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寝衣

闻言,黎婉呼吸凝滞,黎蒙给的一沓佛经她早早就给了桃喜和杏留拿着,她怀里只留了柳嬷嬷偷偷给她的小包袱。她只晓得那是件寝衣,其余一概不知。

要承认吗?犹豫不决之时,对面的男人察觉到她为难的情绪,伸手撩开她鬓边碎发,缓声道:“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恰到好处的温柔与体贴。

二人视线相着,黎婉莫名觉得脸烧得更烫了,她磕磕巴巴解释:“不是坏东西。”

男人忍俊不禁:“嗯,婉婉这么乖,怎么会藏坏东西呢。”他咬字之时刻意加重“坏”这一字,语调微扬。

怎么感觉怪怪的?她心里发虚,随意岔开话道:“听桃喜说你不到晌午便到黎府了,今日不用给太子殿下授课吗?”

“先皇后祭日将至,殿下每年这时候都会去圣寺祈福敬香一个月,冬月才会回京。”

“太子殿下孝顺至极。”她点头。

他道:“故而这个月我可以留在府中多陪夫人。”

哦。黎婉不禁腹诽,光留在府里什么都不做有何用。

想到这里,她小小抱怨:“会陪我一整日?”

“那是自然。”温寂言眸光柔和,十分真切地望着她。

随着颠簸停歇,太傅府门口已至,温寂言垂首替她系好白裘,抬起手臂让她扶着下车。

夕阳余晖将散未散,二人用过晚膳,时辰已不早,外面天幕朦朦胧胧捂上一层黑绸,吞噬天光。

晚膳过后魏刀匆匆忙忙来找温寂言,二人便去了书房议事,黎婉索性无事,便将柳嬷嬷悄悄给她的红布包袱拆开来看。

嬷嬷说要她夜里穿上,却没说何时穿为妙,今夜就试试嘛?

她心中犹豫不决,决定先打开再说。

慢慢用手指解开包裹得朴实无华的小包袱,一截青绿色率先露出一角。黎婉脸上泛出笑意,心道柳嬷嬷果真懂她,知晓她爱青色、缃色这类淡雅之色。

抱着期待的心思,一把扯开包袱。

然后黎婉傻了眼。

她悠悠提起轻薄透明的青纱寝衣,怀疑自己的眼睛。

碧青薄纱,飘逸灵动。仿佛没有重量似的,轻得似乎下一刻就要融化于手掌心。

不得不承认,这纱衣做工精细,触手丝滑不已,摸上去软软的很舒服,甚至还有微微弹力,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所制。

可是,这也太薄了!

手一摸,能透出肌肤淡淡的粉色,这能穿吗?好生不正经……

温寂言应当不喜欢吧。

她眼巴巴端详着这精心准备的纱衣,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挣扎当中。

穿还是不穿?

……

清心斋内乌木沉香袅袅燃烧,欲图冲淡屋内压抑之气。

温寂言立于书案前,身前宣纸长铺,悬腕执笔。魏刀低头站其身侧为他小心研磨,汇报道:“太子殿下去圣寺祈福,只带了几个心腹。其余的东宫宫人我已找人仔细盯着,若有异动,绝不会让他逃脱。”

“找到人以后先别杀,留着我来审。”他用力落下一笔。

魏刀问:“主子心中已有怀疑之人?”

“如今太子殿下已不是无知幼童,不仅才识过人,骑射兵法也样样娴熟,并且愈发得圣上喜爱。”温寂言眼神一沉,“见此锋芒,有人就坐不住了。”

“除去太子殿下,圣上就只余一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大皇子。大皇子母妃身份卑微,母家也没势力可言,所以——”

“所以主子怀疑俪贵妃?”魏刀问。

俪贵妃一向嫉恨先皇后所出的太子,这些年因圣上的缘故一直隐忍,可是明里暗里的也没少找太子麻烦,若非温氏护着太子,只怕是东宫的日子会过得极惨。

俪贵妃多年无所出,后来皇帝为了安抚于她,便将年满十六的大皇子交由她抚养。不过大皇子并非不懂事的孩童,自然不会与养母过分亲近,二人有名义上的母子关系,却没什么情分可言。

温寂言提笔落墨,道:“俪贵妃跋扈毒辣,我相信她能做的出如此蠢事,却不信她能处理得如此干净。”

“此事怕是跟丞相府脱不了干系。”

魏刀敛声屏气。

俪贵妃乃是当今丞相亲女,因畏惧她母家势力,纵使现在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是淑妃娘娘,也无人敢怠慢于她。

给东宫太子下毒一事,若是宫里妃嫔干的,那叫残害皇子,倘若牵扯上丞相府,那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倘若大皇子登基,必然会被外戚把持朝政。

夺嫡与欲图篡位可是两码事。

“可是俪贵妃忍了这么年,怎么会突然下死手?就算皇位真的传给大皇子,一个生母一个养母,她怎么可能容忍出身微寒的孟昭仪与她平起平坐?”魏刀疑惑不解。

“这便是蹊跷之处。”温寂言点头。

魏刀不敢吱声,目光扫过宣纸,看见温寂言在雪白宣纸之上留书一字,力透纸背,是个“沉”字。

不知是沉心,还是沉气。

他只做没看见。

温寂言写完便撂下笔,扭头望去,窗外天色已晚,他对魏刀说:“东宫那边盯紧。我回房歇息,你退下吧。”

魏刀啊了一声,没经思考脱口而出:“主子你成亲之前都歇得很晚呀。”

随后收获自家主子冷冷睨过一眼。

温寂言扬声:“你嫌差事太少是不是?”

