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之事,影响之大比大伙所想的还要严重,明明三皇子人还活的好好的,不过上从宫中,下至平民百姓,甚至连三皇子妃与敬妃自个也都认定三皇子死定了。
不只是长春宫中日日哭泣,好些人甚至私底下都做好了素衣,备上了麻布,就等着三皇子过世的消息一传来后就开始布置了。
这段时日以来,敬妃日日哭泣,不过短短几日,敬妃已经哭花了眼,整个人好似老了十来岁,做为宫妃,而且还是以色侍人的宫妃,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大伙略想一下也能明白,毕竟中年丧子的打击不是那个人能受得住的。
敬妃的泪已经流干了,她呆望着长春宫宫顶上的龙凤绘饰,低道:“报应!这是报应!”
她拿科举试题陷害了老四一把,弄死了礼部尚书,也害得好些学子下狱,不知有多少人跟着家破人亡,她知道光就这一件事,她手上沾的人命只怕有着好几十条,但她认了,无论什么报应她都认了。
可怎么……这全都报到她唯一的儿子身上了!?
敬妃顾不得是在宫里,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的儿子啊。”
“报应!”敬妃凄厉的狂笑着,“这全都是报应啊!可老天爷要有什么怎么不对着我?偏生要害了我的儿子?三儿……三儿他没有错啊。”
这事她的三儿当真不知情啊,有什么错也该落到她的身上,而不是她的三儿身上啊。
“娘娘。”老嬷嬷也一直抹着泪,劝道:“娘娘总得保重一下身子啊,晴姑娘和小皇孙还得靠着娘娘照顾呢。”
孩子没了爹已经够惨了,要是连祖母都没有了,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啊。
就在前些时候,三皇子妃也瓜熟蒂落生了一个小皇孙,她代敬妃娘娘去瞧了一眼,白白胖胖的,长的像极了三皇子,就连她都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可惜才刚出世便没了爹,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办呢。
一说到小皇孙,敬妃也略略提起了几分劲,“小皇孙可好?”
老嬷嬷笑道:“三皇子妃自己仔细着,亲自喂养,奶娘都快成了摆饰了。”
虽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这孩子是三皇子唯一的儿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那怕是宫里好些人私下说了一嘴,也传到了圣上的耳里,但圣上都没发话,旁人即使想拿宫规说事也不好说了。
况且宫规只有管到宫中的宫妃与皇子,至于皇孙,谁会写这么多,要是当真闹的很了,被三皇子妃挑起事来,难看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敬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张氏是个好的。”
奶娘再尽心,那及得上亲娘,况且三儿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她脸色一沉,冷声道:“告诉张氏,让她好生照顾小皇孙便是,凡事还有我这个祖母在呢。”
“娘娘!”老嬷嬷心下大喜,知道敬妃娘娘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敬妃拍了拍老嬷嬷的手,“让你担心了。”
伤心只能一时,但不能长久,没了儿子,她还有孙子,即使没了孙子,她还有娘家,她不能倒。
宫里的女人,没有任性的资格。
老嬷嬷抹了抹泪,“娘娘振作起来就好了,可要老奴传话请三皇子妃抱小皇孙进宫一趟,让娘娘瞧一瞧小皇孙?”
在宫里就是有着这么多的不方便,即使是娘娘,想见见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都不容易,直到现在,娘娘连晴姑娘都不曾见过,更别提才刚出生的小皇孙了。
“这事不急。”敬妃淡淡道:“孩子才刚出生呢,且等他满了百日再说。”
虽说满月就可以抱出来见人了,不过敬妃担心孩子娇嫩,决定还是等孩子过了百日之后,这才让张氏抱进宫里给她瞧上一瞧。
敬妃吩咐道:“让人问一问圣上是否在乾清宫里?先前去了什么地方?心情如何?”
