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花锦,好在自幼习武,身上痛楚忍一忍也能使上轻功,确认没人来追来后了她才敢放慢脚步,寻了处山下破败的茅房,进去休息。
懊恼和委屈此时才涌上心头,难怪师父总说她是个惹祸精,她要不是太大意也不会这样。
现在稀里糊涂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共度一夜,好在她自幼便是行走江湖,不像师姐整日想着嫁个好夫君。
失身远远比怕男人告上官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想起她街头上看到那些囚犯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她就打冷颤。
她好后悔昨夜自己太大意,没有把脸蒙上。要是被男人报官了师父还不打死她?
而她这么做居然只是为了履行和师姐的赌约。
那日她和师姐师弟一起下山,偷偷溜进了师父从不让他们靠近一步的京城,明明京城与他们居住的皓月山庄只有一日路程,花锦和师姐从未踏入一步。
师弟谢随小时候和娘亲来过一次,自从和娘亲进了揽月峰后,他也不曾来过,对京城只有人多的印象。
三人一路闲逛,正巧路过酒楼,里头坐满了人,想必是饭菜享誉盛名。
“师姐,我饿了,我们在这里吃饭好不好?”花锦逛得又累又饿。
花颜今日特意来叫花锦来京城里,就是为了在这酒楼上看一个故人。
听花锦这么说正合她心意,奇怪的是搂外望里面人头涌动,本以为已经满座,那些食客都是靠着临窗的位置,正中的桌子却都是空空。
吃到一半,外头敲锣打鼓热闹,她们这才发觉酒楼靠近窗旁挤满了人,大姑娘居多,那些姑娘们难免有一两个大胆的高声惊呼:“来了来了,状元郎来了!”
花锦和师姐习武之人,很快就扒拉出一块空位,原来今日是三甲游街。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骑着白马,街上楼上的姑娘们手绢香包都往他身上丢。
“他中状元了?果真好气派啊,我要做他状元夫人!”
花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貌美的男子,和话本里的公子一模一样,有才有貌,简直就是她未来夫婿的最佳人选。
准确的说她今日就是为了他而来,花锦都不知道,她曾见过这个状元郎,崔盛泽。
她还有将身上首饰赠予他赴京赶考,崔盛泽指天发誓高中便会来迎娶她。
花颜此刻在这嘈杂的人声中,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花锦听到她这话,把嘴里的肥嫩的鸭腿肉咽下,自认为不能输了气势开口道:
“师姐你要能做状元夫人,我去扒了他后面那人的裤衩!”
“二师姐,那个是探花郎。”小师弟谢随早已经见惯身边这两个女人整日争高低。
其实花颜和花锦年岁一样,只因小时候花颜能吃个头比花锦要大,她就成了师姐。
谢随原来叫二狗,母亲是一个哑巴,父亲身亡后艰难度日,是师父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无处可去,收留他们母子,他认字后给自己取名为谢随,谢是本姓,随是他表明永远追随师父。
他们三人几乎是谢随母亲哑姑亲自带大的,师父时不时出现一次,扔下银子,隔日又不知去何处云游。
谢随明明和她们同岁,却被俩人异口同声叫师弟,他一开始还会反抗,久而久之他也认了,师弟就师弟,能和她们一起就好。
“那好,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若能成状元夫人你就去扒他的裤衩。”花颜自信满满。
“好。”花锦不甘落下败风,花颜从小就和她不对付,年岁相同,花锦哪里会让自己受委屈,花颜压她一头,她必定奋起压回去。
花颜嘴甜会说好听的话,花锦死倔死倔,师父戚存墨每次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打又下不了手,只能罚她面壁思过。
几乎谢随陪着她挨了所有的处罚,谢随性子木讷,什么都听花锦的。
那日回山后,师姐每日都出去,一个月后欢天喜地的等来了师父,然后她瞪大了双眼,看见那日骑马游街的状元郎带了媒婆,挑着聘礼来向师父提亲。
师父难得小住了几日,看着正值花信的师姐和状元郎站在一起真当郎才女貌,又是师姐钟意之人,露出花锦从未见过的笑容,点头应许了这门亲事。
定下了婚期,快得花锦以为是在做梦,那日师姐安心绣着嫁妆,看她又要和师弟去后山抓野鸡,翘着兰花指,一副恨她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她处心积虑接近状元郎,慢慢俘获他的心,在一众名门千金中脱颖而出,让他愿意三媒六聘迎娶自己,自己这后半生也算无忧了。
她已经为了自己婚事谋划时,花锦正想方设法抓野兔,挖野菜,师父留给他们学功夫没一人学。
“你莫忘了你和我打赌说了什么?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还整日在泥地里滚来滚去。”花颜耗费这么多心血终于得偿所愿。
却没有在花锦脸上看到艳羡之类的半点神色,气不过将那日花锦打赌的话提出来。
花锦听了师姐这些话,才隐约记起来自己好像那时是有这么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就是块布料,你等着,今晚我就把它拿回来?”
“你不会去拿阿随的来唬弄我吧?”花颜斜睨她一眼轻笑。
“我可不是那种人,你等着,我还叫那个探什么亲自画上大名!”
