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要多少?”花锦看着男人胸前贴身的衣裳上有几团暗色,是水渍晕染开来,刚刚这衣裳下的胸腹她只看了一眼,这回想起来却有些口干舌燥。
应该是陈亦安关着门,屋里太过于闷热。花锦边说边走过去开了窗,夜风温柔拂过,脸上几分燥意被压了下去。
陈亦安许是沐浴好,凉风习习,心情大好,朝她竖起来一根手指头。
“一千两?”花锦看着那根细长手指猜到,不愧是读书人,大男人的手比她还要光滑。
“一万两金!”
“什么?”花锦吃了好大一惊,一百两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巨款,这一万两还是金子,买她们住的整个山头都有剩。
“她可不是平常花娘,帮她赎身,别再做这种白日梦了。”陈亦安说完望了望门,示意花锦可以回去了。
满腔热血被这夸张的赎身费浇了个透心凉,行侠仗义原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倒是她一开始想的太天真。
带着落寞回去,躺在客栈的硬床板上,花锦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而又无力,行侠仗义还得有银子!
隔日一早,袁六早早起床喂好了马,今日趁太阳还未热烈,可以多赶几里路。
陈亦安醒来时没看见花锦身影,问了袁六也没见过,他敲了敲花锦的房门,房门紧闭,没有人回应。
这个花锦难不成跑去做傻事,昨夜听说了那个花魁要这么大一笔赎身费,她不会傻到去偷还是抢吧?
情急他用力推开了房门,这个客栈的地字号房那门栓稍微用力推就断。
他此刻有些后悔为了省点钱,也怕引人注目,没让花锦和自己一样住天字号房。
地字号房和天字号房天差地别,一进门就只有一张床榻,两个凳子,连张桌子都没有。
床铺上的人被房门推开的声音惊醒,立马就去摸自己放在枕头下的小匕首,看清是陈亦安,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公子你怎么了?”
“花锦,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陈亦安撇过头去,花锦披散着一头乌黑秀发,睡眼朦胧,衣带睡得松散,隐约能见脖子下嫩白肌肤。
“给你半炷香,收拾好了赶紧出发。”回头走出去,将房门给她带上。
起床的住客三三两两的路过,他又一次后悔,还好昨夜无事,这细小的门栓,左右入住的都是天南地北的人,若有歹人看出花锦是女儿身,是他大意了,没弄清花锦是何目的不能让她出事。
等到花锦急忙洗漱好,袁六和陈亦安已经在马车上等她了,袁六递给她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等她坐上车,一声“驾”,吃饱喝足的马儿向前扬起双蹄。
花锦咬着大馒头,有些羞赧,睡迟了被主家现场抓到,她这么厚脸皮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陈亦安没开口责骂她,她假借吃馒头也不开口。
以前陈亦安不说话,花锦也不觉得有何尴尬,今日许是被当场抓到睡迟了,她像屁股下长了针,怎么坐都不舒服。
“你再动一下就出去和袁六换!”陈亦安在花锦不知动了多少下,终于忍不住,这个女人没有一会能安静,从脚底到头发丝都在叫嚣着动一动。
“不动就不动。”花锦才不出去,现在太阳升起来了,在外头还得被晒成黑炭,看袁六,全身上下就只剩下牙齿是白的。
不敢伸手伸脚的花锦在马车上忍得全身酸痛,终于快到了客栈了,袁六才扯了缰绳放慢了马蹄奔走的速度,花锦立马跳下来,真没想到自己太大意,接了这么一个苦差事。
陈亦安下车拍了拍身上长袍,坐了一天,都有褶皱了。看花锦小跑着跳进客栈,嘴角露出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陈公子?”身后响起一个女声。
“真的是公子,我是蓁蓁。”蓁蓁穿了男装,身旁跟着也做了小厮装扮的丫鬟,看见陈亦安转过身来,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
“姑娘你们怎么也会在此?”陈亦安回头看是蓁蓁也微微吃惊,余下是心中更加存疑,这么巧合?
