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袁六在前面开路,他们很快走出了这片山野密林,马车让袁六拴起来,陈亦安实在走不动,吃进去那两个山鸡蛋的力气这会都耗尽了。
马车上的水壶还在,花锦先倒了一杯喂给陈亦安,自己再咕噜的喝了小半壶,没吃得还能忍,没喝水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袁六看着自家公子惨白的脸色,驾起马车找进城,现在也不怕被人惦记,公子的病得先找个大夫。
陈亦安再次起来是被屋外噼噼啪啪的声音吵醒,他起身时已经好了很多,身上不再冷一阵热一阵。
昨夜袁六找了大夫给他开药,又住进这客栈,一碗黑褐色热气滚滚的药喝下去后他一觉睡到现在。
“公子,你醒了,快吃点东西,药快熬好了。”花锦殷勤的将托盘上的粥和小菜放在桌子上。
这两日患难相处,花锦觉得陈亦安这个男人还是不错的,心肠没有那么坏,不计较她技不如人,干不过山贼。
“你没事了?”一样的露宿山野,他大病了一场,花锦活蹦乱跳。
“没事,我打小身子就好。”花锦这话可不是说假,她小病几乎没有,就是摔伤了,跌破皮家常便饭。
盯着陈亦安将药喝完,花锦手脚利落的收拾好空碗,踏出门时像发现了宝藏,将托盘放地上,蹑手蹑脚的缩在门旁。
喝完粥又被花锦盯着喝了一碗药的陈亦安,肚子撑的很,真是相差一日境况就天差地别,昨日俩人又渴又饿,今日他都快吃撑了。
他正想出去散步消消食,就看见花锦鬼鬼祟祟的藏在门口,看他过来,两个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怕他看不懂,还打手势叫他别出来。
不明所以的陈亦安不明白花锦在搞什么,也放慢了脚步,当他走出去时,花锦噌的一下像要抓住墙壁上的什么。
“被它跑了。”花锦好可惜,抓这种小家伙原来好难,她上午猫了好久才抓到一只。
“你抓它做什么?”陈亦安看原来是只小蝎虎,被花锦吓得甩着尾巴爬向屋顶。
“给公子做药啊,公子,以后我们不能去那个老大夫抓药了,他的药缺斤少两!”
花锦想起来还是很气,看那个大夫年纪大了自己才没和他算账,这可是救人的药,怎么能短缺?
“蝎虎做药?”陈亦安不解,他这不是普通的伤寒吗,怎么需要这个蝎虎做药,长这么大,他医书是看得比较少,也没听说过蝎虎可以入药。
“公子你不知道,昨夜你那副药里有只小蝎虎,今日这副药居然没有,我清晨抓了好久才抓到一只,这不怕明天的药里没有,我再抓一只。”花锦仍旧一脸可惜,差点就抓到。
“大夫开了几副药?你将剩下的拿给我看。”陈亦安只觉得额头两侧跳得厉害。
“大夫开了六副药,煮了两副,这里还有四副,公子要看这些药做什么?”花锦捧过来剩下的四副药。
袁六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公子,可是这药有问题?”
“袁六,你将这些药打开,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蝎虎?”
陈亦安吩咐好袁六,转过头对着仍旧不明白的花锦幽怨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药里面都没有蝎虎,第一副是有只蝎虎不小心掉进去的?”
“公子没有蝎虎啊。”袁六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药里头找蝎虎,不过公子吩咐的肯定有道理。
“你是说蝎虎不是药?”花锦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
“公子那你吃了不会有事吧?”
花锦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陈亦安想起自己吃了这小东西熬过的药,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身就向房中跑去。
“公子他怎么了?”袁六听不明白公子怎么会吃这个蝎虎?
“袁大哥,这个蝎虎应该是无毒的吧,呵呵。”花锦好心办坏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听着屋里头陈亦安呕吐的声音,这下山林里没病死,不会被她毒死吧?
