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严野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
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
但不想被人看出自己有病，于是凶道：“不愿意就闭嘴，以后不准烦我。”
靠回墙上，严野看前面的黄尚泽突然就怎么都不顺眼了，他在桌底踢了一脚黄尚泽的椅子。
黄尚泽原本就在罚站，椅子猛地撞在膝弯，惯性之下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都趴在了课桌上。
黄尚泽一脸懵逼地抬头，视线毫无阻碍地和愤怒的数学老师对上。
“黄尚泽！”数学老师这下彻底的怒了，“你给我去走廊站着，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不是我，”黄尚泽简直百口莫辩，“老师，真的不是我。”
“出去！”数学老师不想听他辩解。
黄尚泽委委屈屈去了走廊，显得全班就秦妃一个人站着非常不顺眼，数学老师干脆让她去和同桌为伴。
一时同桌，一世同桌。
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天然屏障没了，郝甜再次把书竖了起来。
她已经从震惊的状态抽离，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靠在墙上，半垂着眼皮的严野。
桌下，她伸脚过去轻轻碰了碰严野的书桌：“喂。”
严野半掀眼皮，冷冷地晲了她一眼，没说话。
郝甜抿了抿唇，这个近乎套得非常艰难：“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太震惊了。
没想到他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假的。”黑色的签字笔被严野转成了花，“逗你玩，不要当真。”
“那怎么行，”郝甜说，“我当真了。”
手一顿，严野握住了被打断节奏差点摔地上的签字笔，扭头看着她。
“当真了。”郝甜生怕他反悔，“给你戳给你戳，你带我去。”
严野卷了卷手指：“好学生是不会去网吧的。”
坏学生是双马尾那样的，郝甜自觉自己是好学生：“为什么好学生不能去网吧？”
“网吧很乱。”严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废话那么多，这会儿嘴巴就跟之前的心脏一样他妈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多乱啊？”就是乱才得跟着你啊。
对上那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心里的恶劣因子让严野故意说出吓人的话：“有人在网吧看黄|片。”
什么片？
没有听过。
郝甜一脸茫然：“你也是去网吧看黄|片吗？”
“……对。”
“你还要跟我去？”
严野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签字笔，拇指顶了一下笔身，黑色的签字笔再次在他指尖转出了眼花缭乱的花样。
他一条大长腿伸得老长，身体懒洋洋地靠在墙上。
耳边是数学老师烦人的声音，身边那个一直烦人的软柿子也终于安静了。
酒窝也不是非要戳，无非就是每次看见那个坑就非常想伸手堵住。
不让戳最好，他不想带她去网吧。
一个贫困生就要有贫困生的样子，图书馆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去什么网吧。
其实也没骗她，真的有人在网吧看片，而且还不少。
甚至还有女生。
只是他不看。
最好以后上课都不要再烦他。
再烦他，他就……
垂在桌面的左手被攥住，严野一顿，随即望去。
郝甜下巴垫在课桌上，挤出了肉呼呼的双下巴。
她捏住严野的食指，唇角抿成一条线，把他的指尖慢慢地怼到自己脸上，随便那么戳了两下。
莫名感觉做贼心虚，就怕被人看见，郝甜非常紧张地扭头看前后左右。
“可以了吗？”
严野喉结滑动了两下，喉咙突然干涩。
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指尖那抹触感。
像在戳戳不破的布丁，软软的，还带着点温热。
怎么会有人的脸这么软，女生的脸都这么软？
郝甜怕被老师发现，捏着他的食指飞快地又戳了两下，把他手丢开。
“好了，你不能反悔。”
严野摩挲着指尖，指腹似乎染上了不属于他的余温，他有些不满：“我有说好了吗？”
郝甜的下巴在桌沿碾来碾去，仔细看脸有点红：“下次再戳行吗，现在在上课呢。”
就连爷爷她都不让他碰自己的脸了，如今她为了和同桌套近乎，真是牺牲大了。
软柿子害起羞来那皮就更红了，薄到一戳就破。
严野对柿子皮的触感尚算满意，于是勉强默认了中午带她上网的要求。
目的达到，郝甜很认真地听了半节课。
但什么都没有听懂。
