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第 170 章

婉容被送走后,甄太太在薛家安顿下来,身边多了一个大丫头和一个小丫头伺候自己,每月的吃穿用度以及月例都和薛氏一样。

薛蟠很孝顺她,不论是首饰、布匹或者吃食,只要是薛氏和香菱有的,甄太太那里也必定会有一份,如此,下人们也不敢轻视她。

甄太太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大哥家了,又十分感激现在的生活,就算有丫头伺候着她也闲不下来,尽心尽力地照顾大家,每天都要去厨房看管饭菜,再帮着做些针线活儿。

半个月左右的功夫,甄太太整个人的气色好多了,不再像以往那么畏畏缩缩,变得落落大方起来。

这日,薛氏去看望宝钗,恰好宝钗正和宋老太太在花园里哄朝儿玩耍。

进了深秋,天气渐凉,朝儿穿着一件红底蓝花小薄袄,脸颊胖嘟嘟的,大大的眼睛配上长长的睫毛,活脱脱就是贾雨村的翻版,宋老太太把他疼成了眼珠子。

高管家领着薛氏过来,宝钗见了忙起身相迎,打过招呼后,宋老太太把孙子交给薛氏抱了抱,朝儿不喜欢站着不动,他想要别人抱着他四处走走看看。薛氏只好把孩子先交给奶娘,然后扶着老太太坐下来说话。

薛氏把家里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回,宋老太太听得连连点头:“以甄太太的情况,跟着女儿女婿过日子多好,都是使着下人的人家,哪里就缺她那一口了。”

“正是。我是诚心诚意留她的,起先她还不肯呢,后来才慢慢松了口。甄太太性子好,容易相处,就是她那个侄女儿实在不得我喜欢。”薛氏说到这里,满足地笑起来,“说起来我也是个有福气的人,遇上两个亲家都是和气的性子。”

宋老太太也跟着笑:“我最喜欢同你说话了,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闷得很。你来了,我们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时间也容易打发。”顿了顿,这才想起薛氏所说的那个侄女是谁,淡淡地点评了一句,“那姑娘我瞧着容貌虽然普通,在乡下应该还是很容易说亲的。”

“可不是么,我怕耽误了她说亲,再加上年底不好赶路,趁着这时候天气好,所以才送她回去了,还要多谢姑爷派去的四个人呢,就怕给你们府上造成了不便。”

“说哪里话,现在家里的下人多,走了几个也不打紧。”

宋老太太陪了一阵子,知道有自己在场,薛氏母女俩有些私房话也不方便讲的,正好她也该回屋歇一会儿了,便起身道:“让宝钗陪着你说话,我得回去躺一躺,中午一定留下来用饭。”

薛氏含笑点头:“老太太您自便。”

等老太太走了,薛氏就对着奶娘招招手:“小少爷不闹腾了吧?给我抱一抱。”

奶娘把孩子递过去,然后退到一边。

朝儿看够了景,困倦起来,刚到了薛氏的怀抱就打了个呵欠,随即闭上眼睛睡觉了,宝钗想要接过去,薛氏不肯给,笑道:“我难得抱他一回,就让他在我怀里睡。”

“你说好笑不好笑,婉容那丫头竟然还肖想姑爷。”薛氏轻轻拍哄着外孙,想让他睡得更舒服,趁着周围全是宝钗的人,这才详细说起来,“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宝钗有些微微的惊讶:“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她的眼神不老实,尽往老爷身上看。只是没想到,她还有自甘为妾这心愿。”

“说到底就是贪慕虚荣,见识过京里的繁华,就看不上小地方的男人了。做正妻她是没指望的,不为妾还能怎么办。”

宝钗:“幸亏娘提前把她送走了,不然闹起来我可是会翻脸的,到时弄得嫂子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薛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你哥哥做的好事。你别看他平时傻里傻气,其实是一个很护短的人,那天夜里刚知道这事,他就吵着要把婉容给撵出去,总算被香菱给劝住了,第二天一早起床就使人去催着婉容收拾行李。”

“要不怎么说是我哥哥呢?他不向着我要向着谁?”宝钗心里有些感动,这傻大个也不是全无用处。

“你俩毕竟是亲兄妹,有蟠儿在,凡事他还能帮你出头。你别嫌他性子蠢笨,多看着他些,他有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教训,他好了,你也多个依靠。”

“我知道的。”宝钗点点头。

封家村。

婉容被贾薛两家抽出的六个下人一路护送回家,这其中有小厮,有丫头,还有婆子,阵势堪比大家小姐出行,刚一进村,就惹来众多村民驻足观看,嘴里连声惊叹。

婉容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那些人羡慕的话语,心里得意极了。

离开京城,她被繁华景象迷晕了的头脑才慢慢清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出了个大丑,不过好在她将来也不会再去了,只要她不说,家里人哪里会知道呢?

