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叫谢随先回去,她等了陈亦安回房,再随着他身后跟过去。
“公子,你看明日我和师弟一早就回去,这是谢随身上还剩的肉干,留给你和袁大哥。”
花锦敲开了陈亦安的房门,给她的护送行程做个圆满的结局,还有她心心念念的一百两,这个银子可是她不是胡闹的证据。
“可以离开我这么开心?”陈亦安打开房门,听见她笑得灿烂说出来意,刹那不爽快的心情更加不爽还掺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怒气。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等她进屋,反手关上房门,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半点神情。
“不是,我没有。”这人简直就是双头怪,一头刚刚还对老百姓和蔼可亲,另一头现在好像要对自己喷火。
“花锦,你很好,你对我那样还能这样没心没肺,撇开关系?”陈亦安想起她和谢随举止亲昵,亲生姐弟都没有像他们这样每日拉拉扯扯。
“公子你不是说了我送你过来就不追究了吗?”果然,又提这一出。她恨不得能爬回去,敲晕那夜犯浑的自己,被花颜嘲笑死也不和陈亦安攀扯上关系。
“好,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说好了就一笔勾销。”
“什么问题,我从来都是如实回答。”
“你那夜,你说你有苦衷,你有什么苦衷?”
“我,我…”花锦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那日胡乱说的话,她的苦衷说出口谁会信,和师姐打赌输了偷他的裤衩?
“你不愿说?”陈亦安步步逼近,花锦心中的真正缘由并不光明磊落,她后背贴上温凉的墙壁。
刹那福至心灵,她双手揪住男人的衣袖。
“我的苦衷是对公子思念成疾,我思慕公子已久,迫不得已想靠近公子,又怕让公子认为我举止轻浮不愿相交。”
“思慕?又要说你是门口那个花精,我只在那里住了三日,你如何成精与我相处?”
陈亦安想要拉出衣袖,只是微微用力,发现被花锦拽得死紧,拉不出来便也随她。
“我哪里知道那夜会对公子做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我本意是想借公子一样贴身东西留在身旁以解相思之苦。”
这时候,花颜偷偷藏起来不让她看的话本子那些桥段一一浮现在脑海,花锦不懂男欢女爱,努力把眼前这个男人想象成娘亲,她要是找到了娘亲该如何诉说她的思念。
“借?你是想偷偷不成吧,你想偷什么?”陈亦安撇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那里幽深漆黑竟还有泪花。
“公子冤枉,我没有,我是想借公子贴身之物,玉佩之类太过贵重,那日只敢拿公子的裤子。”
花锦豁出去了,这些公子最不缺的便是小姑娘的仰慕,她仰慕他,才做下这种种荒唐之事,就算去报官,也是她为情所困,花锦越想越为自己现在的机灵喝彩。
“裤子?”花锦这么一说,陈亦安有些记起来,是好像有听见砚书说他一件亵裤不见,一个大姑娘偷拿他的贴身衣物,这个花锦真的胆大包天。
陈亦安脸上不动声色,内心里恼羞和一丝窃喜在疯狂涌动。不知何时,他反手抓住了扯住他衣袖的小手。
“我知道我和公子身份云泥之别,我又不像师姐天姿国色,花锦不敢奢求能和公子天长地久,只想带着公子的贴身衣物,想公子时就拿出来看看。”
花锦恨不得挤出两滴眼泪,好证明自己真的是对他一片真心。
“你从何思慕,你我那日都不曾见过?”陈亦安抓住花锦又逼近一步,直把花锦逼进墙角。
“你那日和崔状元一起打马上街,人那么多,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那日花锦只看到花颜娇羞的脸庞,只知道崔盛泽后面也是个男人。
“那么远的一眼就思慕?”陈亦安轻嗤。
“一眼,就是那一眼,我心心念念的未来夫君该是怎样的都像你。我喜欢男子细长的眼,还有你身上常穿的衣裳,人在闹市不辱不惊。”
花锦挺直脊背,为自己助长气势。把这十几年所会的对男人的赞美词汇在脑海中搜索个遍。
“你是想说一见钟情?”陈亦安放开了花锦,抱起双臂,似笑不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她还怎么编。
“对!”花锦悄悄松了口气,陈亦安稍微离她远一些,她才觉得能痛快呼吸。
“嗯,公子我学问不好,就是这样。你说我想了那么多年钟意的人,而你刚好出现,可是我一介孤女如何敢高攀公子?”