闻言,魏刀怂道:“属下多嘴。”

“属下告退。”他拔腿跑得飞快。

……

撵走魏刀后,温寂言缓步朝卧房走去。

夜凉如水,一路月光随步移,转眼见到卧房灯火明亮,比银辉多了几分温暖意味。

他伸手推开卧房门,“嘎吱”一声,踏入房门,见到床榻之上一娇小身影疾速藏进大红锦被之中,只留了个惊慌失措的小脑袋在外。

榻上少女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结巴道:“子鹤,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连声调都扬了几分,想必是真的很慌。

温寂言眼底兴味翻涌,轻声道:“自然是怕婉婉一人孤单。”

黎婉趴在被窝里,只敢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瞅着他:“你……能不能再出去一下。”

“嗯?”温寂言挑眉,“这是何意?”

她看起来快要哭了,语调微颤:“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要换衣裳!”

温寂言轻声笑出来:“原来如此。婉婉,你我夫妻何必拘礼,若真不想我看,我闭眼不看便是。”

“这不是看不看的问题……”黎婉像是朵儿蔫了的花,委屈巴巴的,“我、我。”

屋内沉寂片刻,少女瘪瘪嘴缩在被窝,太傅大人身姿如松立在床侧,两人悄然对视,如此僵持。

最终,黎婉狠心咬牙道:“子鹤,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温寂言坐到床沿,凝视着她:“乐意为夫人效劳。”

“那你不许取笑我。”她可怜巴巴说出这句,强调,“绝对不许。”

“嗯,不笑你。”他应承得痛快。

黎婉深吸一口气,慢吞吞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温寂言眼睛微眯。

她穿上了柳嬷嬷给她准备的寝衣,浅绿薄纱贴在她柔软白皙的每一寸肌肤之上,因布料透明的缘故,在烛火之下,能清晰可见漂亮的肉粉色。

凉飕飕的。

她感觉有道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黎婉羞得不行,蜷了蜷身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道:“我……脱不下来了。”

声音软软糯糯的,像只做错事的猫儿般在主人面前窘迫难当。

欲盖弥彰地捂住胸口,扯住半边被角遮住,若隐若现的,格外引人遐思。

她没骗人,是真的脱不下来了。在温寂言进来以前,她就扯了大半天都脱不掉,急得她差点哭出来。也不知柳嬷嬷从哪儿买的,莫不是上了当。

温寂言正要开口,黎婉羞恼道:“不许问。”

不许问她为何会穿这个……

“好,我不问。”温寂言向她伸手,道,“过来。”

黎婉傻傻看着朝她伸过来的手臂,一时间怔住,他什么意思?为何要她过去……难不成温寂言真的好这口?!

她大着胆子靠过去,直至整个人半倚在他臂弯之中。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顺着她的窄腰抚摸,密密麻麻的酥软感霎时传遍全身,从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儿,她禁不住一抖。

有点痒。

温寂言低声附在她耳畔安抚:“别紧张。”

她连忙点头,心中翻江倒海,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她想,温寂言什么意思,是要跟她圆房嘛……

忽而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分明朝她的心愿在进行,可她又没那么开心了……非得脱了衣裳才愿意,男人果真都一样吗?

抵得住她的脸,却抵不住身子。

在她出神间隙,男人的手在腰际抚上她脊柱,顺着清晰的凸起往上摸,难以言喻的奇妙触感源源不断传递。直至那双手停留在她肩膀,凉凉的,很轻,很舒服。

就在黎婉屏息以待之时,温寂言忽然停下了手上动作。

她疑惑地扭头,无辜地看向男人。

温寂言翘起唇角,道:“要脱下来也不难。”

合着这男人轻揉慢抚地摸了半天,是在琢磨怎么解开?

她就不该高估温寂言!

木头……这个木头!

她有气无力幽怨道:“怎么弄?”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笑着说,“先听哪个?”

没什么区别嘛,这世上大抵不会有比温寂言坐怀不乱还要糟糕的消息了。黎婉心不在焉说:“先说好的。”

“这纱衣脱法特殊,不过我有法子能解。”

能解开就行。

黎婉抱住双臂,松了口气问:“坏的消息呢?”

温寂言顿了一刹,继而垂首凑近她耳畔,浅浅荷香萦绕周身,温热呼吸拂过她泛红脸颊,嗓音略显低哑:

“得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