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宁寻后来也不说话,漠然的神情叫人怀疑方才做那事情的不是他。

唇瓣厮磨的发红,皙白的面上眼神低沉,他避开了十安的视线独看外面愈发深沉的夜色。月亮出来后清辉洒在卷棚顶上,难得的寂静。

十安捂着心口,把嘴擦了一遍,抬眼时气息不稳,桌上的粥都凉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一块儿是被他捏红的。

分明是个看着克制的人,方才也是够凶的。

这后半夜吃药膳,以至于十安第二日躺到正午以后。醒过来宁寻早早就在回春堂的堂厅里坐诊。

她换上藕荷色织金暗花短袄,外穿着丁香底宋锦比甲,下系了一条月白膝澜裙。一双手忍不住往袖子里缩,掀开挡门帘子,就见他在低头写药房。今儿来的人还算多。放眼看去等的有三人。

宁寻这样怪脾气人,难得给人看病。

他昨儿折腾了晚一些,如今眼底有些黯淡之色,可长眉墨染,瞳如点漆,看着仍是精神上佳,没有丝毫疲倦。对着旁人的病状似是见了千万遍了,不一会儿功夫堂厅里空空荡荡。

发觉她在偷看,他淡扫了一眼,搁下执笔仿佛要关门了。

“既然醒了,今日就到这里,收拾一番,该行路了。到年底咱们要到北都。”宁寻说。

十安这一年流连在外惯了,收了个小包裹出来,一边赶路一边问他:“甲乙、春夏、子午是都回去了吗?”

宁家收徒,向来散养,宁寻之前就打发了他们哪儿舒服去哪儿过年。结果一个个的嫌冷,跑到了琼州去了。

他想了想,只道:“不知。”

琼州地界多少家医馆他确实不知。宁寻跟宋三少爷不同,他不住客栈。盘踞大燕的宁家自上一朝代起就行医壮大起来。他去旁的地方,十有□□就能遇到家里的亲戚。

两个人走的这日,住在外面的远房表叔才从城东的医馆过来想给他送行。宁寻留了点薄礼,十安一问他就将最近新制的毒说了几个。

十安全都没听过,在他身前把缰绳勒紧差点让马停了下来。

“这么说你随身都带着毒了?”她咽了咽口水,被宁寻扳过头,提醒看路。

“医者会解毒,自然也会制毒。行走在外,自当带着一点防身。”宁寻静静看着她的头顶,而后抬手将她头上的点翠镶珠海棠纹头花往下插了些许。颠簸途中快要掉下来了。

她也不戴风帽,赶路起来尤为之慢。领口里飘出来的淡香都叫风吹散了。这时候的宁寻格外清心寡欲,望着前面的空旷平原旷野,他到底还是让十安别赶车了。

“你这般,入了夜都不能出这个县。”他低垂着眼,轮他了十安被颠的摇摇欲坠。

头上才被他插好的头花慢慢的就掉在车里,十安撑着手又想起那日在船里的情景。一个劲让他慢一些。

可宁寻自从南都出来后就不必从前温柔,只回道:“再慢下去赶不回去了。若是要走走停停,今日再不可耽搁。”

十安扶着脑袋:“你都已经算了一遍?”

宁寻嗯了一声。

她再无话可说,闭着眼睛想着幸亏还没吃饭。

两个人傍晚到了丘及县。宁寻自己找了医馆,十安沿途过来倒是看见了许多的牌坊。因为靠近北都了,这地方商人修的会馆也极为多。福建商人修的天后宫、陕西商人修的关帝庙等等。浮雕纷繁,近看远看都觉得华丽。

酉时县中的钟楼开始敲钟。

宁寻带她去了族叔家里头住,天色黑的早,屋前已经点了灯笼。管家在外面候着,正门大开。门簪上挂的匾是用瘦金体写的宁宅二字,与旁人的不同。她原以为宁寻的族叔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谁知真正见第一面竟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人,戴着子瞻帽。论起来比他还小,生的很是和善,见谁似乎都是笑嘻嘻地,竟还有酒窝。

奈何辈分高一些,宁寻与他见过礼不情不愿喊了一声叔叔。

这叔叔倒是随性,大力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嘻嘻道:“大侄子来我这里,这是蓬荜生辉。快进来,我要给你接风洗尘。”

十安被宁寻挡在后面,架不住他的好奇,被拉出来过目一遍。

“这是谁家的姑娘,你怎么拐回来了?”他兴致勃勃,还想问些什么,被宁寻敷衍过后深深吸了口气,虚指他,“我告诉你母亲,你瞧瞧她怎么打你。”

“吃饭。”宁寻面无表情,从不当一回事。

那样子似就差踹他的,两个人自幼长在一块,情分厚重,这面上的礼节不拘,喊一声叔叔意思过后宁寻便直呼他的字。

宁何提醒他几回,却叫侄子揭了几回老底。

“罢了,不同你理论。”菜上桌,他给宁寻斟酒,给十安倒得是茶,他说,“姑娘在外是不能喝酒的。与男人同行更应保持警惕。不要因旁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死心塌地跟着。我同你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瞧行之,面冷心热,瞧着清心寡欲,谁知道。你想必是懂的。”

