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沙哑奇怪仿佛困兽一般的哀嚎声在洞穴里回荡着。

玲不知道发什么了。她视线被什么黑色的东西给挡住了,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丝微弱的烛光以及飞溅出来的血液。

温暖的液体溅到了脸上,顺着女孩的脸庞滑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什么落到身上。

不痛

“呜”眼泪从玲的眼眶中涌出,和溅到脸上的血液混到了一起,弄的她才刚刚擦干净的小脸又变的脏兮兮的,她咬着下唇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坐在鹤见皱起眉,揉着臀部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刚刚猝不及防被丢了出去,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坚硬的地面把他尾椎骨磕的生痛,地上尖锐的小石子还划破了他和服的下摆,让他感觉小腿莫名的有些凉嗖嗖的。

他看着抬着一直爪子遮住了女孩视线的小黑,叹了一口气。

在黑雾出现的一瞬间鹤见就觉得不对了,来不及思考少年直接向男人和玲的方向冲了过去。可是他原本就是离玲最远的,哪怕双脚附上了黑色的粒子也来不及夺下男人手里的刀了。鹤见啧了一声,在他想帮女孩挡刀的时候好久没有出现的小黑突然自己跑出来了,拽住了少年领子把他甩了出去。

然后突然出现的小黑占着四肢修长,在离男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猛的向前俯下腰,身子前去将一只手化为刀刃斩断了男人握着骨刀刺向少女心脏的手,而另一只则维持原样挡住了玲的视线。怕自己锋利的爪子会伤到孩子,他还小心的没直接捂上去。

鹤见揉了揉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尾骨,十分希望小黑对孩子的体贴也能分一点在他身上。

“主主公。”胸口处传来微弱的喊声,黑发的少年低下了头。因为小黑刚刚的拽的那一下,鹤见随便套上的和服单衣的领子被扯的有些散开了,露出他的一边肩膀和锁骨,还有双手扒在他锁骨上挂着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的山姥切。

此时付丧神一直带着的兜帽滑了下去,露出他一头璀璨漂亮的金发。属于少年的气息包裹住了山姥切,性格别扭的付丧神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温度,猛涨红了脸。

鹤见被小黑甩出去的时候鹤丸反应很快,灵巧的跳回了包里,站着拉链边的石切丸也很巧的摔回了包里,只剩山姥切一个刃被甩飞出来。

黑发的少年落地后,还在空中的山姥切看着自己下方感觉不太妙,如果他就这样任由自己掉下去的话就会落入少年的领子里,一路滑过对方的肌肤。

山姥切没有兴趣贴着少年的皮肤来坐个滑梯,情急之下他扒住了少年的锁骨勉强挂在了对方的胸前。

但是现在的样子也没有比直接掉主公衣服里好多少。

拽着白布把裹自己成个球窝在鹤见手心里的山姥切这样想着。

“咳咳咳”另一边,男人痛苦的咳嗽出声,血液不受控制的从他嘴里涌了出来,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了地上,红了一块土地。

“哪来的黑炭,啊啊,吓的多串君都抖了一下呢。”

“哈说什么呢混蛋天然卷,明明是你自己被吓到了吧,连刀都捅歪了。”

刺入男人身体的两侧的两把刀被他们的主人同时拔了出来,带出了一串飞溅的血液。正在斗嘴的两人一改刚刚严肃的表情,瞪着眼继续拌起嘴来。

“你没,没事吧”

小黑移开了挡住玲视线的爪子,女孩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挡在她面前,把短刀从男人心脏位置后转身看着她的白发男孩。

白色微卷的刘海挡住了男孩的一只眼睛,另一只琥珀色的眼睛正看着她,充满了担忧。

“呜我”玲咬着下唇,还处于惊吓中的她一时半会还说不出话来。

五虎退看着女孩不回话也紧张了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挥了两下手臂。“伤到哪里了吗呜呜是不是,有,有哪里痛”白发的短刀突然打了一个小小的嗝,眼眶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他,他不会伤害你了,你别怕。”五虎退拽紧了他手里的本体,他觉得他又想哭了。但是

不,不可以哭他好歹也是有了这么多年历史的刀剑了,不能一直哭鬼,主殿会不放心的。

五虎退吸了吸鼻子,迟疑了会儿,才伸手的拉住了女孩的手袖指了下杀生丸的方向。“我带你去找他。别怕。”

不善交际的白发短刀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但是他明白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犬妖是女孩重要的人,就像审神者对他而已一样重要。

如果他害怕的时候,他会想待在兄弟们或者审神者的身边。

小黑看着五虎退拉着女孩袖子走向杀生丸的背影,点了点头。

鹤见估摸着他这是觉得欣慰

“啊啊啊”刚刚挡住了杀生丸的壮汉因为接了愤怒的大妖怪一爪,胸口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肉向外翻卷,黄色的脓液顺着他的伤口流出来,洒了一地。

他跪到了地上,发出低沉的哀嚎声。拽着杀生丸衣角的玲从白发犬妖的背后探了个头出来,她刚刚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壮汉发出来的。

浑身上下都是缝线宛如怪物一般的壮汉跪在地上把意识已经开始溃散了的男人抱到了怀里,巨大的手掌笨拙却固执的擦去男人嘴边的鲜血。

“咳咳咳咳咳咳”原本已经没有几口气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他颤抖的抬起手,扒开了壮汉遮着脸的长发。

