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出了好几天的太阳,可王国强去世的那天,帝都却下了一场大雨。
初时,天空阴云密布,有风自窗户缝中穿进,刘秘书担心这风会吹的王国强犯头风,连忙飞扑上前?关上了窗。
今天王老的精神,似乎是格外的好,有了呼吸机的加持,他的身体起伏显得十分平稳。
“……u盘……资料……”他的话语在呼吸罩内泛空,隔着透明的呼吸罩,刘秘书只能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巴。
“王老,您说什么??”他将头凑了过去,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u盘里的资料,是……绝密,让宇恒……交上去……”他说话已经变得很困难,却依旧记挂着那份事关机密的资料。
“好,我知道了。”刘秘书点点头。
秦宇恒是研发中心新一代中的中流砥柱,资料交给他,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小刘……小刘啊,扶我起来,陪我聊聊天呗……”老人虽是身子不得动弹,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
时间没过去多久,那位前?段时间还能月下独酌,自己跟自己打牌的健硕老人,一夕之间便如大厦倾倒,身体情况急转急下,一连几天都躺在病床之上呼吸困难,也就到今天才有点精神。
这是好兆头吗?
刘秘书不知道。
“好。”他一口应下,将王老扶了起来,王老的身子半靠在床头的枕头上,也算是舒服了些。
“呼……”王国强吐了一口浊气,躺下时,他觉得周身都使不上力气,坐上来后才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些。
刘秘书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于他而言,王老是这个领域的一座山,是时代的一颗星,是众神殿中的一员,而他,又能与王老聊些什么?呢?
王老一生未曾婚配,更没有子女儿孙相伴,及至病危,也没有老友前?来相送,王老天天骂他们狼心狗肺不来看他,可刘秘书却知道,那些前?辈们早已在前段时间接连离去……
如今啊,他们这一辈里,只剩下眼前的王老了。
最爱和众人打牌的人,偏独留到了最后。
“小刘啊,如果我走了,你就把莫忘送给宇恒,让他给我养着。”王国强想起了家中的那条狗,总有些不放心。
莫忘,是王国强捡来的一只金毛,当初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告诫自己莫忘割地赔款的历史、莫忘被列强分割的耻辱、莫忘无数为了伟大事业而献身的同志先烈。
“哎,好嘞。”时至今日,再?说什么?“您一定不会?走”之类的话,已经显得有些多余,倒不如让老人家说完心愿,无忧无虑地离去。
“记得让宇恒好好照应着,老头我没有孙子,莫忘就是我的亲孙子。”王国强如同孩子一般哼哼地说,仿佛秦宇恒要是照顾不好他的狗子,他就会生气一样。
“记得,记得。”刘秘书连连点头,“对了王老,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呢?”
王老年轻时就是令人羡艳的海归,模样也是一表人才,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听到这话,王国强情不自禁笑眯了眼,多少年了,多少年都没有人问他这种问题了。
“啊……这个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谈及往事,他的眼神显得更为明亮。
“出国之前?,我是有个喜欢的姑娘的,我答应她等我学成归来,就娶她过门儿。”
王国强的目光,似乎是透过了几十年的岁月长河,看到了个那个扎着双马尾,穿着碎花长裙的,年轻的爱人。
“就是后来啊,我刚回国没多久就被派去了驻疆研究所,签了《保密协议》,什么?也不能说。”
“看人家姑娘等的辛苦,我就狠下心跟她提了分手,一心一意前往了黄沙大漠。”
王国强摆了摆手,记忆中那个泛黄的火车站,他提着行李箱上了绿皮火车,火车轰隆而开,姑娘迈着大步,边抹泪边追着火车……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然后呢?”刘秘书下意识套入了现代思?想。
为国争光的英雄衣锦还乡,等候多时的姑娘扑进心爱之人的胸膛,是为一段红色的佳话。
“然后……”王国强喃喃,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被那呼吸罩限制着,他的情绪有些难以表露。
“然后有一回驻疆研究所休假,我回来探亲,戴着口罩去逛公园,遇到她和?丈夫正牵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一步一步地在学走路。”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而不是与一个隐姓埋名的故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他是国的臣子,你是家的姑娘。
刘秘书忽然缄默了,气氛有些凝固,王国强却仿佛并未在意,嘟囔着要刘秘书去给自己取存折。
是那本存着王老一生存款,以及退休工资的存折吗?是那本钱已经尽数捐献到希望小学,如今只剩下一块一毛六的存折吗?
纵使不解,刘秘书依旧顺从地去了隔壁的储物间,从王老那个背了几十年的包里,取出了那张泛黄的存折。
回到病房时,王老已经闭上了眼,医学上说,人死之前?,都会有回光返照。
刘秘书怔怔地走到了王老的床边,却见得他的嘴巴还在动,那嘟嘟囔囔的话语,究竟是什么??
窗外,隐忍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泻下,犹如大厦将倾!
刘秘书,终于听清了王老的话。
“……去新疆的那趟车上,我打了一天一夜的牌,输给了老许,刚好一块一毛六。”
“我怕他怪我。”
“轰隆——”一道紫色的闪电自远处蔓延而来,所?有的雷雨,仿佛都是在为这位巨匠送别!