封光和他的妻子接着女儿,又不见妹妹跟着回来,心里便有些不快。薛家的丫头赶紧把厚礼拿出来,封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泡了茶水招待下人们,封太太拉着婉容回屋,问她是怎么回事。婉容不敢说实话,只推说京城没有适合的人家,姑妈担心误了她的花期,这才赶着送她回来。

封光两口子齐齐松了口气,封光说道:“妹妹不回来也就算了,香菱本就该给她养老的。”

封太太还有些舍不得,道:“这可真是一锤子买卖了,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事了。”要是妹妹还留在她们家,薛家逢年过节送来的礼不就成了自己的么?

封光明白她的意思,板着脸训道:“该知足了。我瞧这回的礼也不薄,再说他们还给婉容添了妆呢。”

封太太眼珠一转,又有了别的主意:“你说,我们有四个儿子,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乡下做泥腿子,要不派老大老二去找他姑妈,给帮忙安排个活计?”

“快别去!”婉容急忙出声,“表姐家也不是多富贵,就开着一间小铺子,哪有地方安插哥哥们?冒冒失失地去了,又没份工作,难道要哥哥们去码头上搬货么?况且表姐在婆家又说不上话,凡事都是表姐夫做主呢。表姐夫脾气暴躁,是个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人。”

婉容生怕他们去了,自己做下的那点丑事都瞒不住了,于是不惜抹黑薛家,成功地让她娘打消了这主意。

“那可不行,在码头上搬货多辛苦啊,对着人点头哈腰的,还不如在村里做个人上人呢。”

封光:“妇人的见识就是短,在村里有什么不好?就属我们家最有钱,人人都尊敬,去了京里,你这点脸面连高门大户家里的看门人都比不上,谁会高看你一眼?”

“就是,爹说的对。表姐夫说了,姑妈的房子和田地就当是前些年的伙食费了,你们不管不顾地去了,万一人家问我们要房契地契,怎么办?”

甄太太原先的房子虽然不好,可是后来有一个大富户想在乡下修庄子,看中了那块地方,花钱从封光手里买下,现在早就修成了宽敞阔气的庄子,封光拿什么来赔呢?

封光:“以后都别提这事了,只当世上没了妹妹这个人,你快去安排饭菜招待他们吃一顿,吃完人家好赶路回去呢。”

……

九月中旬,四皇子朱瑜成亲了,成亲三日后,皇帝退位让贤,立朱瑜为新君,自己则搬去皇家庄园养老,再也不过问政事。

朱瑜新君上任,将自己人都提拔起来,乘着这股东风,贾雨村一跃成为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以及财政收支,一时风光无比,就连宋老太太和宝钗也得了相应的诰命。

等到朝儿满一周岁,办周岁宴时,贾家宾客盈门,薛氏看着这副盛况,自觉脸上也有光彩,对着宝钗连声感叹:“你瞧瞧,你多么有福气,姑爷才三十二岁,过多几年就更了不得了。”

宝钗抿嘴直笑,现在想想当初刚来时的情形,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薛氏拉着她的手:“朝儿满了一岁,你也该抓紧了,趁着年轻再多生两个。孩子都是这样,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

宝钗想不到此时此刻还能再次听到薛生的催生言论,急忙岔开话题:“娘怎么不把我侄女带来?”