长发下面是一张扭曲的脸,虽然他有着和正常人类一样的五官,可是它们所在的位置并不像正常人。壮汉的五官,像是被什么拉扯过一样两只眼睛一只高一只低偏于脸部的右边,而鼻子和嘴则是向左边扭曲着,并且他的一半脸都布满了扭曲可怕的伤疤,那是鹤见所熟悉的,被大火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呐咳咳咳,爸爸,不是妖怪。我会保护保护咳咳咳,爸爸爸爸说坏孩子会欺负你,他们的心是咳咳咳,黑的,那我把他们挖出来,洗干净净化了,没有了黑色的心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咳咳咳”

男子一边说,一边咳嗽着,慢慢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笑了。“不不要怕这次我会保护爸爸的,不怕。”

他突然不再咳嗽说话变的清晰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从他眼里涌了出来。“呐爸爸,我好困啊,给我唱歌吧我最喜欢的”

男子撩着壮汉头发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壮汉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除了低沉沙哑的啊啊声以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男子又咳嗽了几声,有些疲惫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偏着头靠到了壮汉的胸口,对方伤口中黄色的脓液染上了他的头发,但是他却毫无知觉一样,只是带着一丝微笑,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壮汉沉默着,抱着怀里的人慢慢的躺到了地上,张口喊了两声但是除了啊啊声依旧一个字也没说出,他最终放弃了

沙哑低沉的啊啊声带着陌生的调子回响在石室里,带着一种鹤见听不明白的释然感。然后慢慢的歌声,随着飞虫扑到烛火里被灼烧的噼啪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归为一片宁静。

直到连虫子被火焰灼烧的声音都听不见之后,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小黑向前走了几步,蹲在了躺在地上的两人面前。他偏了偏了头,表现的有些困惑。

鹤见看着小黑的动作,有种不好的预感,来不及阻止,小黑突然用头撞向了壮汉的脑袋。

我就知道

随着小黑化为粒子消散开来,一段属于别人的记忆毫无前兆的进入到了鹤见脑中。

少年痛苦捂住头向前倒了下去。

“大将”黑发的短刀已经顾不上缠在他身边的孩子们了,他有些粗暴的弄开了那些孩子,把短刀的机动发挥到了最高,冲到了鹤见面前接住了倒下的少年。

少年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药研身上,有些难受的把脑袋埋到了短刀的颈窝里,他的额头贴着药研颈处没有被衣服遮住的皮肤,刀剑付丧神微凉的体温让他感觉舒服了些。

“那个混蛋”他喃喃的骂了小黑一声,抬手拍了拍短刀的示意对方放开他。待药研环着他背的手放下来之后鹤见才直起身站了起来。

他把装着其他付丧神们的包交给了药研之后看了一眼周围盯着他的其他人。

“先把这些孩子安顿好吧。”鹤见闭着眼抬手捏了捏鼻梁,他现在的记忆在有些混乱,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弄的他开始莫名的烦躁起来。

“审神者大人”浑身是伤的狐之助大哭着跑到了鹤见脚边。在之前玲被男人拽走的时候他和小老虎就想上去帮忙,却在半路被那个壮汉给抓住了。对方的力气很大,五虎退的小老虎都挣不开,何况是没有多大武力的狐之助了。

鹤见看了一眼狐之助,没有说话。他现在的脑袋还有些乱根本没有心情去管狐之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有得到审神者摸毛的狐之助有些气馁,他甩了甩尾巴站到了角落里不再出声。

之后银时和土方他们在洞穴的角落找了几块麻布扑在了地上,把孩子们的残肢放到其中一块布上裹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他们有些苦恼的看着依旧缠在他们身边的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围着付丧神身边的孩子会比较多。

五虎退和玲站在一起,而他们前面有放着冷气的杀生丸和胡乱挥舞着人头杖的邪见挡着,所以白发短刀情况比他的其他同僚们好了不少。

而药研再一次被孩子们缠住了,他无措的抱在怀里的背包抬高了些。看着用翅膀圈着他腰的孩子们,付丧神们被赋予了其他冰冷的武器所没有的东西感情。

黑发的短刀不忍心再次挣开这些外表看着和他的弟弟差不多大甚至更小一点的孩子们。

“诶”突然被抱起来的药研吓的挥舞了一下手臂。

“下次不要再把本体乱丢了啊。”黑发的少年抱着怀里和他有着同样发色的孩子笑了笑,把手里的短刀递了过去。

药研有些愣愣的接过了少年向他递过来的短刀到了谢,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被审神者抱在怀里,他挣扎的想要下来却被拒绝了。

药研看着一脸羡慕的看着他的五虎退,抬手捂住了脸。

在鹤见把短刀抱起来不久后,原本还撑着身子围着他们的孩子们没有征兆的开始一个个的到了下去,柔软的羽翼划过了少年的小腿。一股黑气从他们的躯体上散去,随着男人的死亡,把他们灵魂禁锢在身体里的符咒也破了。

半透明发着幽幽亮光的魂魄从孩子们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宛如一个个小小的天灯一般,缓缓的升向上空后穿过头顶的石壁,消失在了鹤见他们面前。

“嘛”背靠在某处石壁上看着最后一个孩子的魂魄消失在他眼前“小鬼们,下辈子不要再被什么奇怪的人抓住了。”可能是因为孩子们的灵魂看起来并不可怕吧,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怕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