床头破旧的收音机,是王老用了几十年的老伙伴,此刻如同有感而昭,竟自己响了起来。
那是,那是王老与他的老同志们,最爱唱的那首歌。
“在攀登的队伍里,我是哪一个。
在灿烂的群星里,我是哪一颗。
在通往宇宙的征途上,那无私拼搏的就是我。在共和国的星河里,那永远闪光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歌颂我,不渴望你报答我,我把光辉融进,融进祖国的星座。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女声高昂而蕴满情意,雨声缠绵,风雨飘摇的里,帝都的建筑稳稳当当地伫立在这里。
王老,您看的到吗?七十年了,风雨未变,可中国却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中国了。
——看到了。
可是呀,七十年太短,一辈子太长,我想再用一辈子的时间,给中国再挣几个七十年。
无比灿烂的七十年。
*
路鸣和?许儒城打算结婚了。
是了,一对活了七十多年的知己,来到了两具十八、九岁的身体,才打算结婚。
但此结婚非彼结婚,如今的二人还没有到领证的年纪,只是办一桌酒席,走个过场。
许儒城买了一套黑色的中山装,穿上去显得笔挺非常,路鸣则是穿了一条碎花长裙,裙摆大而张扬,这可是他们年时时候最流行的式样。
婚礼请柬是许儒城手写的,红色的卡纸,配着烫金笔书写出来的端正小楷,一笔落下,不减飘逸。
如此精美而富有诚意的请柬,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烧了几张。
“发了请柬就要请喜宴,你出钱还是我出钱?”路鸣故作吝啬地对许儒城问道。
“葛朗台阁下请放心,咱们国赛数模的奖金下来了,1500宴请宾客,绰绰有余。”许儒城的语气不紧不慢。
他们二人商议着,要在布鲁新开的小饭馆里请喜宴。
请柬发出后,秦宇恒来了一趟,令二人意外的是,他的怀中还抱了一条可爱的大金毛。
“宇恒。”许儒城大步向前?,如今误会已经全然解开,他们师生二人的芥蒂也早已不再?。
因?此,许儒城给了秦宇恒一个大大的拥抱。
无声的力量。
“老师。”秦宇恒低低地喊了一声,似有万般情绪萦绕心头。
这半年里,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生离死别,幸好蓦然回首,还有老师站在原地。
“宇恒,来早了,明天才请客呢。”路鸣请他入屋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路前辈。”秦宇恒抱着大金毛进了门。
那条狗极乖,吐着大大的舌头,看上去忠诚而聪慧。
“这条狗是……”许儒城摸了摸金毛的头,像是有灵性一般,那狗子主动蹭了蹭许儒城的手心。
“是王前?辈生前?养的。”秦宇恒笑笑,“叫莫忘。”
“王前?辈本来说交给我照顾的,可我马上要出国学习了,莫忘带不出去,我想着,您二老或许可以帮忙。”
莫忘,许、路二人无比懂得这个名字的含义,莫忘割地赔款的历史、莫忘被列强分割的耻辱、莫忘无数为了伟大事业而献身的同志先烈。
“好,那我们来养,刚好家里有些冷清。”许儒城接过了莫忘,狗子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可爱极了。
“谢谢老师,谢谢路前辈。”秦宇恒双手合十。
“另外明天的喜宴,我大概率是去不成了,订的是明天凌晨五点半的飞机。”他带着歉意补充。
“这么?急吗?是什么?学习?”路鸣询问。
“一个峰会?,我受邀前?去作报告。”秦宇恒说出了一个学术界高端会议的名称,许儒城与路鸣不由得相视一笑。
他们二人皆是四十多岁时才有资格登上那场会议的舞台,不曾想宇恒二十多岁的年龄,已经是受邀作报告的学者了。
真?真?是年少有为。
“好,你就放心去吧,莫忘交给我们来照顾。”许儒城对他点点头。
秦宇恒来的急促,走的也快,没坐一会?儿就赶着回程,许儒城送他下楼。
雨过天晴,天边有一道彩虹。
“老师,您留步,我先走了。”秦宇恒朝许儒城鞠了一躬。
吃水不忘挖井人,引路之恩,没齿难忘。
“好,那我便不送了。”许儒城扶起了他,“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请你带着中国人的骄傲,去那群星闪烁的地方。
“宇恒谨记在心。”又是一个深深地鞠躬。
……
第二天,是许儒城从黄历上看来的黄道吉日,说是宜嫁娶。
路鸣笑他迂腐。
布鲁新开了一家饭馆,取名叫“桃园”,桃园三结义的桃园。
这里地段很好,桌子椅子全是新的,当年轻的新郎新娘迟迟赶到时,众人已经坐齐。
宾客有已经是小品演员的方凌、怀着孕的郭娆栩、正在看自己老婆的江尧、有猫腻的徐景良和马东美、感觉自己被情侣包围的单身狗莫莎、略微有些拘禁的布鲁、捧着可乐使劲儿喝的田恬。
以及正准备启程去山村小学支教的宋希。
“呀!咱们的新郎新娘来啦!”郭娆栩远远就看到了二人,立马挥手相迎。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路鸣扯着许儒城的衣襟,随意地在两处空位坐了下来。
宋希有些心梗,“你当初说的那么决绝,转眼就要结婚!好家伙!小丑竟是我自己!”
