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十安抗拒道:“求你。”

跟块石头似的,宋景和不爱看。他抱着十安,捏着她的腰肢,她依旧僵硬,嘴里说那两个字。

他慢慢地从她身上抬起头,恍然间发现十安这会子哭的厉害。力道一松她就开始捶打宋景和的胸膛,哭哭啼啼道:“你快起来,我肚子疼。”

“今天就突然疼?”他桎梏住十安,半信半疑,“你是在诓我。”

“我骗你这个作甚?”她皱着眉,手从后面抽出来,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宋景和这才撑起身子,看着那儿半晌,帮她把上袄往下拉了拉。

“女人来这个都很疼吗?”他一伸手就会被十安打一下。

“我怎么知道?”她恶狠狠地瞪了宋三少爷一眼,热流挡不住,坐在那儿浑身都难受。

好在宋景和还有些许良心,见她如此,好好的跟她说道:“那你今儿就别处去了。”

走的时候用力揉了揉她的头。

十安:“……”

她呼吸还没能平复下来,这会子捂着心窝,羞耻的紧。觉察到裤子上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十安连滚带爬的去换衣服。

傍晚也未曾点灯,等她收拾好从屏风后转出来时宋景和那厮已然在灯盏上添了新油,如今正弯着腰点燃。腰上的宫绦荡了荡,浅白的衣摆上沾了尘土。

“你衣裳换好了就去吃饭罢。”宋景和指着桌子道。

他自己多要了一碗红糖水,两个青花小碗齐齐摆在桌案上,一旁的芭蕉黯然失色,夜色渐临,灯点了五盏,屋里明朗。

“吃饭。”他说。

十安执筷盯着饭菜,大抵是他明儿要出府,今儿的格外丰富。她莫名想起了南监里头的犯人,死之前也得吃的好一点。

面上摆着一碟清蒸鳜鱼,两盏菊花松茸汤,一碟雀巢富贵虾,一碗珍菌石榴包,两盅砂锅素什锦,一碟丝瓜青豆瓣儿。

十安吃到一半儿宋三少爷把红糖水儿给她推过去。

两个人面面相觑,宋景和无奈一笑:“你不喜欢?”

十安这才恍然大悟,兴许宋三少爷在为刚才的事情安慰她。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十安根本不敢奢求太多,很给他面子,跟酒似得一碗灌了下去。

宋景和:“吃完了今儿该忘得就忘了罢。”

从她身上起来后被外面的风一吹,宋三少爷想着自己大约像个禽兽,要不然不会莫名的发.情。

跟人打了一架后脑子更是彻底清醒。

十安抬眼,就见他将视线移开。

宋三少爷鸦青的眼睫翕动,抿着嘴抬手把窗户合紧,平日里素来霸道的人今夜有那么几分温柔小意,十安受宠若惊,一不小心喝了两碗红糖水。

到第二日府里已经给他备好马车,宋景和带着十安从侧门出去,老太太还病着,就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送送。

昨儿分明还是大晴天,结果转眼就落了绵绵细雨。

夏日里整的如同未尽的春时,平添愁绪。十安举高手给宋景和打伞,比起入府时的排场如今也差不了多少,两个人像打秋风的一样。她单手把鬓角碎发撩到耳后,余光瞥见了站在侧门边上的宋承和。

他竟也来送宋景和,茶色的眼眸里含着笑意,对上十安的视线他轻轻颔首,侧身吩咐身边的小厮一些话,立马后面的秦歌便捧着一个红漆大攒盒过来。不由分说先交到十安手上。

她单手夹在怀里,雨里看着略有无措,湿漉漉的水汽四散聚合,她穿着藏蓝色的素面百褶裙,这般瞧着宋承和,他忍不住展颜一笑。

“三弟,明年回来咱们要好好一叙。”宋承和道。

宋景和客套了几句,笑意淡去,昨儿的伤似痛意复返了。

他跟这儿本就没有情分,来的人多数乃是来看他笑话的,明年也说不定。外面雨丝绵绵,宋景和抓着十安的手上车。

上了路,十安才探出头,她把宋承和的攒盒打开一看,都是几样南都出名的糕点,许是准备给他们路上吃的,不由纳闷。

她好奇道:“大少爷怎么会好好的送你攒盒?”

宋景和冷笑:“谁说送我的?”

“我不喜欢这些糕点,我从来都不喜欢。我这位大哥,惯会装这些。戏台上的戏子都难敌他一二。”拉着缰绳,宋景和还道,“你都不知有没有毒,竟就下嘴,你若是半路毒死了,我便草草将你埋了,全了咱们主仆情谊。”

他稍稍弯着背,挡住了十安前面的雨丝,她在后面忍不住说:“我吃了好些,如今都没事,想必是没毒。”

宋景和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他就是巴巴的给你送。”

“你们关系真好。”

十安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直觉不对,她把盒子盖起来,温缓道:“我跟旁的人都是假的。我这颗心可昭日月,金银财宝,美食佳肴都敌不上少爷那里的卖身契。”

声音柔柔糯糯,杂着雨声,宋景和轻轻一叹。

他嘲笑道:“这就是世道,若是没有拿捏旁人的东西,嘴上的话是绝不能信的。”

“心这玩意儿,太玄了。”

十安歪着头,觉得极有道理,暗暗记了下来。外面的雨丝飘进来她把脚缩了缩。

穿过街头的一座过街楼,入目城墙百雉,依然拦不住城外的锡山景貌,几道沟壑纵横百里,线条凌厉,斧凿一般,绿意将其填满,雨中飞鸟掠过。

两个人来时如何,去时就如何。

官道绵延,十安在车里闷得慌,便问了声宋三少爷,两个人今后如何。

宋景和想也不想,淡淡道:“南都是大燕副都,虽说是繁华,但咱们日后定然要去北地瞧瞧。出门时带了一百两,如今手头有一百五十两,省着点用大抵是可以。明年要去科考,到时候赶回来便是。”

“出了南都,往北走有个县城叫平湖县,距离不远,若是晴天一日便可到。如今我估摸着要夜宿。”

十安竖着耳朵,蹙着眉道:“要是夜宿,可不危险吗?”

