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这么霸道的宠爱?!

白鹿偷瞄晏玉书一眼,她状似天真无辜道:“那如果我要盘丝转呢?”

晏玉书果然从火堆中抬起眼看过来。

“喏。”白鹿听着郁摇光的声音转回头,就看到盘丝转已在眼前,正静静躺在郁摇光的手心里。

顺着胳膊向上望过去,便见郁摇光坦然的目光。

她甚至还将手向前递了递。

看来不是想逗弄白鹿,而是真的打算将盘丝转给她。

白鹿愣了好半晌——

她……她她她原本也就是说说而已,只是想试试晏玉书,没想着真要盘丝转。

她甚至还做好被郁摇光奚落嘲笑的准备了呢!

可谁哪成想,郁摇光竟然这么痛快?

二者相较之下,白鹿突然为自己的试虚探实,感到了几分赧然。

“可这个,不是你的法器么?你是傀儡师,要靠它来制作操纵傀儡的呀!”

“不过是一件法器而已,”郁摇光将盘丝转捏在指尖端详片刻,随即将其塞进了白鹿的手里,“难不成没了它我真就功力尽失了?我这些年的修行又不是白白修行的。”

“这不过是媒介,没了它,顶多操纵起傀儡来麻烦些就是了。”

郁摇光望进白鹿的眼睛里,“你若是想学,我还可以教你。”

这么霸道的宠爱?!

有些承受不住啊……

白鹿被噎了噎,怪自己干嘛没事儿要起这个头。

她慌忙又把盘丝转还了回去,稳稳搁在了郁摇光的掌心里,“我开个玩笑嘛,我是学医的,要这个也没什么用,懒得学,懒得学呵呵呵……”

白鹿干干笑了好几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果然好感度涨上去了就是不同于往日,可白鹿还十分不习惯这样的郁摇光,心里头一层又一层的别扭浮上来。

再说了,她现在要是接了盘丝转,而晏玉书对她的好感度还是0,谁知道她会不会转头就被晏玉书给弄死了?

命重要!

白鹿生怕晏玉书或是郁摇光再纠结于盘丝转这个话题,赶紧双手一拍,发出一声脆响,吸引过去二人的目光。

在晏玉书与郁摇光的双重注视之下,在火光明明暗暗之中,白鹿眼神沾染上了几分希冀。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邺城!”

夜色去,天将明。

昨夜飘了零星小雨,厚重的石板街道蒙上了一层水雾。

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好些店铺在瞌睡中不情不愿地启市了。

卖汤圆的打了几个大哈欠,掀开蒙着的厚厚白棉布,又掀开盖子,白腾腾的蒸汽冒上来。大勺一捞,几颗白白胖胖的汤圆就浮上水面。

卖糖人的睡眼惺忪地立在街边,孩子们尚还未起,今日还未开张。

醉醺醺的登徒子狂欢达旦,刚从花楼中出来,踏着摇晃晃的步子往家走。

一切声响都是小小的,还没热闹起来。

“原来这就是邺城啊!”

少女清脆的声音突兀地惊破了昏昏欲睡的街道,远远望过去,鹅黄衣衫的少女提着裙边快步窜跑,宛若春日梢头一朵娇嫩的小黄花,正是好年华。

白鹿睁大了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她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好奇,满眼兴奋。

见路边原本困倦的小摊贩都被她那一嗓子吸引过来,她赶紧住了声,猛然惊觉自己这样好像是显得有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左右转转,还好没人笑她。

再一回过头,郁摇光和晏玉书慢悠悠地在后头跟着。

郁摇光那一身乍眼的红袍在地上拖得长长的,活像是要登基的帝王或是被册封的皇后。

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她是前来攻城的女霸王呢!

地面上有些湿,衣裳长长的尾扫过去,也湿了大半,还沾了一些灰。

这一身打扮过于突兀了,频频引人侧目,郁摇光一一瞪回去,行人们忙不迭移开目光,猜到这人不好惹,遂快步走了。

白鹿无奈地皱皱眉,快步跑回去,“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去会情郎?谁让我刚刚买衣裳的时候,你死活不要,现在倒好了,后悔不?”

