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站着不动,和宝钗大眼瞪小眼。
宝钗回忆了一下,平时丫头也就是这么伺候他的,她没做错。于是,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洗啊。”
贾雨村这才慢腾腾地挽袖子,然后把双手泡进盆里,挑着眉悠悠地说:“你来替我洗手。”
你大爷的!
瘫痪了吗?连手都不能自己洗了?
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差点让宝钗暴走,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放下手里捧着的擦手巾,忍气吞声地走过去,帮这位大爷洗手。
贾雨村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指腹处还有常年握笔所留下的硬茧,宝钗一双玉手又白又嫩,软绵滑腻,仿若无骨。
刚搓了几下,贾雨村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怪不得他们喜欢让丫头给自己洗手呢,这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宝钗还没这样伺候过人,暗想贾雨村只怕是在故意找碴,因此胡乱洗了两下就说好了,刚要收回手,又被他一把抓住了。
“哎,你洗得不对,来,我教你。”
他抓着她的手,重新放进盆里,仿佛清洗美玉似的,先帮她洗了手背,接着再轻柔地把每根手指都搓了一遍,最后奔着手心去了,又捏又揉,玩得不亦乐乎。
短硬的指甲盖不时刮过宝钗的手心,引得她心里泛起一阵阵酥麻,她急忙往外抽手,微红着脸斥道:“到底是谁洗呢?”
贾雨村笑:“我俩一起洗。”
宝钗正想骂这个厚脸皮的,外间响起红锦进来摆饭的声音,两人同时怔了怔,宝钗忙压低声音:“别玩了。”然后趁机抽回手,用帕子擦干净,自顾自走了。
贾雨村摊着一双湿手,没人伺候他,便摇头笑起来:“还指望你伺候我呢,结果倒是我伺候了你一回。”
等用过饭,洗过澡,又到了歇息的时间。
宝钗看着卧房中的那张大床,心中百感交集。贾雨村则坦荡多了,兴致勃勃地邀请道:“天凉了,夜已深,我们早些歇了吧?”
宝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上床后裹紧自己那床被子,面朝里不动了。
贾雨村激动难耐,兴冲冲地上了床,他躺下来时,宝钗只觉得身旁一沉,仿佛倒了一座山似的。
贾雨村翻身从平躺变成侧躺,还不等他把手伸向宝钗,宝钗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闭着眼说:“别乱动,我困了,明天有事得早起呢。”
当初说好三天后去铺子里教金玉绣庄的几位绣娘,恰好就是明天。宝钗满心惦记着还没拿到手的两千两尾款,今晚自然是要养精蓄锐的。
贾雨村这时才想起这么一件事,狠狠地失望了一回,心中无限惋惜,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温声道:“我都差点忘了,你好好睡,明早我送你过去。”
背对着他的宝钗睁开眼,无声地笑了笑。
片刻后,贾雨村受不了这种楚河汉界般的分离感,抵挡不住心中的渴望,伸手过来轻拍宝钗的背,还装模作样地找着借口:“我给你拍背,你安心睡。”
“……”宝钗差点笑出声来,这是哄婴儿的手法吧?她根本没有这种爱好好吗!
本以为会被拍得睡不着,没想到贾雨村大概是以前用这办法哄过那个早夭的儿子,动作十分熟练,力度恰到好处,一点也不难受,再加上宝钗今天低头做了一整天的活儿,困倦起来竟一下子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宝钗醒来就发现两人从各盖各的被子,变成了同睡一个被窝。
她趴在贾雨村的怀里,一只胳膊还搂着他劲瘦的腰身,两人贴得极近,一抬眼就能看清他的睡容。
清晨的光亮从窗户里透进来,贾雨村一双剑眉看上去很威武,很有男儿气概,鼻梁高挺,脸上轮廓分明,就连那张常冒骚话的嘴的唇形看上去也很完美。
宝钗心中一跳,回过神就觉得这姿势不好,想起身时才发现两人的四条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纠缠在一起的。
她稍稍一动,就碰到了一根火热又粗大的东西,宝钗的眼皮开始跳动,她已经脱离了单纯的只了解性理论的小白,勉勉强强算起来也是个有经验的人了,自然明白这根东西是什么。
那一晚的事情她完全想不起来,没有丁点印象,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害羞不生气?不等她发作,贾雨村被她那一碰给弄醒了。
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宝钗,他顿时高兴得眉眼弯弯,心中异常满足。只是,他的下一个动作是宝钗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他……他竟然就这么抬腰挺胯,用那根凶器顶了宝钗一下。
如果说刚才宝钗的羞愤只有三分,那么经过这个猥琐的动作之后,她的气愤已经到达了八分。
宝钗怒道:“泰迪精!”