“你是我的下人,我睡得时候你守夜便是。见着危险你喊我。”宋景和笑了声,“多简单的事情。”

“我听说,如今有一伙流窜的盗贼,要是遇见了我喊少爷没什么用。咱们得好好想想如何应付才是,这晚间怎么能睡着。”十安心事重重。

宋景和闻言点头称是:“难为你会这么想,你喊我没用,其实是想趁着我睡觉逃跑,等着他们趁我梦中不察乱刀将我砍死,死后摸去钱财,等天明你再溜回来将自己的卖身契拿走吗?”

他嗤笑出声,手揉了揉十安的头,似满意道:“你可真会精打细算。”

十安怔住了,忽明白好心叫人当成驴肝肺的心情,叉着腰一本正经道:“我这是担心,何曾生过将少爷丢下涉险我一人独活的想法?”

“假话。”他甩了下马鞭,扭头道,“危险之时,你若真有这样的心,待我飞黄腾达就是你祖坟冒青烟的时候。”

那双黑漆的眼眸里罕见的夹杂了几分审视。

十安咬着嘴,觉得后面说不通了。宋景和多疑,跟着他有时确有几分的心累。

不过他似乎看穿了十安心里的抱怨,这个时候轻轻用袖子把面庞上飘来的雨水擦干净,继续道:“要是能有客栈,也不必露宿在外。你仔细瞧着点。”

……

到了下午雨水终于停了,两个人依旧瞧不见平湖县的影子。

地上有好些小水洼,杂草垂着雨珠,夕阳露了半边脸,十安扯了扯宋景和的宽袖,指着不远处的小破庙道:“天如果黑了也不便赶路,咱们去那儿歇一歇可以吗?”

宋景和不说话,他抬眼望着天边,兴许想完了事情,这才翻身下车,伸展了腿脚,一回头就见十安在摸马屁.股。

“你这是做什么?”

“我摸一摸,你方才抽它屁.股的时候我听着疼,这儿好像毛秃了。”

宋景和挑着长眉,好笑道:“齐宣王有一天坐在殿上见人牵牛从殿下走过,好奇问人要牵牛去何处,旁人说要将以衅钟。齐宣王不忍,说此牛瑟瑟发抖,如无罪被处以刑,还是放了好。”

“祭钟一事不可不为,他就道用羊替牛罢。”

宋三少爷仔细打量了十安,温柔道:“这羊难不成就有罪了?可见是假惺惺的善良。我若不抽它,咱们夜里甚至都赶不来这处小破庙。何况它也载了你,你摸一摸难不成就能减轻它的疼吗?你要真是觉得疼,不若替它受。”

“在我面前你不必装着善良,你里里外外我清楚的很。”宋景和心里门儿清,看她呆愣愣的,于是决定再点拨点拨她,“女人若是见你这般,十有八九要厌你。你这人脑子虽有小聪明,但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多了去,女人比男人狠,你要是想活到我功成名就那日,就不要与厉害聪明的女人为敌。”

“学着普通,别这样叫人突兀,好吗?”声音低低沉沉,满眼的讥讽。

十安把手收回去,宋景和却抓着她的细腕把人牵到小水洼边上,吩咐道:“把手洗净。”

她望着水里的倒影,猛然觉察出自己在宋三少爷面前话变得越来越多了。

要是从前,她怎么会跟人解释自己摸马屁.股是干什么,毛秃了她也不过想摸摸,哪里冒出这么道理来,统统一股脑砸来,她到现在脑子还有些沉。

似乎自己确实做得有问题。

她洗罢手,小声问道:“我方才很像装?”

宋景和嗯了声。

十安捂着脸,指缝里能看见他的侧颜,唇角依旧是翘的。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嘲笑十安的次数最多,每每翘着一边的嘴角,笑的颇坏。

察觉到她闷闷不乐,宋景和负着手催她:“得我一番点拨,你还不高兴,我是打你还是将你当马骑,抽你鞭子了?”

她赶紧摇摇头,小跑跟上去。

小破庙里显然还有和尚居住,门前扫的干干净净,宋景和叩响大门,不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

开门的是个矮胖和尚,后头跟着瘦高个儿。

客客气气问候了几句后转到借宿上,两个和尚对视后犹犹豫豫,宋景和见状掏出钱来,递过去道:“如今要入夜,实在不便赶路,还请两位师父通融一番,这是留宿在此想送达的些许心意。”

十安在后面局促地探出头,素白的面上唇色似海棠深红,眼神警惕。

见他不是一个人,矮胖和尚一咬牙,似为难道:“既然公子还带着人,这夜路确实走不得,便在此歇一晚罢。”

宋景和莞尔:“叨扰了。”

他抓着十安的小手,住进空着的厢房时哼笑道:“你可瞧见了?他也在装。”

“他在装什么?”

宋景和低笑:“你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