她对数学的掌握还停留在简单的加减乘除，数学老师的话拆开她听不懂，结合起来更是听天书一样，一脸迷茫到下课。
课间时间严野没有离开座位，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玩手机。
最后一排坐满了男生，后门被堵住，郝甜被秦妃拉到了阙贝妮的座位。
阙贝妮从书包里倒出半桌子零食，很大方地和小姐妹们分享：“请你们吃，都是我的珍藏。”
秦妃挑了一颗绿色包装纸的硬糖：“你少吃点巧克力，卡路里很高。”
“高怎么啦，我又不胖。”阙贝妮哼了声，“妃妃你有没有一点吃人嘴短的自觉，吃着我的东西还吐槽我。”
秦妃叹了口气，见郝甜看了半天不知道选什么，自作主张往她手上塞了包辣条：“阙贝贝天下第一瘦，吃的肉全都长在黄尚泽身上。”
坐在后面的黄尚泽听见不乐意了，腿伸过去蹬了一下阙贝妮后背的桌子，“秦妃你这就不对了啊，缺心眼的肉凭什么长我身上，应该长窦慎身上才对。”
窦慎皱眉在他腿上踹了一脚，黄尚泽笑嘻嘻躲开。
阙贝妮在书包里翻了翻，最后把手头还没拆开的巧克力朝黄尚泽丢去：“不想听你说话，闭嘴吧。”
黄尚泽手一伸，准确无误地接住，扬了扬手：“谢了啊，再丢一个呗。”
阙贝妮翻了个大白眼：“做你的大白梦去。”
黄尚泽从桌上跳下来，在一片起哄声中，走到贺诗诗面前，把巧克力丢到她桌上。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拍桌声。
“哟哟哟——”
“人家阙贝妮给你的巧克力你给贺诗诗是什么意思，黄尚泽你他妈也太渣了吧。”
“你别欺负人家缺心眼啊。”
“黄尚泽的眼中只有班长！！！”窦慎的同桌陈俊吼了声，顿时又引来一阵儿起哄声。
郝甜撕开辣条，刚往嘴里塞一根，辣条就被秦妃抢走。
“给我吃一根。”秦妃对她笑了笑。
郝甜愣了愣，全部递给她：“都给你……”
“不用，我就吃一根，挺久没吃辣了，嘴里没味儿。”秦妃笑着说。
郝甜感觉秦妃嚼着辣条的样子像嚼着一块陈年旧布，又臭又硬。
周围还在起哄，郝甜抽了根辣条叼着，趴在桌上看着严野。
严野低着头在打游戏，眼皮半睁半阖，刘海软软地垂在眼皮上，红与白的对比十分强烈。
很好看。
严野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就算是同样很好看的黄尚泽和窦慎都没有严野的长相来得具有攻击性。
好看的长相有千万种，但严野的好看只有一种。
严野突然抬起了头。
郝甜下意识就把脑袋往臂弯一扎。
严野眉毛一挑，把游戏机丢到桌上。
他抬头看了眼闹哄哄的教室，吵死人了。
“我不要。”贺诗诗把巧克力往黄尚泽手上塞。
“给你你就拿着。”黄尚泽坐在她身后的课桌上，回头指着那群起哄的人，用眼神威胁他们闭嘴。
“我真的不吃。”贺诗诗再次给他塞回去。
黄尚泽又给她丢桌上。
两人来来回回好几遍。
“人家不要就算了，”陈俊取笑，“要不你换个人给呗，别人肯定要。”
“滚。”黄尚泽挥挥手让他爬远点，脚尖轻轻蹬了蹬贺诗诗的椅子，俯身靠近她，“你就……”
贺诗诗突然猛地一推桌子，起身。
对上黄尚泽惊愕的目光，她低了低头：“我真的不要，你给别人吧，谢谢你。”
说完大步离开教室。
贺诗诗一走，一群起哄的人就很被掐住了脖子似的，顿时哑了。
黄尚泽愣了几秒，从桌上跳下来，把那条送了几次都没送出去的巧克力塞回兜里，踹了脚面前挡路的课桌，啧了声。
“说不定人家不喜欢吃巧克力，”陈俊安慰地非常没有技术，“下次送薯片试试呗。”
窦慎一巴掌抽他背上：“闭嘴吧。”
班上气氛凉了下来。
男生都觉得贺诗诗不给面子，不就一个巧克力么，吃了还能毒死你啊。
郝甜啃完第三根辣条，正准备拿第四根时，整包辣条都被路过的黄尚泽给抢了。
“小女生吃什么辣条，也不怕长痘。”黄尚泽粗声粗气说，“这是男生吃的东西，我帮你吃了。”
郝甜第一次尝到辣条这种人间美味，黄尚泽此时的行为无异于虎口夺食！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我不要你帮我吃，还给我！”
“不要我帮我偏要帮，”黄尚泽把兜里那条巧克力塞到她手上，“这个给你吃。”
“我不要这个！”郝甜起身抢她的辣条，“我要那个。”
黄尚泽仗着自己长得高，双手举到头顶上，嬉皮笑脸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小矮子，“抢不到抢不到，你抢不到。”
郝甜踮着脚，蹦跶了几下，伸手怎么也够不到。
黄尚泽往后退了两步，跟拿着小鱼干逗猫似的逗着郝甜：“拿到就算你的。”
郝甜抓着他的校服往怀里扯，伸手往上一蹦，差点就够到了，黄尚泽却把身体往后仰，就是不让她拿。
“哈哈哈哈，你拿不到，拿不啊我操？？？！”黄尚泽笑嘻嘻的声音突然一窒，身体猛地向前踉跄，郝甜麻溜地往旁边一躲。
黄尚泽整个人扑到了旁边看热闹的陈俊身上，踉踉跄跄站稳后，他扭头就骂：“他妈谁推我！”
严野站在他身后，左手撑着额角，右手伸到黄尚泽面前，一脸不耐烦：“给我。”
黄尚泽吓到结巴：“什、什么？”
“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