老嬷嬷一一应下,好奇问道:“娘娘是想……”
敬妃按了按眉角,把眉角隐隐浮现的纹路按下去,“本宫总得为了几个孩子争上一争。”
不能让圣上忘了三儿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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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圣上去过那里,心情好坏,最快的方式就是去问圣上的贴身太监──高明。
高明得知敬妃娘娘打探圣踪之时,忍不住微微挑眉,“她想做些什么?”
窥视帝踪,这可是死罪!
大宫女连忙把手里的荷包悄悄地塞到高明手里,低声道:“求高公公想想办法。”
大宫女顿了顿解释道:“娘娘也是想为小皇孙求上一求,怎么说小皇孙都是三皇子唯一的骨肉了。”
说到小皇孙,高明也微微一叹,他偏帮了三皇子那么多年,这颗心自然也早就偏向三皇子了,想想那可怜的小皇孙,他也不由得默然了一下。
高明悄声说了,“圣上刚从承干宫回来,李贵人正在乾清宫里。”
高明虽未说明,但大宫女也顿时明白了,圣上眼下的心情绝对不好。
这承干宫是常贵妃所住之所,这阵子为了礼部尚书之时,圣上对常贵妃虽然一如以往的恩宠,有了什么好的东西也是都先往常贵妃处送去,不过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常贵妃与圣上正闹着别扭呢。
且不说圣上这阵子几乎不在承干宫中过夜,以往常贵妃三不五时便要到乾清宫来找圣上的,而如今有快一个月没再踏足乾清宫了,可见得对圣上也是起了几分怨怼之心。
更麻烦的,还遇上了李贵人!
李贵人正是八皇子的生母,因着圣上有意把八皇子抱到常贵妃处一事,李贵人没少为此和圣上闹性子,几乎都快成了宫中一奇了,要不是看在八皇子的份上,李贵人不被圣上贬斥才怪。
先见了常贵妃,后见了李贵人,那怕高明不明说,大宫女也明白圣上的心情绝对不好。
大宫女微感可惜,谢了谢高明,回宫后轻声跟常贵妃说了这事。
按说这情况可说是坏到不行,不过常贵妃不怒反笑,“如此甚好,咱们去乾清宫,求见圣上。”
“娘娘!”老嬷嬷有些不安的拉住了敬妃,“这种时候,怕是……”
敬妃淡淡笑道:“没有常贵妃,没有八皇子,又怎么能衬托出我三儿的好呢。”
人没了,越发让人念的他的好,有着这些人的对比,她再为三儿之事一求,方能报到事半功倍之效。
老嬷嬷越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不过……
老嬷嬷有些犹豫,低声道:“娘娘身上带着晦,怕是……”
宫里虽然没守孝之说,更没有长辈为晚辈守孝的理,但也是有忌讳的,带晦之人近不得主子跟前,少说也有三个月的绿头牌不得呈到御前,那怕今天没的是皇子,也是一样。
毕竟这里是皇宫,只论尊卑,不论亲情。
敬妃脸色阴沉,“难不成儿子是我一个人的?”
儿子没了,这晦就她一个人身上有?
老嬷嬷顿时不敢说了。
敬妃脸色一沉,“三儿还没走呢。”
算算时日,也有大半个月了,虽说是西北疫情一日一变,但至今仍没收到三皇子没了的消息,可见得她的三儿还是活着的,说什么避晦也着实太早了点。
如此一想,敬妃的眼神也微微一亮,“说不定三儿能过了这一关也不定。”
老嬷嬷沉默不语,按她看来,至今还没有得到三皇子的死讯,只怕是因为西北离京城太遥远之故,从京城到西北,一来一回少说要大半个月,说不得三皇子已经……只是这消息还未传回宫里罢了。
虽是对三皇子的情况不甚看好,不过老嬷嬷也不好浇了敬妃的冷水,小心翼翼的跟着敬妃娘娘去了乾清宫。
一听到敬妃求见,仁安帝楞了一楞,“她怎么来了?”