宁何笑了笑,这边将他整个杯子都满上了,言道:“我还不知道这姑娘叫什么,日后总要当一家人。你如今才带回来,给家里头的信里只言片语也无,未免藏得太好了。”

宁寻酒量上佳,淡淡道:“你日后是要知道了,到时候顺其自然。”

他摇摇头:“盲婚哑嫁也许父母长辈先过目了解,你这是自己挑的,只能你自己告诉我们。”

十安吃着吃着就觉得没了味道,心里想了好些事情,抬眼之时撞到宁寻的视线。他给十安夹菜,略了小叔叔的话,问她:“不喜欢这里的菜?是不是油荤太重了?”

宁何:“……”

这一顿吃下来十安倒头就想睡,精神恹恹。

宁寻扶她回厢房。十安抓着他的袖子,身上淡淡的酒香醉人。她低着声问:“你要娶我?”

宁寻不置可否,院里的树木光秃着枝干,两个人的脚步沉沉。

十安心里很酸,总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可如今将他叔叔的话细细回味一遍,却愈发觉得自己跟宁寻之间的关系就是苟.合.私.通.。

“我要娶你这件事情,旁人说的都不算数,我愿意才是头等大事。”他摸着十安的脸,半晌将她抵在廊柱上。

月光清寒,地上枝干交错凌乱,两个人呼吸胶着,十安手抵在他腹.部,慢慢道:“你都不问我愿不愿意。我要是不愿意,当一对怨偶不比你一个人逍遥自在。”

宁寻仔细端详她的神情,面容,久久才笑了一声,额抵着她的前额,一字一句道:“你不愿意,我从前就告诉你了,我愿意就好。”

“我不在乎别人想什么,我也不怎么在乎你想什么。”

他拨开鬓角的碎发,轻缓问她,“冬日添衣,夏日纳凉,睡到日上三竿也是常有的事情。跟你从前做丫鬟比,我使唤过你什么了?”

宁寻这一身白衣遮挡住十安的视野,退无可退,便只好迎着他的目光,他衣裳都给抓皱了。十安吸了吸鼻子,莹白的面上露出一丝伤感来:“所以我吃你喝你的,我有什么可选择的。”

杏眸里一丝倔强之色闪过,她道:“你这就是养狗养猫。你在的时候能护着我,你不在,我被你养成这样出去了怎么活?”

她伸出自己的手给他看。

“我以前干活手上都长茧,外面看着白,只一摊开掌心里面还有刀划过留下的痕迹。每日天明要去洗两个人的衣服。”十安木木道,“我现在怕冷,手养好了,吃好了,浑身的力气用起来却连两个满满的木桶都无法挑起来。”

她咽了一口口水,眼里朦胧。

“现在出去不是被拐被卖。我是个丫鬟,家里人死光了。而你就是喜欢我这张脸,我老了在丢到,你这算什么?我就是个下贱的。”

索性摊开来讲,十安喉咙里的还是将余下的话都憋住了。

喜欢不长久,她就是在作孽。

宁寻捏着她的腰,静静看了半晌,唇角一翘,把她带到屋子里,门一关挡住外面的寒冷。

“你说的都对,可你有什么法子?”

如此霸道,十安要气吐血了,骂他打他宁寻甘之如饴,将她结结实实抱住压着后嘘了一声。十安喘着粗气,咬住他的肩头手腕,一口一个印子。

“你听,这外面风刮的这么大,你要出去了不是饿死就冷死。你想宋景和吗?他肯定顾不得你。只有我,今儿清晨推门之时就在想你怕不怕这股冷,将衣裳换了一套厚实的。屋里的银霜炭烧了一盆新的,我这个人自私。却想照顾你。”

宁寻贴着她的耳,说的尤为清晰:“狗得不到我这样的照顾,我养的狗全用来试毒。”

“你怎么能这样想。”

他收紧手臂,只觉得十安小小一只待在怀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如今格外踏实。

十安心头一动,想起他的家,到底是格外清醒。

“这世道仍是讲门当户对的。”

她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宁寻扯了扯她的领子,忽问道:“你每日这般喘得过气吗?”

直直略过她这门当户对一句话,视线落在她领口处。

“你不穿心衣,胆子愈发大了。”翻个身,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般肃然,瞧得十安心里发慌,遂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是她夫君质问她。

“你这是勾引我,偏生说那些话,我姑且认作是欲迎还拒了。”宁寻捧着她的小脸。

她皂缘对翻,中衣松散,那明明是他暗中做的,装模作样故意欺她。清朗的音色一沉,如勾起的一声低缓琴音。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评论区有个人说的很对,既然都是男二了,不如多亲亲摸摸,不枉当个男二。我给他加戏。感谢在2020-04-0723:20:45~2020-04-0823:3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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