香菱几个月前刚刚生下一个女儿,她和甄太太都略有些失望,反倒薛氏和薛蟠什么想法也没有,天天乐呵呵地逗孩子,香菱和甄太太这才慢慢看开了,只暗自盼着下一胎能生个儿子。

“孩子还小呢,这两天风大,不敢带她出来吹风。你嫂子也想来的,只是丢不下孩子,况且紫玉也有了身孕,所以她就留下来看家。”

“紫玉也有了?要是她生个儿子怎么办?”在宝钗心里,自然是香菱更重要些。

薛氏忍不住笑:“用得着你来担心这个,你嫂子和紫玉都是温良的性子,紫玉要是生了儿子,看香菱想不想养,她若不愿意,就放到我身边来。紫玉毕竟是丫头,没得把孩子给养废了。况且,你嫂子又不是不能生,头一胎是女儿有什么要紧,接着生下去,总能生出个儿子来的。”

这种母猪似的言论让宝钗说不出话,这几乎是当下的一种特色,女人们被养在后院,她们最大的功劳就是生儿育女。在这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谁家是只生一个的呢?

宝钗的担忧并没有成真,几个月后,紫玉也生下一个女儿,她倒是挺知足的,有了女儿,她在贾家算是站稳了脚跟,将来也多了一份依靠。

宝钗挺着大肚子安排了一份礼,派人送到娘家去——薛氏在朝儿周岁宴那日,刚劝了宝钗要抓紧,没两天,宝钗就被验出再次有了身孕。

既然怀上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生啊。

时光如水,几年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宝钗已经二十三岁,她一共生下了三个孩子,还个个都是儿子,她感觉自己累了,再也不想生了。贾雨村理解并体谅她,托许章开了一副药,从自再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老大贾朝今年五岁,已经在前院跟着先生读书识字了。老二今年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前院和后院之间来回疯跑,要么就去花园里探险。老三才一岁半,虽然早就学会了走路,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喜欢赖在宝钗或老太太的怀里,替自己省力。

这天,趁着天气略微有些凉爽,宝钗叫奶娘抱着老三,自己则扶着宋老太太,一起到花园里坐着解解闷。

池子里的荷花早就过了花期,正结出莲蓬,像小喇叭似的挺立在大大的荷叶中。

老三在奶娘怀里扑腾,用小奶音叫喊着:“下来,下来!”

奶娘赶紧把他放到地上,老三迈着小短腿就往池边去了,奶娘和两个大丫头像母鸡护仔似的紧紧跟着,就怕有个闪失。

看起来摇摇晃晃,其实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老三到了池边,扒拉着一片伸到岸边的荷叶,指着不远处的莲蓬,说:“我要,要那个。”

奶娘用手搂着他的腰,嘴里哄道:“小少爷,您还小呢,可不能在水边玩耍,不如去老太太那里吃点心?”

“不吃,要那个!”老三鼓着小脸,立场十分坚定。

不远处,宝钗和老太太坐在石桌旁,一面喝茶一面瞧着这边,老太太不够气定神闲,整个人都紧张了,埋怨起奶娘:“怎么让孩子去水边?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宝钗笑了笑,安慰老太太:“娘别担心,奶娘再加上两个大丫头,一共三个人看着他呢,掉不下去的。天还闷热,别说他爱往水边跑,我都恨不能下去泡一泡。再者,池子外面都比较浅,中间才深呢,他喜欢荷花,总拘着不许去,孩子心里始终想着,不定什么时候就偷偷溜着去了,还不如让奶娘和丫头陪他在那里玩个够。”

“你这说法也有道理。”宋老太太点点头,“这不许,那不许,孩子长大了性子就懦弱。不过玩一刻钟就够了,他倒是玩得高兴,我这心也跟着提起来了呢。”

说罢,老太太又笑着打趣宝钗:“既然你想泡水,晚上叫丫头们多给你备些洗澡水,在澡盆里痛痛快快泡个够也就罢了,千万别想着去那池子里泡。”

“娘,您当我是小孩呢?”宝钗被打趣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这么顺嘴一说罢了,这时代可没有女人游泳的说法,她也不会做这种太出格的事情。

奶娘和小少爷的沟通无效,他一直紧盯着莲蓬,嘴里嚷着想要想要。奶娘快哄不住了,只好扭过头大声问宝钗:“夫人,小少爷想要莲蓬,不如叫小厮过来趟水进去摘一朵?”

