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少爷换了一条路,傍晚就投宿在一户农家。
停车前她才解了十安的绳子,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将她嘴里的塞进去的帕子扯开,拍拍她的脸才道:“醒醒。”
十安骤然得了自由,呆看他一眼,见不是梦就猛地扑上去咬他一口。他任着这人把他衣领,咬出血来也只因为刺痛偶尔皱眉。这般不痛不痒无所谓的态度实在无趣,等够了就会自己住手。
村口闲散的人多,此刻大多吃饱喝足,坐着下棋站着遛狗,宋三少爷来这儿叫人一下就把目光投来。
过了好半天他下来,衣衫乱糟糟的,唇上都可耻地被咬破,满眼的阴沉,瞧着不大和善。半天还是坐村口的村长跑上去问了声。
“小兄弟这是怎么了?到咱们村是有认识的?打哪儿来呀?”
宋景和擦了唇角的血,这才神色如常,有礼道:“天黑了,带了女眷,不方便继续行路所以想来这儿借宿一晚,打扰你们了。”
他塞了半两银子给村长,语气稍稍和蔼,秋水眸子本就看着温柔,一笑就散了些许方才的阴鹜。
村长捏着银子,眉眼笑开,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当下就问了两人一些身份上的事情。宋景和说自个儿是做生意的,这次出来货没谈拢,大部分的货还叫人诓了去,如今灰溜溜的要回去,空空荡荡委实可怜。
“里面是有人?”村长问,“你家的?有些狠呢。”
宋景和看他好奇样儿,都四五十岁,眼睛里还冒着新鲜劲,似是要看到两个人扭作一团才得劲。
不过他还是礼貌道:“家里的内人最近水土不服,瞧我也不顺眼,下车前喊她,谁知她觉得我故意扰她眠,生生咬了我一口。待会儿她若是下来了,可不能问她什么。”
村长点点头,朝后对村民说了说宋景和的一点消息,而后就跟他道,“你们既然来投宿,就来我家好了,正巧也有空房子。”
磨蹭着那半两银子,他笑的也格外大方。
宋景和便颔首,进去把她拖下来。
但她提着裙摆,先把鞋穿好,直从上往下蹦,尘土一激,看也不看宋景和伸出来的那只手。
旁人看热闹的就爱她这样的貌美小娘子,宋景和笑容一僵,只能若无其事地收回去,笑道:“脾气愈发渐长了。”
“女人可不能惯着。”村长说。
宋景和侧耳:“难不成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听话?”
这一下支招的人可就多了,纷纷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婆娘没事儿就要打一打,也别下死力气,叫她知道疼就行。”
“打人算什么男人?就该馋着她。女人这开了荤就跟男人没什么样,你别碰她,冷落她!”
“让她生个娃,不过我瞧着你家婆娘这么瘦瘦小小,虽好看,但不像个会生养的样子呀。”
“我家有求子秘方!生了三个儿子啦!”
……
话题越来越偏,十安也不是聋子,气的捂着耳,涨红了脸,恨不得自证清白。
可惜她那点儿声音死死被旁的人声盖住,别人是一丁点儿也听不到。宋景和笑吟吟看着她,便道:“诸位不必再说了,她面皮薄,听不得。”
十安:“……”
两个中年人养了一儿一女,五间瓦房,平整地上还种了两棵大枣树,如今也是青青葱葱。养鸡养猪养狗养猫,一整个院子里到傍晚着实有些许吵闹。
十安站在宋景和后面,村长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道:“你们两个既然是夫妻,咱们家那空房子你们晚上就先住着,要是没吃饭我能叫婆娘重新烧火热热灶,炒几个小菜给你们。”
十安这才开口:“不用,晚上我能和你女儿睡一块儿吗?”
村长诧异,慢慢道:“这是怎么了?闹矛盾了?乡下人说话没遮没拦的,太太别放在心上,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
十安坚持,宋三少爷却揽着她的肩膀:“别听她乱说,她这人就是犟,要不然我也不会连孩子也没有。”
她狠狠皱了眉,一口一个孩子,他哪儿来的脸让他这么说的?
“你闭嘴!”十安捏着他腰上的肉,半天没听他痛喊一声,纳闷期间猛地被人扛到了肩上。视野里都是他玄色衣衫上绣的竹叶纹。
村长被唬了一下,把家里老婆招过来,抱着新被褥去铺床。
“年轻人感情好,吵吵就跟好了,谁不是这么来的?”