“回圣上。”高明低声说道:“怕是为了小皇孙的事情来的。”
仁安帝微微皱眉:“小皇孙?”
“回圣上,前些时候三皇子妃刚生下小皇孙。”
仁安帝大喜,“这事怎么不早点上来报!”
高明尴尬了一下,“怕是因为三皇子……”
他顿了一顿,不好说了,这宫里一向有着避晦的习惯,那怕是皇子也是一样,三皇子没了……呃……想想从西北传来的最新疫病情况,高明默默地改为快没了。
无论三皇子现在没了没,但大伙都明白这是时间问题,也怪不得底下的人避起晦来,没把三皇子妃生产一事报上来了。
想起生死不明的三皇子,再想想让他失望的其他几个儿子,仁安帝隐隐有一些后悔,要不是为了捧上老四,他根本不用把老三打发到西北,要是老三不去西北,说不定便不会遇上这事了。
仁安帝微微一叹,“宣敬妃进来。”
“是。”
高明亲自接了敬妃进来,虽说眼下还未接到三皇子的死讯,不过人人都当三皇子已经没了,那怕是敬妃这么嘴硬的,身上也下意识的穿了件莲青色的素色衣裳,再加上这几日敬妃伤心之下,越发憔悴,虽是损了几分美貌,但少见敬妃如此脆弱的模样,让仁安帝也不由得微感心疼。
仁安帝拍了拍敬妃的手,温言劝道:“朕知道你伤心,不过你也得保重自己才是,要是让三儿知道了,他也不会心安啊。”
敬妃低头抹了抹泪,“我只是心疼孩子,他才刚出生,却见不到他爹爹。”
仁安帝微叹,“放心吧,他可是堂堂的亲王世子,谁敢对他不敬。”
敬妃眼睛一亮,“圣上给孩子赐了亲王位吗?”
话一出口,仁安帝就有些后悔了,虽说皇子位比亲王,皇孙位比郡王,但封赏什么的还是得一步一步来,有些不受宠的皇子到最后甚至连个郡王位都捞不到,小皇孙才刚出生,无功无劳,便帮了亲王着实有过了。
再则,给小皇孙赐了亲王,岂不是让将来的新帝封无可封吗?但见敬妃凄楚的模样,再想想三儿这些年来立下的功劳,仁安帝略一咬牙,终究还是应了,“当然。”
他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晋王如何?待他成年之后,再晋为晋王。”
敬妃大喜,当下跪倒在地,泣道:“臣妾谢过圣上,谢主荣恩!”
仁安帝也是个爽快的,当下便下旨封赏了三皇子所出的小皇孙,同时也给小皇孙赐了名──天佑。
一则,希望上天赐福,别夺走这个孩子,让三儿绝嗣;另外,天亦有天子之意,有他庇佑,牛鬼蛇神避退!
有着仁安帝又是赐名,又是直接立小皇孙为亲王世子的圣旨,再加上京中一直未曾收到三皇子的死讯,张氏和自家爹娘商量了一下,干脆大着胆子给儿子办满月酒了。
当然,三皇子生死不明,张氏也没有大办,也就几个自家人前来吃酒,饶是如此,也有好几桌的人,不只是商老太太一家子,就连先前教张氏西洋乐器的西洋女夫子也来了。
西洋女夫子也不知是从那里知道了华夏的习俗,还特意让人打了一个长命百岁的金锁片过来,虽然不贵重,但也是一份心意了。
顾晴一来三皇子府,这第一件事便是去瞧小弟弟了,因为婴儿娇嫩,先前张氏在坐月子中,她一直不得见,这还是她头一会去瞧小弟弟呢,就连小黑团子也兴奋的要去见新舅舅,大舅舅越大越不好玩了,希望这新舅舅能够好玩点。
只不过……
一人一鬼站在房门口,难掩脸上的惊恐之色。
为什么!?为什么小弟弟身上会有着紫金之气!?
这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