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此时正是金乌下沉,月上西梢,紫宫中灯火通明,各士大夫早已就坐,等瑶音陈初二人入殿时,陈牧也等候多时了。

“见过瑶仙子,见过叔祖父。”这是陈牧的声音。

“见过瑶仙子,见过长生帝子。”这是异口同声的各士大夫的声音。

大殿中左右都设了一排席岸,是士大夫的座位,为高台之上有三张席岸,陈牧引二人在高台上左右两边落座,又带领大臣敬了二人一杯水酒,大殿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瑶音扫视一了一遍大殿,发现这殿中陈设颇为简单,除了两排席岸,便是靠近墙边的烛台,这烛台足有人那么高,像一颗矮小的铁树,上头有许多枝丫,枝丫上面分布了许多蜡烛,每个烛台边都跪着一个侍灯小仆,照看灯火。

这烛光聚在一起,将大殿照得透亮,虽比不上现代的白炽灯,称不上纤毫毕现,但也效果颇好,在这烛光下,看人到颇有别致的美感,特别是她身边的两个出色的男子,一个坐在她对面的陈初,在烛光下显得有一种半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而她右边的国君陈牧,在灯光下显现出一个挺拔风流的剪影,在紫宫之中的他,仿佛多了一股摄人的气魄,莫非这就是王者之气?

正在瑶音胡思乱想的时候,陈牧仿佛发现了她的目光,朗声道:“有幸得遇仙子,是陈国之福,也是牧之福,仙子观我这陈国上下,观感如何?”

听闻此言,大殿之中的人都望向高台之上的瑶音仙子,有大臣希望仙子夸国君,为国君增加声望,也有大臣担心仙子瞧不上陈国,到时不好收场。

瑶音见此,镇定自若,慢条斯理的道:“陈国上下,君臣相得,政通人和。”

“听仙子所言,到对治国之术颇多了解?”陈牧追问:“不知仙子可有赐教?”

这个陈牧是咋回事?怎么一直问个不停?瑶音纳闷,回道:“治国之术国君自有,不必向本座讨教,只是本座到有一宝要赠与陈国。”

大殿之中哗的一声,气氛骤变,众人交头接耳,虽声音很小,在空旷的大殿中却格外明显,连陈初都为之侧目,此时他事先全不知情。

众人猜测,仙子回赠什么宝物呢?是仙丹,功法,还是法宝?

瑶音所赠当然不是众人猜测的那些,她拿出一叠早前在不周山便写好的白纸,递给了陈牧。

陈牧见这莹白如玉的薄片状物,极为惊讶,待见上面用墨水写满了字,竟然是纸张的制作之法,极为震惊,这,莫不是一种新的书写之法?见这轻薄的纸张,若推广开来,天下文人岂不尽皆归心,得人心者的天下,陈国到时统一天下指日可待,这倒比仙丹还让他欣喜若狂。

等瑶音科普了这纸张的作用,殿中所有的士大夫都沸腾了,顿时跪下道:“多谢仙人佑我大陈,恭贺国君得此至宝。”

正在晚宴到达高潮之事,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从外面进来一个侍人,在陈牧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陈牧微微皱了眉头,然后摇着头。

瑶音总觉得刚刚陈牧向她这里望了一眼,正在思索之时,就见刚刚那进来禀报的侍人着急的追在一个沉着华贵,脸色苍白的女子身后。

这女子大约三十几许,仿佛久病之身,毫无血色,在繁复的绫罗绸缎中,越发显得身形消瘦,楚楚可怜。

只见她气喘微微的一直走到陈牧面前,行了一礼,还没等他反应,便直起身来,径自到瑶音的面前跪了下来。

在一屋子诡异的目光下,她仿佛梨花带雨的对瑶音磕了一个头,语气哽咽道:“求仙子救救我儿,信女愿以自己的命,换孩儿的命,求仙子开恩。”

殿中诸人仿佛恍然大悟,瑶音听到了诸如“王子”“体弱”的只言片语,而后众人就沉默着紧紧盯着那女子处,仿若观望。

瑶音仿佛有所猜测,她疑惑地看向国君道:“国君,这是?”

陈牧仿佛对这女子颇为厌烦,见她如此行为,无动于衷,他皱着眉头对瑶音道:“后宫女子,不知轻重,打扰仙子了。”而后对站在身侧的侍卫示意,让侍卫便将女子拉出了殿外。

“国君,你为何如此无情,那也是你的孩儿啊,是你唯一的儿子。”这女子谴责陈牧,语气带着一股恨意。

这女子不配合侍卫,侍卫倒不好强拉,她应当也知道,然后继续向瑶音跪求,“求仙子,救救我儿,他才只有一岁,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他不应该去死啊。”

瑶音见此,便问道:“以你如今情形,你应当也求过长生仙人救你儿子,他没有救好,找我也无用,你还是回去,趁他还在好好照顾他吧。”

瑶音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女子给她的感觉不太舒服,不想与她多说话,然后便不再开口。