“说!你们怎么这么?年轻就要结婚!不想再多磨合一下吗?!”
她的想法也是众人的想法,两个二十岁不到的大学生发请柬,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儿玩过家家。
“我们,不用磨合。”桌子底下,许儒城攥紧了路鸣的手。
“我十八岁一眼爱上的人,到八十岁仍然会爱着。”
说到做到,我爱了你很久,已经等不及要宣之于口了。
路鸣适时地低头一笑,罕见的小女儿姿态。
“咦惹,太肉麻了!”
“就是就是!我听不得这些!”
“幸好在场不止我一个单身!”
“别说了!有对象的也听不得这些!”
……
众人开始嫌弃起了他们。
布鲁的店里请了几个大厨,菜式是一早就选定了的,因?此上菜上的很快。
莫莎吃着吃着才注意到,隔壁桌也跟他们上了同样的菜,不同的是,那里的座位空无一人。
“欸,还有客人没来吗?”她放下酒杯率先发问,众人这才注意到,不止隔壁桌没人,他们桌上也有三个空位被摆上了餐具酒水。
隔壁桌是为老同志们准备的,这一桌的三个空位,是给幽兰、陈浩南,还有小光的。
“一些朋友,他们没来得及来,不敢缺了他们的,怕他们生气。”许儒城往路鸣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王国强怕许儒城生气,气那一块一毛六。
许儒城怕王国强生气,气他结婚没请他。
“哦~”众人了然,他们的婚宴说的突然,有人没空来也很很正常。
饭店有穿堂风自窗口吹过,觥筹交错,酒水入腹,许儒城不胜酒力,靠在路鸣的肩膀上,目光斜斜地看着隔壁桌。
“跟我一起回国,我们去造火箭,叫世人不敢小瞧咱们中国!”
“一穷二白不怕!吃糠咽菜也不怕!我们苦点累点,子孙后代才能吃得饱!”
“你看,那无边的宇宙,你忍心那探索的行列里,没有咱们可爱的中国么?”
“北斗、嫦娥、鹊桥……多么?优美的名字,只有咱们中国人才取得出来!”
“载人航天,咱们研发出来了载人航天!!老许!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听到了宇宙传来的中国话!”
“以太风有没有无所?谓,有的话,吹拂的是光年之外的五星红旗,没有的话,五星红旗依旧飘扬。”
“同志们!我的爱人是谁?我们的爱人是谁?!”
“哎呀,那当然,当然是我们可爱的祖国呀!”
一个一个神话,在黄沙大漠里实现,满天的星斗,是五千年历史的转机,凝视深空,我们不是孤单的身影,中国人的脊梁,永远挺拔。
风过,吹得那酒水左右晃荡,似乎是真的被人喝了一口。
“嚯,老李老高老张,你们快尝尝,老许这,这是好酒啊!”
无人说话。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啦!撒花!后面还有一些关于你们的意难平、一些疑云之类的,会放在番外~
给大家推荐一首歌,《祖国不会忘记》,大家可以去听听~(挺听完会热血沸腾的那种)
最后请大家给我的新文《我在总裁文里建设祖国[快穿]》点个预收,谢谢啦。
以及,推一下我基友的文文,《我靠抽卡巩固王位》,大家可以尽情催更!(恶魔低语)
文章简介:
谢尔登,
一名普通的学生。
有一天,平静的生活被系统打破
【恭喜你,你抽到了国王体验卡。】
谢尔登: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从二十一世纪被扔到了太阳崇拜的地区做国王。但是,这个国王其实是作为神的祭品的吉祥物。
谢尔登:……系统,你出来,我再抽一抽别的卡。
起于微末,只是最低位的奴隶。却是亲手缔造了守卫家国的传奇,流传千古。
手中剑一起一落,于外将敌国来犯之敌尽数斩灭,于内将奴隶制度一举摧毁。
追随者日夜感恩着带领他们走向自由的将军。
瘟疫降临,人们流离失所,被灾难苦厄所折磨,身披太阳长袍的祭司悲悯世人,以自身鲜血画出新生之路。
从此,他被奉为最接近神明之人,口口相传。
天水降世,地龙翻身。
人们在天灾中期盼神明的降世,无果。
头顶王冠的高位者,与众人同喜同悲,共同铸造生命之奇迹。
由被视作祭品的吉祥物,成为真正的菲茨帕特的国王。
诗歌将他的名字记载,史诗为他铸就伟名。
从顺位第一的国王,再到奴隶化身的将军,继而是太阳青睐的祭司,最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位神明。
谢尔登:有卡在手,天下我有——什么?我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小国王而已。
奴隶的将军吻上国王的项链,自奉为其最忠心的臣属。
虔诚的祭司聆听神明的旨意,预言其为国家真正的王。
太阳的神灵洒下属意的甘露,昭示其实为神明之化身。
谢尔登:谢邀,在线精分,人已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