“公子我们先进去说话。”蓁蓁左右环顾,像是怕被人认出她是女儿身。
“公子你怎么不进来?”花锦都开好了房间,等着陈亦安进来付银子,还不见陈亦安进来,店小二鼻孔都快朝天上去,以为她是来戏弄他的,不得已只好出来找他,却见他和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亦安听见身后花锦的声音,这才转过身,花锦才看清陈亦安对面的人是谁,男装装扮的蓁蓁一点没损失她的艳丽,花锦只疑惑了一下,立马就为蓁蓁逃出魔掌的喜悦取代。
“蓁蓁姑娘!”花锦笑着小跑上前:“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老花鸡愿意放了你吗?”老鸨穿得像只艳丽的山鸡,这个是花锦第一次见她默默给她取的外号,一高兴就说出口。
“小公子,我没事了。”蓁蓁也不清楚这个做男子打扮的姑娘是陈亦安何人,丫鬟不像丫鬟,心上人也不像,不过陈亦安能留她在身边必定不是无关紧要之人,自己能拉拢到她那更好。
“你们还没吃饭吗,我们一起啊。”花锦热情的拉上蓁蓁的衣袖,好在如今她们都是做男子装扮,天色昏暗,外人不走近,看不出这几个是女儿身。
陈亦安斜着眼睛看了花锦一眼,她好像忘了谁才是主子,可惜花锦后脑勺没长眼睛,自顾拉着蓁蓁走去客栈。
蓁蓁虽是身穿男子衣袍,长年在烟花之地浸淫多年,言行举止早已经烙入骨血之中,她特意走得大步,外人看来仪态仍旧婀娜。
陈亦安皱了皱眉,他自认为一向不讨女子欢心,自己也没表露身份,连花锦都不知道自己是何品官员,这个蓁蓁为何紧跟着自己不放,心思太过急烈,若说幕后无人他就白吃那么多年米饭。
在花锦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他们用完了晚饭,蓁蓁挨着花锦的房间也开了一间,这次花锦倒是有些意外,陈亦安这个抠门男人居然也给自己开了间上房。
估计是在漂亮姑娘面前不能失了威风,想到这,花锦明白了什么,朝着陈亦安上下打量一番,微微撇嘴。
陈亦安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这些时日相处他摸清花锦这小性子,她一般这种神情就是在心里说他坏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要不是为了揪出她身后之人,他哪里用忍气吞声。
就在大家准备各自回房时,蓁蓁对着陈亦安跪了下来。
“陈公子,奴也不敢想和公子这般有缘,奴是将全部身家都给了妈妈她才愿意放我出来,奴一柔弱女子,出来也不知能去哪里,今日遇见了公子,求公子收留奴,奴能念诗做画,也能绣花做汤。”
蓁蓁说得动情,大颗泪珠不断从白嫩的脸庞上滚落。
美人垂泪跪求自己,花锦这个不是男人都看得想替陈亦安开口答应她。
“姑娘天生丽质,自能寻得一良人安度余生,陈某如今有要事在身,姑娘托错人了,袁六,给蓁蓁姑娘点银子,陈某也是一介白身,能帮姑娘就只有这些。”
陈亦安不为所动,带一个花锦在身旁他都有些吃力,何况这两个娇滴滴真正的姑娘,还是各有目的的姑娘!
蓁蓁看陈亦安走得坚决,哭着问花锦:“公子是不是嫌弃我?”
“你别哭,快起来,我们家公子就是一根筋,我去和他说说情,你是个好姑娘,只要自己不嫌弃自己,没有人能嫌弃你。”
花锦扶起蓁蓁,她看这个哭得可怜的姑娘,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她好命被师父收养,蓁蓁却被卖进了连出去都得三请四求的一个地方。
能吟诗作画弹琴说唱看起来也不是蓁蓁所爱,对花锦而言,每日被逼着学这些简直就是要命。
蓁蓁真是太可怜了,没能看见大山里蘑菇是怎样长出来的,没能脱掉鞋袜在山谷中清澈的溪水中嬉戏,还有那么多野果,烤山鸡野兔,都不曾吃过。
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她又这样娇滴滴,陈亦安真不是男人,这样一个姑娘哭那么伤心也不心疼。
“蓁蓁,你别哭,他不要你,我要你,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回我山里去,我打野鸡烤给你吃。”
花锦突然想到自己也能收留蓁蓁,锦衣玉食给不了,凭借她在山林里捡蘑菇打野兔,粗茶淡饭也能养活她们。
她还能顺些师父研制的药丸下山售卖给村民换粮食,越想越美,只要蓁蓁点头,她三百两也不要了,马上带她们离开。
“蓁蓁还是想跟着陈公子,陈公子一表人才,蓁蓁昨日一见仰慕不已。”蓁蓁说着低下红透了的脸,她就算不受命刻意来接近陈亦安,也不可能去做个乡野村妇。
花锦一时有些明白又有些转不过脑筋,这才和陈亦安见一面,就仰慕了,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仰慕的?
看蓁蓁脸上的红晕,她又有些明白为何会仰慕陈亦安,像师姐一样,仰慕状元郎。
“那,那我去和他求求情,陈公子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蓁蓁姑娘还是要另作打算。”花锦不忍心叫美人落泪。
“多谢小哥。”蓁蓁微微抬起头,听见花锦愿意为自己做说客,立马止住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