“嗯?”贾雨村不解,泰迪是个什么东西?
“狗精!”
贾雨村这回懂了,立刻板着脸,眯眼看着宝钗。
不愧是常年做官的人,即使现在没了乌纱帽,光是两条皱在一起的浓眉就够威严的了,宝钗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很没骨气的开始反思自己这么骂人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谁知,贾雨村变脸速度很快,察觉到宝钗在后退,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一边把宝钗往自己怀里扯,一边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戏笑道:“那你岂不是成了狗娘子?这么骂人可不好,连你自己都骂进去了。”
“……”宝钗好生气,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只好闷闷地说,“该起了。”
被她一提醒,贾雨村才想起今天有正事,不再闹她了,松开人后就先下床,好让宝钗起身。
宝钗坐起来,心里仍然有些不服气,琢磨着说点什么找回些面子,刚瞅了贾雨村一眼,立刻就愣住了。
以前贾雨村总是比宝钗先醒,偶尔两人速度一致,遇到晨勃这种难堪的情况,他总会刻意掩饰一番,要么躲在被子里穿衣,要么就背对着宝钗。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贾雨村已经不是当初的贾雨村了。
他就站在床前,十分坦荡地面对着宝钗,贴身穿的里裤哪里阻挡得住猛虎出山,它身形高翘,长度可怖。
他就像是在故意展示自己的本钱似的,一面慢条斯理地取过袍子,一面时不时拿眼瞧宝钗的反应。
宝钗能有什么反应?只一眼就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她又输了,千言万语也招架不住这种不要脸的攻击。于是,宝钗低下了头,假装自己还没有彻底清醒,什么也没看见。
贾雨村看得好笑,既笑宝钗,也笑自己。
自从遇上宝钗,他就感觉自己像变了个人似的,心绪如何起伏就不必多说了,光是这些极其幼稚、极显无赖的行径,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丝毫不觉得忧伤,反而有一丝丝的甜蜜。不论宝钗对他的行为做出何种反应,笑也好,骂也好,怒也好,都比前两天的冷战强出千万倍。
他很喜欢并且享受这种感觉。
罢了罢了,虽然荒唐得可笑,好歹也能算进闺房之乐,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了,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这个“别人”,除了宝钗还能有谁呢?
贾雨村想罢,微微笑了笑,穿好袍子后便换上平常示人的那副沉着冷静的表情,温声道:“我先去洗漱,你慢慢起来。”
他走后,宝钗气不过,恨恨地把床尾的一个抱枕扔到地上出气。
抱枕里头塞满了棉花,砸在地上连个响都听不见,宝钗长长呼出一口气,下床穿好衣裙后,又把抱枕捡起来,还拍了拍,摆回原位。
洗漱过后,两人去正院用的早饭,大家都知道今天宝钗要出门,薛氏尤其放心不下,拉着她的手再三嘱咐。
贾雨村含笑道:“岳母只管放心,一会儿我送她过去。那里是自家的铺子,又有掌柜和许多伙计,外人冲撞不了的。”
宝钗的心情有些雀跃,来到这里这么久,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这个时代,哪有女子天天出门的呢?因此,今天能出去一趟,哪怕坐在轿子里偷偷看两眼外面的世界,也比整日关在后院强。
要是,能去街上逛一逛就更加好了。
贾雨村带着宝钗和长辈们告辞,然后出门坐轿子,莺儿和红锦在后边跟着,贾雨村还把双寿拔过来,让他这几天就专门跟着宝钗。
轿子宽宽大大,贾雨村脸皮厚,非要和宝钗坐一起,宝钗不好撵人,有他在身边,自己也不好意思偷偷看外面了,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
轿夫走得稳稳当当,很快就到了铺子里,钱掌柜亲自迎出来,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
金玉绣庄派来的三位绣娘早就等着了,宝钗准备充分,拿出各色丝线和自己提前画好的画纸,就开始教授技巧了。
贾雨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去忙自己的事。
这几个绣娘都很能干,大概常年钻研手工的原因,领悟力非常强,比起莺儿好教多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钱掌柜给众人提供了饭食,他领着绣娘们去隔壁用饭,宝钗也得了一间单独的屋子略做午歇,至于出去逛逛的心思早就被抛开了,只想着先把人教会,把尾款拿到手里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