本来对花锦有些改观的陈亦安又觉得花锦心思深沉,不能放下戒心。
剩下的药陈亦安也不喝了,只是普通伤寒,陈亦安睡了两日也已经好了很多,让袁六采购些路上的吃食,就准备启程。
花锦这次理亏,怕真把陈亦安吃出个好歹来,一直用眼尾偷偷观察他,看他脸没变黑紫,也没突然口吐白沫,悬了大半天的心才放下来。
“公子,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花锦决定打破这个马车里寂静的氛围。
“你不知道?”陈亦安当然知道花锦在偷看他,不过不知道是在看他有没有中毒,还想着她这次不知又要露出什么狐狸尾巴。
“啊?”花锦莫名其妙,难道在山林中陈亦安告诉过自己,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陈亦安也不再理她了,他之前不明白怎样的人家会教出这么一个视世俗礼仪规矩为无,现在大约明白了,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又是那样飘无行踪,唯一明事理的师姐又和她同岁,根本管教不了她。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查的到的,就怕花锦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查不到的,他以后要收起心软,看看她要做什么。
花锦只不过问了下,陈亦安又开始不和她说话,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这样沉默的走了三日,压郁的氛围叫花锦浑身难受,再这样下去,她银子也不要了,陈亦安要将她送官就送官,她不伺候了,还没等花锦暴发出来,他们到了苏杭,热闹繁华是花锦不曾看到的。
袁六驾着马车驶入繁华的城镇,马车外市集叫卖声好不热闹,花锦听得心痒,偷偷揭开车帘,外面卖花的卖吃的都是花锦不曾见过,连叫卖声都软糯轻快,这样的风情让花锦忘了要和陈亦安拍板,她两个眼珠子都快看不过来。
似乎是听到花锦心声,陈亦安叫住了袁六。
“今日便在这城中歇一晚吧。”
袁六应了就在附近寻找客栈,路过一幢站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楼前,那脂粉香气熏得花锦连打三个喷嚏。
陈亦安皱了皱眉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花锦只顾揉鼻子没注意到。
陈亦安大方的开了三个房,从那次破庙里毫无睡相的花锦抱着他睡,现在连跟她一个房他都不肯,花锦自然高兴,有床睡谁愿意睡地上。
今日住店住得早,晚饭陈亦安居然不自己在房中让花锦端过去,去了客栈前厅叫满了一桌菜。
“这几日你们也都辛苦了,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这里的菜式都是有名的,你们都坐下一起吃。”
袁六还想再托辞,花锦一屁股坐下,露出少女花骨朵般明艳的笑容。
“多谢公子。”
袁六嘴角微微抽动,咽下推辞的话,也一同坐下。
“你们随意,今日没有主仆,前几日多亏你们救了我一命,这顿菜先聊表陈某谢意,日后等差事办妥了再重重有赏。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陈亦安话是对着俩人说,目光却只盯着花锦。
“多谢公子。”袁六不明白主子今日怎么说起这些文绉绉的话,不过主子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他随着花锦附和了一声。
花锦听不懂这话有何不妥,她如今满眼都是眼前的美食,日后重赏都不如桌上的菜肴有吸引力,陈亦安说要先动筷夹了一只鸡腿给花锦,再夹另外一只给袁六。
花锦当下也不再客气,敞开怀吃了起来,据她这几日观察,这陈亦安就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自己吃他一顿也不怕吃穷他。
一桌菜三人都没能吃光,花锦也实在吃不下,她没动筷前还想着每样都吃个够,陈亦安那条鸡腿就将她肚子塞个半饱。
“难得今日路过这里,我们出去逛逛。”歇都歇下了,这会也赶不了路,这一路花锦不曾接触到外人,他想还是要多给她创造出去的机会。
袁六也只是奇怪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公子这么做肯定有道理。
花锦快乐得跳起来,她早就想出去逛逛,奈何自己现在的主要责任就是护送陈亦安,这点职责她必须有的,她不能离开陈亦安太远,特别是上次山贼的刺杀,就算她打不过,起码还能扯开喉咙喊袁六。
苏杭不愧享誉远近,琳琅满目的吃食,还有各种花锦叫不上名字的珍贵物品,她一路看来,手中提着各种吃的,袁六身上也挂了几包。
都是陈亦安买的,花锦身上可没有银子,她的酬劳还没拿到。
花锦又闻到那股浓烈的花粉香气,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要不是袁六扶她一把,她得跌个嘴啃泥。
那人被花锦这一绊也踉跄了几步。
“抓贼啊,小哥,快抓住他,他偷我家小姐的荷包。”花锦刚刚站稳就被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抓住了手臂。
“小偷。”花锦一听撞自己的人是小偷,那人撞了人也没说抱歉,还是个小偷,当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迈出去追那个小偷。
“小贼,看你往哪里跑!”花锦怎么也是练过几下,没几步就把小偷拦住。对付杀手她招架不住,抓这么一个市井小贼卓卓有余。
“臭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偷被拦住气急,恶狠狠就要推倒花锦。
花锦灵活一躲,小偷推不倒反倒差点摔倒,花锦趁此一脚踢倒他,袁六和陈亦安也赶到,那小偷看花锦还有帮手,扔出偷来的荷包赶紧跑进围观的人群。
“花锦,别追了。”陈亦安叫住还要冲出去抓人的花锦,这里人生地不熟,一般敢在闹市行窃都是有帮派的。
“公子这个是他偷的。”花锦仍有些愤愤不平,偷东西的都敢这么猖狂。
“这个是我家小姐的。”追上来的小丫鬟气喘吁吁指着荷包说。
“多谢几位公子,这荷包里有我过世娘亲留给我的玉兔坠子,要被小偷偷去了,我连我娘最后一个念想也没了。”
紧跟着在身后的是一位粉面桃腮的姑娘,姑娘身段轻盈,声音如空谷翠莺,婉转动听。
莫说周围男人看呆了,花锦也看得呆愣,忘了将手中荷包还回去。
“正是姑娘的玉坠,花锦,还不快还给人家。”陈亦安接过花锦的荷包打开一看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玉兔。
“蓁蓁今日多谢几位公子,几位若不嫌弃,去我那里喝杯薄茶。”
花锦顺着那根葱白的手指望过去,前面是飘着彩色花绸的两层楼房,楼前倚着穿着艳丽衣裳的姑娘。
这么多漂亮姑娘,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花锦看得目不转睛,这是她从未进去过的地方。
不过现在陈亦安是主子,她渴望的望着这个临时主子。
陈亦安一向饱读圣贤书,这些风月之地从未踏进半步,刚刚看这主仆穿戴他隐约猜出是何人,果真没有猜错,想不搭理直接绕开却望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中。
像是初生的幼鹿,好奇而又懵懂,花锦还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神情,莫非这花楼里有她要见的人。
“那就叨扰姑娘了。”陈亦安转过鞋尖,对前面的姑娘微微颌首,眼尾扫过花锦果然看到她露出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