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份小小的骄傲刺痛了画娓,她彻底变了脸色,在白鹿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她俯冲下来,攀着窗子就要闯进屋。纤细的手指屈成了爪,向前猛地一抓,就冲着白鹿的心口去了。

白鹿瞬间就想到了刚才看到的,画娓剜心时候的样子,她一惊,正打算进行小菜鸡式战术下蹲躲避,突地,背后一柄剑凌空飞来,幻化出了千道光影,牢牢将人护住。

是霜华剑,剑认了主也护主,白鹿松了口气。

两个女人面对面将彼此望着。画娓奈何不了白鹿,神情中怒火渐渐涌上来,过去半晌,她突地冷笑,笑容中是满满的恶劣意味。“你真的确定他喜欢你?你可知道,这座城只进不出,除了他之外,但凡是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再踏出去的。”

“他为什么要将你带进这座城?是真的喜欢你,还是想锁住你,将你生生世世都困在这座城中?你以为这城里的人很怪异?可我告诉你,他们在数年前,可都是威震八方的大妖,现在还不是被老老实实地困在这里,消磨了昔日的威武模样,变成了你眼中的怪人。而你,以后也会慢慢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听着吓人,但白鹿面不改色。她相信晏玉书,既然他将她带来这里,就一定自有他的打算,也一定能将她平平安安地再带出去。她扬起下巴,垂眼下望,“你挑拨不了我。”

画娓还不甘心,眼珠子转了转,又笑了,“你口口声声说他喜欢你,那你知不知道,这座宫殿东面的小院儿里,长年久月住着一个女人?他一走就是许久,很少回来,可每次回来,必定会去找那个女人,她可比你长得美。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觉得他是真喜欢你?”

又是东边的小院儿?

白鹿的神情稍动,想起刚才晏玉书也说不要她去东面的院子。她微微抿起唇,强迫自己不要再无尽联想,再摆摆手,“你来不就是为了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现在人你也看到了,不如赶紧走吧,我要继续活动筋骨了!”

其实白鹿的防线已经略有些松动了,但画娓没看出来,还以为她真的对晏玉书这般坚贞信任,只好失望又恼火地转身,脚踩着窗子出去,却又一回头,“哎,我叫画娓。书画的画,娓娓道来的娓。你叫什么名字?”

白鹿这会儿脑子里稍稍有些乱,原本是根根分明的线,却好像突然被什么蛮横的力道搅混了,她心中一股无名火气,只好努力地把火气压下去,“白鹿。白鹿的白,白鹿的鹿,就是山里蹦跶的那种鹿!”

画娓难得笑笑,“知道了!”

【画娓对你的好感度,上升10%,现10%。】

咦?

白鹿再转头看向窗外,可这时候画娓已走远了,窗外空荡荡,连个影儿都没了。她歪着头看了半晌,忽也笑一笑,那股无名火气渐渐消散了,“还真是怪。”

窗外黑茫茫一片,夜明珠的光芒静静照下来,明明暗暗空空茫茫,万物都只能瞧得个依稀。于这一片黑茫茫当中,有黑影浮动。白鹿原本在发呆,还没瞧得多么清楚,那黑影渐渐游曳到了跟前,直至隔窗只有两三步远,她才惊了一大跳,差点原地蹦起来。

这是个人形。就像是影子一般薄薄一片,在夜间不留意还真难以察觉。眼前的影渐渐逼近了,却停在了窗前不动弹。它忽而又融化成了黑沉沉的一团,贴着墙壁慢慢下落。

白鹿仗着有霜华剑护体,壮着胆子探头看出去,影子贴着漆黑的地面又游移渐远了。原本在这黑石板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夜明珠的光亮犹在,无数块光滑的石板映着这光亮,地面上就有了无数个光点。随着影子的游曳,光点接连被遮住又亮起,白鹿大概就能看清它去的方向了。

但她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胳膊肘撑在窗边,遥遥望着。见她没有追来,黑影也并没有走远,而是忽远忽近的在周围徘徊。这样子,分明就是想引她去哪里。

电视剧里头常常这么演,经常就会出现什么角色被什么人刻意引去哪里。如果这人是主角,那就一定不会死,但是大概率会遇险;如果这角色是配角,那就得看命了,多半就是送死的结局。

白青崖在原书中是炮灰配角,但白鹿觉得自己有书灵保护,应该堪堪能称得上是个主角。反正她一定不会死,但跟去之后,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那可就很难说了。她咂巴着嘴犹豫了一下,决然转头,决心不理会。

【为什么不去瞧瞧?反正有我护着你,你又不会死,去瞧瞧也不会损失些什么。】

傲娇但害羞的书灵大爷除了之前大发慈悲过一次,提示了她为什么晏玉书的好感度会突然下降之外,似乎这还是头一回主动干预剧情?