“不可以,莲蓬都没熟呢,别糟蹋东西了。”宝钗慢慢摇着团扇,脸上笑眯眯的,“等熟了,正好用莲子熬粥,娘多吃两碗,对身子有好处。”

虽说现在孙子多了,不比当年只有贾朝一个人的时节,可宋老太太依旧是个宠孙狂魔,她乐呵呵地说:“去叫小厮,摘一朵就摘一朵。”又侧过头看向宝钗,“莲子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家里不够去外面买就是了。”

宝钗不好在人前和老太太争辩,遂罢了,没再说话,只保持一脸微笑。

很快就有小厮过来,卷起裤腿,趟进水里摘了一朵莲蓬,又用衣袖擦了擦,然后才递给小少爷。

小少爷这回心愿得成,小脸上全是笑,拿在手里玩了不到半刻钟,突然间身子顿住,然后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身下瞬间湿了一大片。

奶娘笑道:“小少爷尿了,我这就抱您回去换条裤子。”

他却不肯回去,先把莲蓬交到大丫头手里,然后两手就着裤腰一扒,自己把裤子给脱了,露出光溜溜的下半身。

宝钗差点笑喷,虽然你年纪小,可露鸟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宋老太太也止不住笑,吩咐奶娘:“别抱他回去了,湿哒哒的穿在身上不舒服,就让他脱了罢,左右是热天,晾一会儿也不要紧。回去拿条新裤子过来,再打一盆温水给他擦一擦。”

“过来,娘喂你喝水吃点心。”宝钗朝着刚尿裤子的儿子招手。

小少爷一把抓起莲蓬,小短腿哒哒哒的就跑过来了,张着小嘴要喝蜂蜜水,还要吃点心。

宝钗一边投喂,一边语重心长地教他道理:“你都一岁半了,也会说话,以后想尿尿的时候就要说出来,这样尿湿了裤子多不雅观啊。”

他不懂什么叫雅观,还是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好,我听娘的话。”

宋老太太看着孙子乖乖巧巧的这副小模样,几乎要爱到心里去,忙伸出手要抱他:“来祖母怀里坐着。”

“娘,他还没擦屁|股呢,当心弄脏了您的衣裳。”

“不打紧,一会儿我换一身就好了。”宋老太太把小孙子搂进怀里,半点不介意。

正在这时,老二手里举着一根带着桂花的细树枝,一路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宝钗正要说他,他已经看到了光着下半身的弟弟,把树枝当成剑,指向弟弟:“你这个不穿裤子的臭小贼,哪里逃!”

说完,就着虚空,胡乱比划了几下。

宝钗顿时感到头痛,连忙把他拉过来,一边用手帕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教训道:“说了多少回别跑那么快,万一摔着了呢?这是你弟弟,可不是什么臭小贼,你从哪里学来的?”

宋老太太递了一块点心给老二,笑道:“上回玉欢给我念了一出武打戏,他在旁边听着就记在心里了,我孙子真是聪明。”

宝钗哭笑不得,三个孩子里面就属老二最调皮,贾朝自从念书以后就渐渐有了沉稳的模样,也很有大哥的自觉性,老二才三岁,还没到启蒙的年纪,又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小儿多动症。

老二两口吃完点心,又就着宝钗的手喝了一口茶,然后挥舞着他的剑,把一排菊花当成假想敌来练手,或抽或打或刺,只片刻功夫那些花就惨遭蹂|躏,败落了一地。

“……”宝钗刚放下茶盏,就只少盯了他几眼,这些新买进来的花儿就大变样,她气极了,起身过去要夺他的树枝,“你真是太不听话了,是不是欠打了?”

老二虽然人小小,可是每天跑跑跳跳,身子异常灵活,见亲娘生气了要来找他的麻烦,立刻变身游鱼,机灵地躲开了。

宝钗去撵他,母子俩绕着石桌跑了几圈,宝钗没追到人不说,还把自己给累得气喘吁吁。

她站住脚,指着捣蛋鬼:“等你爹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老二趁机躲到老太太身后,冲宝钗扮鬼脸。

宋老太太哈哈大笑:“他是男孩子,活泼一点才好呢。这些花儿迟早都要凋谢的,算不上糟蹋东西。”

“娘,您太惯着他们了。”

老太太不以为意:“他们的爹爹够严厉的了,我再凶巴巴的,叫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老太太虽然惯孙子,但她习惯了事事依从儿子贾雨村的意见,幸好贾雨村在孩子的教育方面从不溺爱,该教就教,该管就管,这会儿是他不在,所以老太太才这样说。

说曹操,曹操到,贾雨村和贾朝一起,慢慢地从那头走过来。

父子俩的模样似了九成,恰好又都穿着一身淡蓝色绣云纹锦袍,只不过贾雨村的袍子颜色略深,贾朝的略浅,父子俩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看起来却异常和谐。

“老爷回来了。”宝钗看见了急忙迎上去,又拉着大儿子的手,“放学了?”

