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我出来逛逛,午间睡着了,正好也出来吃饭。谁知道瓦肆里头太热闹,一时就磨蹭到这时。”十安一五一十道。

宋景和垂着头,让十安扶着他,一边走一边道:“我方才去办新的户籍路引,大抵要在南都住上几天。一直住客栈倒不好,一则贵,二则又吵又闹。”

他说着话时人在后面整个都要把十安罩住了,远看就像是把人抱在怀里头。这晚间彩灯高悬,灯火如昼,十安心虚地望着地下的影子,找着话同他聊天。

诸如:“南都这样贵的价,若是要租房子,指不定要花好多罢。”

“这是自然。”宋三少爷虚拢着她,想了想便道,“我还有些余钱,大抵够了,明儿的事情再同你说。如今晚了。我怕我说了你就睡不着,到了第二日要你的时候你一个人呼呼大睡。”

十安好奇,好半天弱弱问了他:“你这是要做什么?怕我多想,我向来心思少,你不如说给我听,指不定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宋景和咳了几声,把她往前一推,故意道:“你求我也没用。”

她见没戏,轻哼了声,拢着袖子就走在宋景和前面。客栈里还是那副样子,宋三少爷今日依旧只订一间房,十安把衣服换了下来,再三叮嘱让他不要偷看。

彼时宋景和正坐在客栈的窗子边上温习,头也不抬,俊秀的面上满是认真,压根也瞧不出会做出那下流事的人。

十安姑且信他一回,小小的客栈里有人通宵达旦喝酒,她泡在水里默了会儿抬头望着顶。也不知是不是楼上的喝酒喝多了开始发酒疯,闹的很。

十安在水里泡久了总算觉得够,慢慢悠悠睁开眼,嗅到那一股淡淡的梅香时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指着他的手都在抖,雪白的衣袍露出一角,那扇大屏风上映着宋三少爷欣长的影子。

修长皙白的手正捧着她的衣裳,不知立了多久,仿佛她要是再没有动静这人就要转过来了。

“好了?”他笑问,“你这么久没动静,我怕你洗澡也能给淹死,这才来的,也不曾瞧见什么不该看的,这点你要放心。”

十安捂着胸,双眸瞪圆了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那人影从屏风上撤去,一个大活人站在她不远处,眼神还直勾勾地看着她。

“好了你走吧。”

十安清楚他这人,忍着往水里缩了缩。

宋景和就见那白晃晃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如今就只能看到一张莹白的小脸,面上的神情有种隐忍。像浸了水的白山茶,水珠从皙白的花瓣上滚落,乌发打湿了贴着面颊一侧,秀美皱的厉害,偏生眼睛瞪那么大,似乎就是故意的。

勾着人过去将花儿折了,攥在手里揉碎了。

“你是遛狗呢?”他捧着衣裳,敛着笑忽道,“招我来,我来了让我走,当真是不将我放在眼中。你这衣裳想必是不想要了。”

宋景和说罢秋水眸里笑意才荡开,像是预谋已久,反手一丢,袖手在旁幽幽道:“这晚间热我是懂的,你在水中泡了那么久,起来罢。”

十安仿佛被他掐住了喉咙,指了指怒道:“你衣裳都丢了,你是想要我光着身子出来,好不要脸!”

“你太不要脸了!”她唾弃宋三少爷这样的行为,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宋景和这些日子吃了苦,旁人说的话他也懒得搁在心头膈应自己,况且还是十安说的。

配着当前的景色看,他像是一只小野兽逗弄自己爪子的小玩意儿。

十安骂的没声了宋景和才道:“你是第一天知道?”

他淡了笑,眼神愈发幽暗,十安蓦地捂着自己的嘴,想起他之前咬她的样子。哪哪都不放过,最为可恶。

“你转个身好不好?”她跟他商量道。

宋景和摇摇头,如此动作,手慢条斯理解着自己腰上系着的藕色宫绦。地上慢慢堆着香囊、荼白的道袍,银色小冠,雪白中衣……

水漫了出来,十安趴在一边,原本冷了的水莫名像给人烧热了似得,人在里面片刻也待不住。

发丝在水里荡开,遮着背,还盖了纤细的腰肢。

慢慢的就给拂开,极为的轻缓,以至于涌上来一股酥麻感,带着薄茧的手指拨开一缕,他吻了上来。

鸦青的眼睫微微一颤,半晌掀起眼帘,入目的仿佛是梅岭的雪,只不过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

……

第二日宋景和要去等他的新户籍,十安醒过来正巧,客栈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他从外买了新衣裳,看着如同是个清贫读书人,丢了怀里的衣裳,宋景和吩咐道:“醒了就梳洗梳洗,换上衣裳要出去一趟。”

十安不出声,宋景和便将床上的帐子一把掀开。

她吸了口凉气,两个人面面相觑,他好笑道:“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怎么也不出声。”

十安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努力几回当真是说不出话来。从前声音难听、音量小倒也可以忍受,但如今她不敢想。

宁寻说她的毒至少要半年才能解,那如今可怎么办?