白鹿想了想,【所以,你是想叫我跟着去的?是不是又有什么情节线的发展,你给我一点明确的提示好不好?】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鹿只好跟去看看。

这道黑影也很体贴,不快不慢,叫她恰恰能跟得上。

穿过幢幢楼阁屋宇,一路尾随过去,白鹿猛然间惊觉,黑影其实是在带着她向东行。

再往前走不远,一座小院闯入视线。这座小院掩藏在一片花林深处,原本应该是极美的,但只可惜,树木都枯萎了,花叶混着树枝零落在地,经年久月,它们早已经腐烂成泥,散出阵阵腥臭的气息。

所以,这就是晏玉书曾不要她进入的,宫殿东面的院子?

黑影在院门前消散了,院门也突然自行开了,白鹿却又踌躇不前。到底是什么人,又想要她看到什么东西?还是说,真的如书灵所言,是有什么有关于情节线的线索?

犹豫着,白鹿慢慢抬脚走了进去。院落布局很精妙,若是花树犹在,应该是美不胜收又宁静安逸的地方,只可惜早已今不复夕。院中厢房布局曲折错落,窗子都黑洞洞的,只有一扇窗中透出了光线。

白鹿的目光便被那扇窗子吸引过去,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却又害怕打草惊蛇,或是惊扰了什么人而不敢上前。窗子原本紧闭,忽地慢慢敞开了缝隙,轻薄的纱幔垂坠下来,掩住了这窗子一角。白鹿越来越确定,这就是某人想要她看到的东西,于是徐徐挪着步子过去。

平地无风,淡色纱幔却缓缓掀开了,没了阻挡,屋子里的光芒彻底散出来,借着这光线,白鹿也看清了屋子的大半个面貌。她的脚步倏地顿住了——

她率先看到的就是晏玉书,他只穿着薄薄一层里衣,衣裳还未系起,依稀可见精壮胸/膛。他盘腿坐在床边,闭目不动。一只手从背后攀上他的肩头,从纱幔后面,徐徐探出来一张美人面,尖尖细细的下巴,微微上挑的眼角,眼下一点泪痣,宛若从画中来。

白鹿呼吸一滞。来书中世界这么久了,大小美人她好歹也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不需要任何提示,她单单凭着那颗泪痣,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大概就是在原书中让晏玉书心心念念苦苦追求着的那位天下第一美人,苏君影!

书中写,晏玉书虽然后宫不少,撩天撩地,但其实别人都是逢场作戏或一时兴起,他只钟情于一人,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苏君影。他还为她抛下了数个后宫,与她拜堂成亲。

书中还写,白青崖为了护着晏玉书,横死在两人拜堂成亲的当场。

窗子缝隙渐大,晏玉书闭着眼犹未察觉,反倒是倚在他肩上的那位美人,目光斜斜探过窗子看过来,和白鹿对上眼神,眼中深意十足,又似耀武扬威地炫耀。

“……”还过日子?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头上都顶起一片青青草园了,她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一股怒气从心底盘旋上来,白鹿内心突然暴躁无比。和苏君影隔窗对望着,余光又将晏玉书瞥着,白鹿心中的怒气像是化作了无尽黑烟萦萦绕绕在眼前,阻隔了她的视线,将天地万物都遮盖住,单单就剩下了那一男一女,让她看得无比清晰。

白鹿猛地一闭眼,抬手隔空挥了挥,想把那阵盘旋的黑烟挥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踏进这座城之后,她的情绪就很难受自己把控,易燃易爆炸。

闭眼不再看,白鹿强行压制住那股暴躁的心气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让我跟着黑影过来,到底是有什么线索?总不至于单纯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个吧?】

书灵不声不息。

白鹿忍不住想发火,但她猛然间又想起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来,于是再道,【为什么在云华宗之后,你就再也没有通告过我,晏玉书对我的好感度的增长了?难不成,时隔这么久,它都没有变动?】

难不成,时隔这么久,又是回家乡又是告白,甚至还提出了过日子,晏玉书对她的好感度都一点没有变动?!

沉默了许久许久,书灵终于开口,【我既然没有说,那便说明没有。】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却将心中的火气浇得更盛了,如同烈火烹油越燃越盛。白鹿猛地一睁眼,眼神像是利箭一样穿过去,死死地盯着。或许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渐渐地扭曲了。

一墙之隔的地方,晏玉书穿上了外衣,整理好了衣襟,掀开层层帘幕踏出门。他盘算着时间,自己似乎并未走太久,还望白鹿没有等急,又不知道她现在正做什么。

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笑话自己——他现在,倒真像是个有妻儿在家等候的寻常男人。妻已有了,还差个儿。到底是要女儿还是儿子?不如一儿一女罢,免不了寻常人家的俗套念头,想凑个“好”字!转念又想想,小媳妇儿还并未成为他的小媳妇儿,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有些早?

晏玉书摇摇头,笑自己身体还没怎么动弹,脑子已经飞奔千里。再转出门,一抬头,迎面却突然撞见白鹿面沉如水。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晏玉书静了静,没问她怎么会来,也没问她究竟看到些什么,只是抬脚走过去,想去牵她。

白鹿却躲开了。

心头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下去,总有莫名环绕的怨气纠缠着白鹿不放,让她难以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在心里头告诉自己——理智,冷静,镇定!你是最棒的,你行你行你行!