被调皮的老二气坏了,这时候看到懂事听话的大儿子,觉得他简直就是天使。

“嗯。”贾朝像个小大人似的,走过来给长辈们行礼。

贾雨村跟在后面也给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含笑看着他,道:“你在书房换了衣裳?快过来坐下歇歇。”

“嗯,在书房里梳洗了,又去看了看朝儿的功课,然后领着他一起进来。”贾雨村一边说,一边从老太太怀里接过下半身还光着的老三,“他怎么不穿裤子?”

“他刚刚尿湿了,莺儿已经去拿新的了。”宝钗说道。

话音刚落,梳着妇人头的莺儿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条新裤子,她前两年刚许配给看管书房的双福。

贾雨村冲她伸出手:“给我,我帮他穿。”

都有三个孩子了,贾雨村官做得再大也俨然成了照顾孩子的老手,给小儿子穿裤子的动作十分利索。等收拾好小儿子,他才看向躲在老太太身后的老二,浓眉微皱:“你又闯祸了?”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老二瞬间秒变小怂鸡,磨蹭着往前走了一步:“见过父亲。”

贾雨村微微点头,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宝钗,宝钗一面偷笑,一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花盆。

贾雨村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你……”

还没说完,心疼孙子的老太太立刻起身:“哎呀,你们都跟着祖母去吃点心,让你爹爹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又怕儿子不高兴,带着丝讨好的意味解释道,“就算你要罚他,也等用过晚饭再说。”

贾雨村不能不给亲娘面子,便点头应了:“娘先带他们回去,我略坐坐就来。”

“好,让宝钗陪你说会儿话。”老太太悄悄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带着三个孙子走了。

花园里只剩下宝钗和贾雨村,宝钗赶紧告状:“老二实在太调皮了,不是爬树就是到处糟蹋东西,要不是小厮看得紧,他还要下水摸鱼呢。”

贾雨村当年讲过,儿子的教养归他管,女儿则由宝钗教导。老二过于调皮捣蛋,精力过份的旺盛,宝钗每天都能被他气倒七八回,她都深深感觉到有心无力了。

贾雨村听得很好笑,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宝钗的手:“你不用担心,他满了三岁,可以启蒙了,正好跟着朝儿一起上学。我再请个武师父回来,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

请个武师父宝钗是赞同的,现代的跆拳班也招收三岁小孩的,正好消磨他的精力,只是这么早就读书写字,会不会太早了点?

“他还小呢,毛笔都握不稳。”

“先生自有章程,教他背背三字经,再讲讲里头的小故事,对他只有好处。”

搞定了老二的幼儿园教学计划,宝钗感觉肩头都轻了一大截,她没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贾雨村。

贾雨村今年三十七岁,早已入了内阁,且地位逐年增高,以他的年纪能有这份成就实属罕见,他的容貌依旧英俊,器宇轩昂,只是通身的气质比往年更加沉稳了。

宝钗看着他,他也看着宝钗,目光里的柔情比宝钗更胜一筹。

二十三岁的宝钗容貌与往年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明眸皓齿,貌美如花,一身冰肌玉骨,瞧着倒不像有了三个孩子的妇人。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吹动着两个人的心。

此时此刻,贾雨村只觉得心中非常满足,同时又有些感慨。他在朝堂上正蒸蒸日上,家中有妻有子,亲娘身体康健,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不轻不重地捏着宝钗的手,语声轻柔:“这几年幸亏有你料理家事,孝顺长辈,照顾孩子们,我在外头才能心无旁骛,你是家里的大功臣。”

“你是好丈夫,我自然也应该做个好妻子。”宝钗笑着,慢慢把头靠到他的肩上。

静静坐了许久,风有些凉了,贾雨村揽着她的肩起身:“走吧,娘那里一定摆好了晚饭,正等着我们呢。”

“嗯。等吃过饭我还要开库房准备一份礼,嫂子生的第二个儿子就要满周岁了。”

“是你的娘家,多挑些好东西送过去。”

“还用得着你说?”

晚风中,语声渐弱,两人相携着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此为完结章,后边没有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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