十安只觉血液都往脑袋冲。
床边上有两个人在悄悄打量,女儿十五岁了,生的高高壮壮,男孩儿却瘦小,垫着脚伸头张望。大抵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被十安看着是倏地将头低下去。
他忘了许久,这才缓缓道:“那是你家的孩子,生的倒是健健康康。”
而后宋景和看了一圈这个房间,墙也没糊过,地上坑洼不平,不过顶严实,一张床配一张桌子,委实有些许狭小。
可在外投宿也没什么可嫌弃的,他说完又给了村长半两,小声道:“家中若是能再起火烧饭,那就麻烦了。”
拿钱办事,顿时就喜笑颜开,哪里有麻烦可言。
村长再三道:“您请坐,要喝水喝热水使唤这两个就成,我这就跟老婆去拾掇几个菜出来。”
宋景和微微笑道:“不必了,太麻烦你家,让他们出去玩一玩儿吧,我这新太太累的都闭上眼睛了。”
他一指,十安就立刻睁开眼睛,而后瞪他。宋景和却将门关上,送村长出去,边道:“她脾气真不好,见谅。”
等没了旁的人,十安忍无可忍,扔了枕头骂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宋景和道结了枕头:“我不要脸,倒忘了你是要脸的人,被我抓着了还眼巴巴地想往回找那个大夫。”
他抬眼,黑漆的眼眸里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都这样了,我也未曾将你如何?无非是怕你从我这儿跳下去摔断腿,才好心将你的手脚缚住。”
“你这是强词夺理!”十安脱了鞋砸他,宋景和也避了过去,言辞极为轻缓,隐约有笑。
“我强词夺理这事情你是头一天知道吗?”
他轻笑:“你跟着旁的男人过了几日,竟就觉得我该是君子了?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这样。”
修长皙白的手从袖中把绳子拿出来,慢条斯理悬在十安眼前,压低声音道:“我看着你眼泪汪汪,想必是喜欢的都要哭,今晚咱们慢慢玩儿。你如今胆子大了,脾气也大,我可放心了。”
十安难以置信,嗓子很痛了,依旧道:“你疯了,我可不陪你疯。”
“你有这个本事那就好说。”宋景和垂眼唬她够了,将绳子一丢,也将腰上坠的玩意儿一一解下来。鸦青的眼睫半遮住眼里的神情,蔷薇色的薄唇润了一口冷水,现了个冷笑。
他笃定十安没什么大本事,跟个兔子一样,一揪耳朵就要蹦跶腿,但心里软的不得了。
那边十安一错不错盯着宋景和,生怕他就跟饥不择食的禽兽一样扑上来。她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面,慢慢感受着狭小房间里的闷热,困兽一般逃无可逃。绯红的脸上薄汗顺着面颊往下落,她擦了几回,心里闷的慌。
只硬着头皮,两个人渐渐地谁也不说话。
直到村长过来送饭,宋景和这才笑着跟人客套。
有酒。
宋景和:“过来吃饭。”
十安捂着肚子,想硬气一回,谁知道他将人拖到了桌子跟前,逼道:“你不吃,明儿也别吃,你饿死了我叫宁大夫来给你收尸!”
他身上的衣衫被汗湿后十安又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执筷的手一顿,面前的酒就被他拎过去,一口灌下。喝了酒他面上染了薄红,小心翼翼脱了玄色外衫。
里面的白色中衣被染红,他皱着眉将缠在外面的绷带解开,光着上半身去包裹里找药,慢慢敷好,手法熟练。
十安默不作声吃饭,想他自己做的事,大抵都不怕疼,自个儿狠着劲儿折腾自己的身子,等他到老了就该后悔。
“怎么不看了?”察觉到她移开目光,宋三少爷轻挑着眉眼,擦了擦边角的血渍,换上新的衣裳,道,“这些是路上的时候叫人误伤的,不过学了十年的武艺,跟长公主府里的暗卫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提到长公主,十安竖着耳听他继续说。
“我去北都找她,门却也摸不着,半夜去翻墙。好生狼狈。”宋景和提了句,大抵也觉得丢脸,笑笑带过,“那时候我觉得权势最是个好东西,一不留神就签了个契。”
“你知道我签了什么吗?”
十安自然不知,试探道:“你签了什么?”
宋景和垂眸不语,傍晚日头彻底沉了下去,愈发浅淡的光消弭,暮色笼罩下他坐在床沿上看不清神情。
十安又问了几声,可他忽然就捂着胸口的上痛苦呜咽了下。
低低的压抑,莫名有些叫人心疼。清隽的面上汗珠往下滚落,湿了新换上的贴身衣物。
她嘴里的饭菜吃着吃着也就没了味道,慢慢皱起眉来,探着小脑袋望过去。
黑漆的长眉微蹙,十安就见他在痛苦地哼着,等她到了面前勉强睁开眼睛,喉结微动,眼里都是十安那傻呆呆的样子。
他翘了唇角,道:“你是关心我?方才不是恨不得打死我吗?”
声音又哑又沉,勾人的紧,偏生还故意扯了自己的系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如今就躺在她面前,仿佛能任她为所欲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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