花锦轻咳一声,继续泪眼花花,希望陈亦安看她一片真心,痛快放她离去,早知道银子不要了,反正回到山里,银子也没地方用。
“你师姐不也嫁与了崔状元,她能高攀你怎么不能?”
“那不一样,我师姐对崔状元有救命之恩,还有我师姐聪慧明艳,和崔状元郎才女貌。”花锦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你是说你天生愚钝相貌丑陋?”陈亦安这会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也没有那么糟糕吧?总之我不是故意要轻薄公子,公子你要相信我?”
“你要如何证明你思慕我?我又如何才能相信你?”
“啊,怎么证明?”
“是啊,你该如何证明,你如今急着离我而去,我该如何信你?”
“谁说我要离开?我那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才来看你。”花锦越说越小声,她这是什么话?
“你今夜不是来告别的?”陈亦安干脆坐在太师椅上,这是他接到圣意后第一次心情这般畅快。
“我…我…”花锦脸红耳赤,说不出一个不。
“好了,既然你对我情深,我陈家也不是那种只看重门第,我准许你留在我身旁。
日后看你如何表现?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起。”陈亦安起身拉开房门。
花锦出来后还是有些发懵,她不是要来告别拿银子吗,这下还怎么变成了求着陈亦安不要赶走她?
谢随正要出来找花锦,就看到她像被抽了魂一样的飘过来。
“师姐你怎么去那么久?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谢随在花锦眼前挥了挥手,师姐不曾这样双眼无神,目光空洞。
“阿随,我想好了,我们还不能走,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百姓多惨,等这灾情过去后我们再走。”
喝了谢随递过来的茶水后,花锦已经有了主意,目光坚定下来。
陈亦安不是要安抚这些灾民吗,她出点力,做好了也许他一升官发财就懒得理自己了,自己这趟出来能帮忙救灾,师父他老人家说不定就愿意和自己多说几句话。
“师姐你是说我们明天不回去?那万一师父回来知道了我们偷溜出来…”
“我们又不是去玩乐,是为帮助这些老百姓,师父怎会怪罪?”花锦像是在说服谢随,其实更加是在说服自己。
“师父不是常说要悬壶济世,路见弱小要出手相助,我们现在这样掉头就走,把师父的教导都丢到脑后那可怎么行?”
“师姐说的对。”谢随不住点头,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留下,给陈亦安打打下手,等灾民度过这次难关我们就回去。”
花锦打发了谢随,回房后看自己打包好的小包袱,她又开始后悔了。
她这又是脑子哪根筋不对,什么借口不找,找这个思慕陈亦安,果然不能撒谎,一个谎言要用好多个谎言去圆,心事重重的躺着,整个县衙只有这个房间的床还像样,听砚书说好像是前县令的千金住过的。
人生无常,昨日还是千金小姐,今日就成为阶下囚,花锦为这个从未谋面的千金小姐感叹一番后又想到自己拙劣的谎言,翻个身还是睡不着。
思慕谁不好,要去思慕那个两头怪?他平时对别人也不是这样,怎么一看见自己就拉着脸,都说那夜不怪她,她才是真吃亏,唉,陈亦安真是她人生路上一大坑。
明日还得早起熬粥呢,陈亦安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这个人真是闲的,也不知逗自己玩有何趣味?或许叫他厌烦自己了就会赶自己走。
又有了主意的花锦越想越美,越想越得意。人生就像路,坎坎坷坷,那就想个办法过,总不能因为路上有坑就不走路了吧。
夏日的清晨一大早阳光就撒满窗台,花锦打着哈欠开门,谢随差点一拳头敲门敲到她头上。
“师姐,你醒了,你不舒服吗,脸色那么差?”
“认床,昨夜睡不好,我们走吧,今日要去哪里施粥?”花锦擦了下眼角打哈欠流出的泪花,催着谢随快些走。
县衙后堂就这几间房,花锦推搡着谢随拐弯就看到陈亦安,陈亦安看见花锦的手放在谢随身上,鼻孔里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轻哼声。
花锦还来不及和陈亦安打招呼,一个衙役匆忙进来报说一个村庄昨夜被泥流冲毁了。
陈亦安叫上几个年轻的衙役急忙出门,路过花锦和谢随还呆立一旁。
“救人要紧,快跟上!”
“是!”花锦正踌躇着不知怎么和陈亦安打招呼,那个思慕的人见到面该如何说?
这样倒省了她胡思乱想,拉上谢随紧紧跟在陈亦安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