敌意,明澹的神?情变得克制,他张开?五指,一柄泛着金光的长剑出现在手中:“把司方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你要他做什么?”
“他与我相交一场,也是多年好友,我岂能看着他受你所制?”
楚栖不可能信他,大宝贝当然还是在自己手里放心,若是交给?别人,一不小心碎了或者没了,他找谁说理去。
明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怕我杀他?”
楚栖不说话。
明澹的呼吸忽然乱了:“怎么,你也会担心人了?楚……”
就是现在!
楚栖不在乎对方怎么突然露出了破绽,他只在乎这?是自己活命的机会。
他飞速地掐了个诀,一道白光升腾而起,明澹陡然眯眼,下一秒,锵的一声,长剑出窍,楚栖利刃一般自光中朝他刺了过去。
少?年衣袂飘飘,眉目如画,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初遇的那一日。天宫所有人都发现,一抹明媚的红衣自凡间而来,眉目流转之间,无边光华流转,他负着一柄三尺青锋,在一众仙人之中偏头望来,眼神疑惑。
“漾月,这?是明澹帝君。”
“传说中三千年封帝,最年轻的那位?”他目露好奇:“可要与我一战,你若输了,便将天帝之位让贤。”
他语出惊人,众人纷纷屏息,明澹却笑出了声:“让哪个贤?”
漾月嘴角一挑,下巴轻扬,悠然道:“自然是我这?个贤。”
初次交手,那人也是如此刻一般,举剑朝他刺来。
只是比起漾月,如今的楚栖,动作明显太慢了。
明澹抬剑,双刃相撞,楚栖又?一反手,剑锋平擦向他的脖颈。
明澹睫毛微动,微微恍惚。
无人注意到,在白光乍现的那一刻,以楚栖急刹悬停的落脚点为圆心,一个楚栖举剑冲向了明澹,另一个原地直直下坠,又?在即将落地前,再次掐诀,一个透明的阵法出现在空中,这?个楚栖直接钻进阵法之中,转瞬出现在邺阳城外。
楚栖落地,灵力耗尽让他脸色发白,他立刻摸了一下手中的山河图,不敢停歇,直接凭着本身的力量跳了起来,飞速奔向神?殿。
分·身的事骗不了明澹多久,楚栖非常清楚这?一点,哪怕不用灵力,以他本身的身体素质也足够跑回神?殿,只是速度相比起之前要慢上一些罢了。
楚栖看到了熟悉的云层与高耸的屋檐,但不到最后,他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一边疾驰一边留意周边的动静,面上未因即将到达目的地而露出半分欢喜。
果不其然!
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从左侧朝他袭来,楚栖顺势朝右前面一扑,胸腔却还是微微一震,他滚落在悬崖不远处,重重咳出了一口血来。
袖中的山河图滚了出去,平平铺开半幅。
“你倒是聪明。”白袍帝君从天而降,神?色漠然,道:“到如今你还不肯将司方交给?我,你是真的很担心他的安危。”
楚栖胸口发疼,长发散乱,落地之后目光便重新锁定了山河图,在明澹面前,他不敢表现的太急切,抬眼看向对方,道:“是你杀了漾月吗?”
“你在胡说什么。”
“你现在要杀我,对吗?”
“不。”长剑横在胸前,明澹抓住剑柄,肃目瞥来,道:“我要毁了山河图。”
他张开?掌心,重重一推,横着的长剑直直飞向山河图。
楚栖的目光跟着那剑而去——
他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能分得清主次的,在他的心中有一杆秤,哪边该轻,哪边该重,清清楚楚。当发现哪一件一定要做,就会毫不犹豫,无需惊讶,无需愣神,无需千思百转。
所以他行动的时候,总是带着雷霆之意,带着万夫莫当之势。
这?纵身一扑,也是如此。
长剑比他快了一步,楚栖来不及更快,只能将右肩前倾,剑锋贯穿了他的肩膀,却也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山河图,楚栖拿右手卷起铺开的图轴,左手聚起稀薄的灵力,狠狠拍向刺穿身体的剑尖,长剑被这股力量拍的倒拔而出。
鲜血喷涌而出。
明澹上前一步,嘴唇发抖:“漾月……”
谁是那个鬼漾月,楚栖身体歪倒,右肩狠狠撞向地面——
鲜血激流,将泥土染红。
长发纷乱,楚栖斜飞向悬崖,肩头血珠儿飞溅,大小不一。
他漆黑的眸子冷漠又?恶毒地凝视着明澹,然后直直坠了下去。
从挡剑,收图,拍剑,再到歪倒的时候顺势用肩膀撞地,然后借着这?故意撞击产生的力度,将身体弹飞向悬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太快,也太过杀伐果断。
明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直到长剑当啷落在地上,他才堪堪回神?。
逃命的时候当然不能拖拖拉拉,楚栖背朝下落在仙鹤身上,道:“又?麻烦你了。”
仙鹤长唳,扑腾着翅膀稳稳地落在了神?殿门口,不光没有直接将楚栖掀翻,还特别收起了大长腿,伏在地面。
它倒是一次比一次温柔。
楚栖脸色发白,在柔软的羽毛上躺了片刻,这?才翻身跳下来,顺势给它抹了抹翅膀上的血迹,道:“待会儿让青水给你洗。”
话音刚落,白玉石门大开?,青水已经走了出来:“你们回来了……神尊呢?”
楚栖还没说话,青水又惊了一声,两步上前:“你怎么受伤了?”
“明澹刺的。”
青水一脸愣怔:“你说什么?哪个明澹?”
“还能哪个?”楚栖道:“就是那个天帝,他要杀我,还要杀师父。”
“神?尊呢?!”
“师父在这儿。”楚栖拿出山河图,道:“他也受伤了,也是明澹打?的。”
“你快将他放出来。”
“……现在还不行。”楚栖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他受了重伤,不方便见人,我来照顾就好。”
“你会照顾人么?”青水急的不行:“何况你也受伤了,快进去,无妄仙长定有法?子。”
楚栖抿唇,被他拽着走进去,又?道:“师父说了,他自己可以调理好的,你不要去喊那老牛鼻子了。”
“事到如今,你个人恩怨就先放放吧,神?尊居然放你一个人留在外面自己进图养伤,那必然是伤的极其严重了,你不能因为讨厌人家就置神?尊伤势于不顾啊。”青水又看一眼他的表情,道:“神?尊是不是保护你受伤的?”
楚栖低着头,长发掩住了两侧脸颊,他捏着图,道:“是。”
“那你还任性啊?”青水无奈,又?问道:“你伤的重不重?”
“我没事。”
“你先回小筑,我去请仙长,他修为高?阅历多,又?得蒙神?尊救命之恩,有他在定能助神尊恢复。”
青水匆匆离开,楚栖又?回头看了一眼殿门,他想马上离开,可是此刻出去,显然是傻子行为。
船到桥头自然直,楚栖带着图回到了熟悉的小筑,来到定室将神?君放了出来。
乍然换了地方,他略有些不适应,楚栖也不与他多说,直接将他定住,并下了禁言术,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关上定室的门,自己坐在门口将衣服拉开?上了药,纱布缠到半途,青水便带着无妄来了。
他面色不善,无妄只能赔上笑?脸:“小七,你师父呢?”
“他在定室疗伤。”楚栖垂着睫毛,将纱布打?了个结,一边认真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道:“他说了,自己可以处理,不需要你们帮忙。”
听枫拧眉:“到底是他不需要,还是你因为个人喜恶不许我们接近他?”
楚栖掀起了睫毛,告诉他说:“你再说话,我还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神君:纸是包不住火的。
小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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