将这几句话循环几遍,白鹿徐徐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似乎冷静了一下,决定把话说清楚。

“话得先说清楚,免得你怪我——我是被一道黑色的影子引过来的,不是跟踪你来的,更不是因为好奇而自己跑来的。还有,我看到你和一个女人在房间里了,还偏偏是在床上,举止还很亲密。”

她抱着胳膊,面无表情,一扬下巴,“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解释吧!”

赶在晏玉书开口前,她又突地补了一句,“对了,还有个问题。刚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画娓,刚才来找我了。她还告诉我,这座城只进不出,除了你之外,但凡是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出的去。我原本是打算信任你的,但现在想想,还是问问吧。”

再一扬下巴,“解释吧!”

晏玉书张了张口,却突地语塞了。屋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咳,声音婉转妩媚,他半侧目回头望一眼,才道:“这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白鹿深吸一口气,心口剧烈起伏一下,她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气,很气,非常气!

气得她在一瞬间,仿佛就看到了空中缭绕的丝丝缕缕黑色邪气,她怕她再不转身走,恐怕晏玉书、苏君影与她三人之间,总有某几个会发生血光之灾!

白鹿刻意走得很快,近乎小跑,就是怕晏玉书追上来。但晏玉书似乎也没抬脚追,痴痴站在原地,忽而一转身,拳头握紧了,又走回了那小小院落。房间中的女人斜斜倚在榻上,楚楚动人又媚态横生,房间四角亮着盈盈烛火,她眼底讥诮似流光,“怎么,你有什么事想同我说?”

“是你放出黑影引她来的,是么?”

“是又如何。你私自带回来个女人,难道还不准我过问不成?”

两个人僵持半晌,晏玉书忽而长长喟叹一声,“母亲,我不过是爱上了她而已。”

苏君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夸张掩唇笑一笑,笑意骤然又收,眼底一片厉色,“你怎么有资格谈爱?”

天边黑沉沉的幕影更浓了,甚至涌动翻腾起来。白鹿大踏步跑回了房,房门“砰”地一合,她躺倒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气,强行压制怒火,要自己不生气不伤心,眼睛却不自觉悄悄红了。

【我本来没打算跟去,你为什么偏偏要我去?这就是你要我看到的东西?半点线索都没有,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清不楚的东西变得更多了!还害得我这么恼怒伤心!我本来不用经历这些,也是你偏要把我拖进书里,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鹿本来以为书灵不会理她,就一通怒火发泄了出来,口无遮拦,随便逼逼叨叨。

可眼前忽地亮了,她又到了那个混沌的光影里去。来了两三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她转头看过去,人形的光影泛着淡淡柔和的光泽,书灵抬起手,揉揉她的脑袋,难得温柔,【你真的喜欢上晏玉书了?】

【……是。】白鹿本不大想承认,但已经动心的事情,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没什么意思,只好点头。

书灵叹息一声,【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处处都是虚幻,你是书外世界的人,那里才是你真实的去处。你不该爱上他。】

白鹿挑眉,忿忿,【你强行把我拖进来,让我做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任务。现在我动了心,你又告诉我,我不该动心,你没觉着你这样有些过分么?】

其实书灵说的问题,白鹿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她又想,反正不管何时离开这个世界,在回到现实的那一瞬,都也只是回到了她看书的时候;不论她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再度回去,她仍然是那个窝在宿舍四人间的女大学生。如果她真的可以和晏玉书在一起的话,或许可以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和他一道,直至老死,再离开这本书,之后尘归尘土归土?

现在看来,一切是她想得太好。

白鹿颓颓丧丧,倏尔出声,【你有酒么?我想喝酒了。】

书灵便扬手一挥,一坛酒静静呈在白鹿眼前。她其实不会喝酒,但这时候难过极了,就是想喝些烈酒品品滋味,看看是烈酒烧心难受一些,还是现在心里头憋憋屈屈烦烦闷闷难受一些。

她酒量很差,满满当当一坛子,双手环抱着,闷着头倒了几大口,就熏熏然飘飘乎了。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酒品很差,醉了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嘴里嘟哝半天听不清说什么。听那语气,应该是在骂骂咧咧。

书灵陪着她喝,一边喝一边叹气,【本来起初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见你觉着好玩儿。我也没想到,将你拖进书里会害你伤心难过,没想到会害你喜欢上他。其实若你实在难过,我可以……】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顿住,叹息声更重,【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mm我本来以为,这段误会的情节可以发在一章里头搞定呢,没想到分章的时候,发现后头的情节被分到下一章去了。就只能……等明天了,还是零点发,同志们,不要捶我QAQ

那个什么,有关于男二的问题,已经探讨完啦,还是按照原来剧情走。后来看到这里的小姐妹们,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