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大早吼什么呢。”秦妃一把掀开罩在脑袋上的被子,黑着脸坐起身。
“你自己看甜甜!她睡觉是劈叉睡的!”阙贝妮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
秦妃用五指抓了抓凌乱的长发,扭头朝郝甜看去。
秦妃和床和阙贝妮连着,郝甜的床和贺诗诗连着,而秦妃和床又和郝甜对着,所以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郝甜。
宿舍的床是多功能双层床,上面睡觉下面书桌,整体风格以粉色为主,墙上贴着时下最火的男明星和身材爆炸美的全球顶尖模特,少女心十足。
在一片粉粉中,郝甜趴在床上,左腿像一柄抢,直挺挺地对着天花板,然后再慢慢地放在了肩上,甚至都无需手的辅助。
韧带之佳,让人叹为观止。
“你干嘛呢?”秦妃瞌睡都吓醒了。
“晨间拉练。”郝甜说着,换了条腿跟天花板对视,“你要学吗?我教你。”
“不,我不要。”秦妃面无表情拒绝,她的柔韧性不允许她做出如此任性的动作。
郝甜有点遗憾,难得和同龄女生相处,她很想秦妃能和她一起拉练的。
说话间,贺诗诗掀开了被子,在床上坐了三秒钟,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踩着小梯子下了床。
“早上好。”郝甜道了声早安。
“早。”贺诗诗回了声。
然后郝甜也就没说话了。
宿舍里四个人,每个人的性格都截然不同,被人称为缺心眼的阙贝妮最活泼,秦妃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姐姐,很照顾人,贺诗诗性格文静,但不爱理人。
郝甜初来乍到,又和秦妃阙贝妮走得近,而贺诗诗也不怎么主动搭理她,她也就不爱找她说话了。
礼貌性互道早安后,郝甜在床上以各种让阙贝妮直呼丧心病狂的高难度姿势拉练一遍后,缓缓坐起身,呼出一口浊气,表示今天的简易版晨练结束。
郝甜非常喜欢这个宿舍,尤其是床与地面的高度,她都不用爬小梯子,撑着床沿就能翻身上下床,非常方便。
阙贝妮在床边换校服,见她跟只猴儿似的轻巧落地,叹了口气:“我们学校的校服是不是有点影响你的发挥了?你一定要记得把安全裤穿上。”
“穿着呢。”郝甜点头。
十四中的校服是日系风格,很好看,有小裙子,尤其是有隔壁一中的运动服做衬托,显得她们的校服简直惊世美丽。
郝甜的校服是最小号的改良版,十四中的女生普遍身高都在一米六|四以上,她那一米六的身高就尤为扎眼了。
秦妃下床时郝甜正在和领结做斗争,她路过时顺便帮她系好:“这个往后面穿过去,再戳进来,一扯就可以了。”
“噢噢噢谢谢秦妃。”郝甜恍然大悟。
“不客气。”秦妃给她翻了翻衣领,顺便暗暗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因为韧带差距引起的女性失落感顿时得到了平衡。
真·娇小。
郝甜穿着一身改良版小号校服,把她丢到初中部去都不会引起怀疑。
她原本对自己的身高没有任何一丝怀疑,甚至觉得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就该这么高,但从踏入十四中校门那一刻开始,她就对自己的身高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我还会长。”郝甜扯了扯领结,她不用回头都知道秦妃在和她比身高,太坏了。
“是的,你以前只是营养不够,”秦妃笑着说,“你那八只鹅的生意赚了多少钱?”
“很多百。”钱是她爷爷收的。
秦妃眼中的笑都要溢出来了:“很多百呢,可以买好多牛奶了,现在赶紧补还来得及,以后每天早上一杯牛奶,我们监督你。”
阙贝妮在卫生间哈哈大笑。
郝甜气呼呼地挤进卫生间,刷牙洗脸一整套做完也就花了几分钟,出来后拽起桌上的书包就跑了。
一口气跑下六楼连口气都没喘,郝甜站在宿舍楼底,仰头望天。
城里的天空似乎要比山里要低一些,好似触手可及一样,她没忍住抬手。
只摸到一片空气。
她叹了口气。
偌大的橡胶操场上,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稀稀落落的学生走在操场上,四周皆是欢声笑语,青春气息十足。
郝甜攥紧书包带,在原地蹦了两下后,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教学楼跑去。
时间还早,教室里只寥寥坐着几人,郝甜把书包塞进桌洞里,从包里摸出饭卡,心情愉悦地蹦跶着去了食堂。
食堂的早餐和午餐一样品种多样,郝甜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许多精美的品类她都不认识,天生谨慎的态度作祟,即便看着很好吃,她最后还是要了最普通的包子油条和豆浆。
“打包吃还是在食堂吃?”阿姨问。
“一份在食堂吃,一份打包。”郝甜捏着卡,小声地对她道了谢。
“小姑娘客气。”阿姨笑了笑,“以前没见过你,是今年的新生吧?”
新来的都是新生吧?