花锦拍着胸脯气鼓鼓,心思被师姐猜出来,她是想随便拿条裤子,又没人能证实是不是状元郎身后的男人。
出了门花锦才有些后悔,她和那个男人非亲非故,人家怎么可能会给她这种私密的东西,明拿不成,只能暗中借了。
打定了主意,花锦偷溜进师父的房间,据说师父以前是一代侠客,后来归隐山林后专心研制药理。
她是没见过师父给人看病,不过她知道师父房间里的瓶瓶罐罐可都是好东西。
谢随今日和娘亲去给已故父亲扫墓,没能跟着花锦。花锦轻松的搜刮出师父几个药罐,趁现在天色还早,夜里应该能赶到京城里,今日天色阴暗,若是晚上能下雨就更好了。
回想起自己昨日作死种种,她想过失手被抓的后果,就是没想到为了履行赌约,她一股脑的将自己搭上去,看了看身旁的裤子,她这次好像真的惹了大祸。
不过那个男人应该不认识她,以后她不再进京了,只要不被抓,无凭无据,他也不能拿她去见官。
安慰了自己大半天的花锦终于活了过来,她要将昨夜当做无事发生,这裤子也不能拿回去,她在破屋前挖了个坑把裤子埋了。
看了看被踏平的泥土,这才拍了拍手转身回家去,她一夜未归,还得想个好借口,不然师姐又要骂她。
陈亦安能动弹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叫来了小厮砚书去追,砚书不是袁六,门口哪里有人,不过墙角下倒是有几个脚印,那贼人也不知偷了公子什么东西,公子脸色极差。
陈亦安失身事小,这女子来历不明才让他后怕,前日他得皇上召见,要他下个月赴任青海县令,实则查探赈灾白银被贪墨一案。
这个女子背后的人实在神通广大,大费周章和自己共度一夜只怕没那么简单。
此时的陈亦安满心优思,他无根无基,只凭一肝为圣上解忧的热血,也知此去前路坎坷,或许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昨夜缱绻的肌肤之亲这时清醒后全是阴谋算计,看自己身上被抓的血痕,这个女人还真狠,吃干抹净了还诓骗自己是杏花精。
他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身上刺疼将他从优思中拉出来,这时候失身的愤慨显露出来,他堂堂一个洁身自好,还没拉过姑娘的手的大好青年,就这么被一个来历不明,可能还对他有异样目的的女贼给染指了。
传出去他一个大男人如何行立于天地?
花锦哪里知道男人怎样想她,她一身泥泞回到家,哑姑昨夜等了她半夜没回来,急得一直没睡,看她狼狈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哑姑,我昨日逮兔子进了山林,又下雨,找了猎户家的旧房子避雨,不小心睡着了。”
哑姑听完又比划她身上泥污。
“下山踩滑了摔的,哑姑有没有热水,我身上都湿了。”
哑姑听完担忧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下,赶紧给花锦烧热水。
泡在热水中的花锦舒服的闭上眼睛,这个狗男人下手不知轻重,还好哑姑没看见自己身上这青青紫紫,不然那个脚滑摔倒就说不过去了。
门口突然传来师姐的声音,花锦吓得还没擦干身子就把衣服穿上,她可不敢让师姐看到,哑姑还能蒙骗几句。
“花锦,你昨夜去哪了?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敢乱跑,师父回来我一定要和他说。”花颜听花锦没回来也担忧了大半夜,和师弟去外面转了几圈都没找到人。
她正想天亮就下山去寻人,花锦就自己回来了。
花颜想起和花锦的赌约,那不过是气话,那个傻丫头不会真的去做吧,正值她和崔盛泽的好事将近,可不能被花锦搞砸了。
“你昨夜跑去哪了?师父临走前说的话你都忘了?”
“没忘,我这不是在林中小屋避雨,不小心睡着了。”花锦缩了缩脖子,师父从小就偏爱师姐,师姐是比她乖巧懂事,她就是不服气,总爱跟师姐作对,这次惹了大祸,才知道师父的偏爱是对的,她要是师父也不会喜欢这么一个每日操心的徒弟。
“你也不会看天,要下雨了你还往外跑,以后不许有第二次。”花颜看她头发还没擦干,发梢上的水滴下,将刚换上的干衣服又洇湿一片。
不是去偷人家探花郎的东西就好,悬了大半夜的心这才放下,看她小脸没有半丝血色,也不忍心再说教下去,出去找哑姑帮她熬姜水驱寒。
花锦这才松了口气,师姐再追问下去,她只怕就要说出口,师姐一直不喜欢她,可她却是将师姐当做自己亲人,哑姑不会说话,谢随又是男子,师父一年难得见一面。
她如今这么委屈,师姐没骂她,她居然想靠在师姐身上好好哭一场。
师姐转身的太快,她的手刚伸起来花颜就离去。
花锦咬了咬唇,不能说,谁也不能说。
喝了哑姑熬的姜汤后,花锦舒服的睡了一觉,醒来后身子也没那么痛了,也不像早晨那么害怕,称病躲在房中几日后,居然风平浪静,她这才慢慢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