陈牧见此,便带着怒色道:“王儿如此体弱,不正是你的过错吗?长生仙人已经说了,王儿魂魄不全,无法可医,你害了王儿,还有脸来,还不滚。”

侍卫见国君发怒,也顾不上这是君后,便强行把这女子拉出了殿外。

原来这个女子正是陈牧的君后,也是昨日被陈牧怒斩于殿前的何田的姐姐,至于,这王子为何体弱多病,则涉及到陈初和何田的纠葛,当时何田阻止陈初除了蛇妖,到让蛇妖逃走,国君大怒,就要杀了何田。

只是何田还有一个君后姐姐,何田与君后自小情深,得知何田下了大牢,君后不顾刚刚显怀的肚子,长跪于勤政殿外,君后身体本就不好,何况身怀六甲,才跪了一个时辰,便血流不止,御医断定若不仔细保养,恐怕王子就保不住了。

陈牧年近三十,才有一个君后有妊,自然想保下孩子,见君后醒来又来跪求,无奈的释放了何田。

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王子自出生便不发一语,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陈初来看过后,说王子魂魄不全,恐怕活不过三岁。

由此看来,今日君后强闯大殿,倒是情有可原。

此事瑶音听陈初说过,虽觉得君后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倒也体谅她的一片慈母之心,只是凡人魂魄之事,牵涉太广,神仙不宜干预太多,瑶音也无能为力。

自君后出去,大殿的气氛沉寂,瑶音有意离开,陈初见此,便提到明日出尘阁弟子比武,决出新任阁主一事,让陈牧有时间便出席,陈牧兴致不高,情绪低迷,答应明天会来见证。

晚宴在至此便结束了,瑶音在回去的路上,一直若有所思。

原来,在献出纸张之法,得到众人推崇时,凡人看不见的金光降临在瑶音的身上,这竟然是传说中的功德,瑶音从前看女娲造人得到功德成圣的故事,到了这方世界以后就经常想试试是不是真有其事,因此在不周山的一百年做了许多准备。

上次杀死蛇妖,她若有所感,这次终于验证了她的想法,原来天道还是眷顾人族,只是她眷顾的方式好像不是修行方向,而是希望人族自立自强,薪火相传。

此后,瑶音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清晰的蓝图。

瑶音和陈初在月上中梢时离开了紫宫,待宴会散了以后,国君陈牧回到了勤政殿,挥退了伺候的侍人,身边只余一个尤仁,他照常走到桌案边准备将奏章批阅掉,往日做惯的事,今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放下了奏章,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向天边的明月,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尤仁见他心烦,不禁轻声道:“国君,夜深了,要不要到后宫走走,娘娘们都盼着呢。”

国君样样都好,只是子嗣稀少,已经是而立之年,去年才生下一子,身体还差,陈国有后继无人之忧。

只是国君对后宫女眷均淡淡的,似乎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国君政务又繁忙,长此以往,精神得不到放松,恐怕伤身啊。

尤仁对陈牧的忧心,陈牧自知,只是他向来对女色并不在意,唯一一次心动,竟然是对天上之明月,那人已有仙姿玉质的长生帝子相伴,而他,也只能对月长叹,平添忧伤罢了。

正在此时,门外侍卫来报,说君后求见。

陈牧刚要说不见,君后便强闯进来,陈牧见此,眉头深深的皱起,觉得对她太过宽厚,到让她得寸进尺。

只见君后仿若疯妇,一进来就质问陈牧:“你为何不救王儿,你是恨不得我何家血脉一一死绝吗?”

陈牧见此,就知道他斩杀何田之事,又让她发疯了,再加上王儿之事,她已经走向了极端,但是他觉得心累,不想多言,就挥手让尤仁将她拉出去,准备将她关起来医治。

君后见此,更加愤怒,指着陈牧道:“以往你虽冷漠,却没有这么无情,现在是谁让你变了,是那个李瑶,你希望我和王儿都去死,好让你的新欢腾位置是不是?”

陈牧听闻此言,十分震怒,呵斥道:“你这疯妇,胡言乱语什么?仙子之名,你岂能直呼,一切都是你和何田自作孽,你还要怪谁?往后你就好好呆在漪澜殿,无事不得出。”

尤仁见此,马上叫了殿外侍卫,将君后押回后宫。

而后对殿外侍卫一一警告,若泄露出今天的半句话,无一人能活,侍卫们自然知道轻重,不敢泄露国君的密辛,一一一应下不提。

只是这君后只见过瑶仙子一次,怎么就看出国君的心思?他尤仁都是因为与国君朝夕相处方知,这君后不简单哪,不愧是陈国第一世家何家之女。

只是何家何田已死,后继无人,君后和王子又是这个样子,何家恐怕从此衰落咯,不过这和他尤仁关系不大,他只要一切跟着国君,国君自不会亏待他,

这样想着,尤仁又回了勤政殿,此后国君歇息。

不提陈国紫宫之事,瑶音和陈初离开紫宫后,就回到了出尘阁,此时天色已晚,房中只有他们二人,陈初自紫宫出来便有几分沉默,虽然他平时也话不多,但此时的沉默到有几分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