没毛病,郝甜点头:“是的,我是新生。”
阿姨可能是想让新生们充分的感受到食堂对她们的关爱,多给了两个包子不算还多塞了根油条。
郝甜在食堂把早餐吃了,然后提着打包的包子油条豆浆一溜烟跑回班里。
她一口气跑上六楼,从后门进了教室,坐在椅子上,她谨慎地巡视了一圈班上同学的动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把早餐塞到旁边桌的桌洞里。
套近乎的第一步,带个早餐。
塞完,郝甜若无其事地摸出一本书放在课桌上。
“郝甜,你来这么早啊?”前前前前桌的一个女生回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郝甜对她点点头,她记得女生好像叫吴娇:“吴娇,你也早。”
“吃早餐了吗?”吴娇对她笑了笑,挺高兴被叫出名字的。
“吃了的。”
接下来就没说话了,吴娇的同桌来了。
郝甜有些无聊,从书包里摸出一支笔,找了个空白的本子,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画了几棵树。
在不知道画了第几颗树后,安静的教室里渐渐变得热闹起来,隔壁两个班的学生在走廊打打闹闹,热闹不已。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秦妃和阙贝妮结伴从后门进来,阙贝妮坐到黄尚泽的位置上,“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我们在后面叫你呢,没听见吗。”
“没有啊。”郝甜摇头,她什么时候叫她了?
“我们去食堂的时候,看见你正往教学楼跑。”阙贝妮趴在她桌上,耸着鼻尖猛嗅,“让我闻闻这空气中飘荡的熟悉味道……鲜肉包子,还有油条。”
郝甜很吃惊:“油条你也能闻出来?!”
“她骗你呢,”秦妃从包里摸出纸巾,“你嘴角没擦干净,油滋滋的。”
郝甜抬手抹嘴。
秦妃抽了张面巾纸拍在她脸上:“用这个。”
“谢谢。”郝甜有点不好意思。
七点半,当隔壁的一中已经进入早读,而十四中的人在操场游荡的游荡,在食堂吃早餐的吃早餐,在阳台聊天的聊天,总之全校皆是我家,除了教室。
严野沉着脸踩着第一节的上课铃声进入教室时,郝甜精心呵护的油条已经软塌塌地耷拉在袋子里,和冰凉的豆浆相依相伴。
今天的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还没来。
郝甜把语文书竖在桌上,提前做好挡住语文老师视线的准备,扭头看向身旁那个仿佛裹挟着一团火的男生。
“早上好。”声音细得跟猫似的。
严野的头发丝带着水汽,黏成一缕贴在额头,不知是汗水还是早上洗了头发没干。
一大早他的脸色就又黑又臭,眼皮下还有一圈可疑的青色,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对于新同桌的递来的友好信号,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郝甜趴在桌上,下巴垫在手背,不眨眼地盯着他的脸瞧。
这眼圈黑的,昨晚他不是一早就上楼睡觉了么,难道黄尚泽骗人?
她放下竖在桌上的书,眯着眼睛看了前桌的黄尚泽一眼。
黄尚泽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儿发凉,扭头就对上严野黑沉沉的脸,吓得他立马转过了头,胳膊肘却不小心撞到了秦妃的手臂,把她找了半天角度才摆放好的镜子给撞倒了。
“黄!尚!泽!”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妃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
“嗷——”
“黄尚泽!”语文老师把书丢到讲台上,指着黄尚泽,“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上学期是你,这学期还是你,每学期开学就你最不满意!”
“老师我对您一点意见都没有,真的。”黄尚泽起身冲她鞠了个躬,“对不起,我只是面对两个月没见的您太激动了,请您原谅我对您的思念。”
“少给我油嘴滑舌!”。
黄尚泽的表情十分诚恳。
语文老师又警告了两句,抬抬手让他坐下了。
按照十四中的惯例,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基本不会讲新内容,主要还是回顾一下上学期的学习成果,然后老师再苦口婆心例行一劝,希望大家能珍惜高三云云。
郝甜没有在学校上过学,学校的学习模式她也不是很清楚,对于一般学生而言急迫紧张的高三她毫无体会。
而她的前后左右,前面俩,一个在偷偷照镜子,一个低着脑袋偷偷玩手机,右边那个从进教室干脆就趴在桌上睡觉,走廊左边的同学也在和同桌小声说话,后面就是一堵坚硬的墙。
放眼望去,偌大的教室里,她的同班同学们都非常的忙碌,阙贝妮扭头和后桌传纸条时郝甜还看见了她鼓动的面颊,全班估计就只有班长贺诗诗在认真听老师讲话。
于是她也趴在了桌上,看向自己同桌那颗火红火红的后脑勺。
她伸手悄悄推了推他的桌子。
“严野。”
毫无动静。
已经完全把阙贝妮“别打扰严野睡觉”的提醒遗忘在脑后的郝甜,继续伸出罪恶之手,往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
“严野。”
依旧没有动静。
“上学期的成绩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心里有点数,除了贺诗诗和陈凡,语文你们谁上了八十分?这学期都高三……”
语文老师的声音很好听,但内容不是特别好听,郝甜就没有认真听。
她再次伸出食指,改为轻戳严野的手臂。
“严野。”
严野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抓了抓简直要炸起来的头发,拧眉扭头就想骂人,却在对上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时,妈的闭嘴几个字滚到了舌尖都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一把捏住那根戳在自己手臂的白嫩手指,向上一抛:“别他妈吵我。”
说完就趴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还是那根手指,还是那个位置,又被戳了两下,比猫还细的声音再次响在耳侧。
“严野。”
严野恶狠狠回头,连睫毛都像燃着小火苗,扑簌扑簌抖落一片火气。
郝甜完全不惧他的臭脸,指了指他的桌洞:“早餐,里面。”
严野皱眉:“什么?”
“我给你带了早餐,在你桌子里面。”郝甜趴在桌上,黑色的发丝柔软地服帖在面颊,藏住了那因抿唇而偷偷出现的酒窝。
她眼中闪着光,光中盛满期待,期待他的反应。
可爱。
软绵。
惹人爱。
脑子里突然蹦出三个词,心脏突然也有些不停使唤地噗通噗通狂跳,每跳一下,严野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分。
该死的。
谁他妈准你瞎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