晏玉书的衣裳上满是血渍,白鹿的衣裳破了好几处,也沾了一些血,几人进了城,就先去买了衣裳。

晏玉书随便选了一套,他宽肩窄腰,眉眼风流,倒是穿什么都自有一番潇洒气韵。

而白鹿特意挑了几件淡色的衣裙——她始终还是觉得,白青崖这一身白衣虽好看,可也显得太过不近人世,半点灵动朝气都没有。

唯独郁摇光,明明白鹿已经为她选好了衣裳,她死犟着一声不吭,将衣裳又撂了回去。

她穿的是红袍,干涸的血渍倒是看不大明显,只是衣裳暗了几块儿,显得不大美观。

郁摇光笼了笼衣裳,淡淡道:“我不喜欢花别人的钱。”

晏玉书这个“别人”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自顾自走着。

卖油纸伞的车推过去,其中最漂亮的一柄红伞被当作招牌支了起来,竖着架在车上,伞面描着红梅,伞柄细而直,亭亭玉立。

在白鹿的视线中,细细的伞柄在郁摇光和晏玉书中间割裂出一条线来。

车迎面来,晏玉书和郁摇光自动分开,小推车便从二人中穿过去,而后二人再没有合上。

郁摇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补充道:“而且,我要去见的那人,他不是我的情郎。”

三人行至亭廊水榭,白鹿背着手倒退着走路。

晏玉书帮她观望着身后,见前路尽就出声提醒道:“当心柱子。”

白鹿相当自然地就拐了弯。

这一转过来,迎面就是一大片湖,碧水蓝天,清幽幽的。

一湖清荷,风中飘摇,白鹿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那是什么?”

“是……”

一时之间,郁摇光突然也说不上来了。

她想了想,站在水榭边的红木栏杆前,望着清荷浮动。

“十几年前,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白鹿遂也拉着晏玉书站住脚,支起耳朵听故事。

十几年前,郁摇光也不过才十几岁。

她的傀儡术小有所成,满心期待地离开了师门,外出闯荡。

郁摇光去到凡世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邺城。

邺城的男人女人,酷暑的大夏天,人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稍稍露点手腕就要被骂恬不知耻,简直恨不得将脑袋也蒙起来。

郁摇光可就不一样了。

她穿着轻薄的衣衫,赤着脚在邺城第一花楼上喝酒。晚风送过来,揭开她的衣衫半面,露出了肩。

她浑不在意,纵声高歌,不时地用赤足点着房檐打着节拍。

真是快活极了。

男人偷看她,女人骂她,不过她都不在乎。

因为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用傀儡术操控住整座城。

可她又说了,若城中能有人讨得她的欢心的话,就放过他们。

当城中人得知这件事之后,人心惶惶,争先恐后献媚郁摇光。

有手捧着大把金银珠宝的,也有人献上绫罗绸缎;教书的老先生指指点点地骂她,城里的大小地方官都上前苦劝哀求。

郁摇光觉得很肆意潇洒,不过这些都入不了眼。

直到某一日,城中人见实在无计可施,便请来了个书生。

据说,这书生是城里最聪明的才子。

顶着这响当当的名号,郁摇光也不禁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就多看了几眼。

书生架了个梯子,颤巍巍地爬上来,手脚笨拙,在房檐上晃了几晃,差点儿掉下去。

真是笨!

郁摇光嗤笑,这怎么能当得起第一聪明人的名号呢?

她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自己眼前,腼腆笑笑,斯文俊秀的脸上多了层红晕。

灯光映照着他的侧面,看不清切。

他躬身双手作揖行了一礼,“姑娘好,还求姑娘,放过邺城。”

郁摇光一挑眉,“凭什么?”

书生抬头,正想理论,却瞧见了郁摇光那半面肩,和瘦削平直的锁骨。

他赶紧移开了目光,左转右转,颤颤地脱下了自己的衣裳,盖在了郁摇光的身上。

脸更红了。

“姑娘,邺城百姓平日里安居乐业,从无大奸大恶之事,这座城老老少少都在这里生活许久了,你不能这样掳掠他们。”

从书生的衣裳里掉出一叠纸,都是些誊写的诗句,书生抬手就想要回来,郁摇光却扬起手避开他,兀自一张一张翻着看。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郁摇光口中反复琢磨着几个字,“眼波才动被人猜,”她倏尔一仰头,“你猜着谁的眼波动了?”

花楼灯火极亮,边沿还缀有花花绿绿的彩绸,连带着灯光都被染上了色彩。

书生眼中流光溢彩。

她想,是她自己的眼波动了。

郁摇光最终放过了这座城,摆摆手潇洒飞身走了,也没再跟那书生说过话。

只是她决定走的那日,城中人齐声欢呼,将书生高高抛起来又落下去。

郁摇光从半空中飞身而过,正巧与那被高高抛起的书生贴着面擦过去,她扬唇一笑,洒脱而去。

从此,她就在邺城附近的盘山湖底建了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