十安低着小脑袋把衣服都穿好,寻了纸笔写给宋景和看。字写的如狗爬,但看意思没什么大问题。他看罢也不知在想什么,弯腰帮她换了一双鞋。

她之前穿的脏了,宋三少爷这双素白绸面,清简的无一花纹绣饰,配着她这身月白的百褶裙,也堪堪合适。

十安在地上走了几步,又提起笔刷刷写了起来。

写的是:“你怎么知道我要这样的鞋?绣娘猜的吗?”

宋景和夺了她手上那张纸,揉成一个球砸过去,笑道:“这双鞋的钱记在你的账上面。现在睡好了就东西收一收,我们不能继续住客栈了。”

十安看他不理会自己,闭了闭眼深深呼了口气出来,再抬眸时还是有几分的不悦。宋景和拍拍她的小脑袋,嘲笑道:“你还厌上我来了?我一大早出去,也未催你什么。做主子到这种地步,你瞧瞧咱们大燕有几人?”

十安没有声,那样子有几分可怜,宋景和不觉就缓了缓说道:“你如今说不出话来,出去忙完了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他抓着十安的小手,素衣轻袍,依旧是风雅至极。外面日光炽热,她被扣了一顶锥帽,人来人往,到处是行人,举目则楼阁屋宇。过街楼一座一座,坐轿的娇娘子从边上过,空气里都是香风。

小毛驴上的跛足道士险些要撞上十安,宋三少爷把她拉了一把,顺带着扶正锥帽。

“走路这么不小心。”他问,“想什么呢?”

十安抓着他的袖袍,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宋景和便跟她歇在一家面馆。

白日里一碗热面能吃的人汗如雨下,十安擦了几回,宋三少爷给她递了一碗凉茶。这处背阴,宋景和吃罢了支着手看十安吃。

取了锥帽,皙白的面上染了绯色,细长的眉舒展开,如墨涂染,愈发显得眼睛有神。她叫人养了些时日,比他身边待的好。瞧得宋景和很不是滋味。

“不要了?”他问。

十安赶紧摆摆手,拿着帕子擦嘴,辣的舔唇,下意识的举动做完猛地抬头看对面的宋景和。他温温润润的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来,眼神清明,唇畔还带着一丝笑意。任人怎么瞧也只是个清贵的读书人。

偏生她想起昨晚的事情来,手一顿,捂着嘴摇头。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宋景和微微一笑,黑漆的眼眸里似温柔无限。这会子暖风熏人,十安一时又看岔了神,猛地把桌子一拍,咽了口口水。

她说了几回,想起发不出声,半晌火气就降了下来,莫名的叫人心疼。

“我租了个房子,就在医馆附近,带你看完了就去医馆找个大夫。”宋景和心里似乎有个猜测,越想越觉得她这嗓子兴许是救不来了。

旁人说她中毒了,宋景和初时并不能瞧出来。

她站在自己面前只是比从前要弱了些许,苍白的肤色添了少许的病态。

谁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情呢?人活着就是万幸了。他本就无权无势,能求得什么出来。

十安点头,跟着他又出去,锥帽将容貌盖着,面前的白纱随风晃荡,底下的路似有无限之长。宋景和一直牵着她的手。

到了地方,只见是个偏僻的巷子。白院墙不比旁人的高,而里头的马头墙上长满藤蔓,小小的门前楹联褪色,昨夜的西瓜灯破了个口子,乍一眼看就有些年头了。

宋景和叩门,里面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

蹦蹦哒哒的小孩子先开门,而后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出来,知道今日宋景和要来,熟练地打了个招呼让他进来。

事先也不知道十安,便将她仔细打量后疑惑地问宋三少爷:“这位姑娘是郎君什么人?”

“我的丫鬟。”

他笑了声,道:“南都的丫鬟就是比别的地方高贵,这姑娘站在这儿,外地人看定然会以为是个小姐。”

宋景和笑了笑:“日后就要租你这屋子了,这些是早上跟你要我写的契书,还请过目。”

两个人修改了些,最后摁了手印,一人一份。宋景和喊他陈伯,十安弯了弯腰,陈伯这才发觉十安不说话。

宋景和解释了一番,他叹了叹气,不过道:“咱们这附近有个回春堂,里面的大夫确实是有本事的,不若待会儿就带十安姑娘去看看罢。姑娘家的若是不能说话了,日后可就难了。”

十安听罢微微一诧。

不禁想,这儿的回春堂也是他开的医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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