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对准越清溪,章遇山摸了摸自己发凉的头顶，趁机将落在脚边的假发戴在头上。
暗自琢磨大家都在看新科影后，应该没人注意到这边吧？
他悄然理了理假发，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方才的情绪失控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章遇山抬头看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身影，过于老成的脸上笑容不自觉地浮出，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
真好啊,亲手将一块璞玉雕琢出来的感觉。
他摸出手机，在夏流上台为最佳女主颁奖之前他就有了预感，第一时间拨通了易枝杨的电话，此刻也不听电话那端的人是何反应,径直将电话挂了。
易枝杨这家伙以为他真拍不出好东西,后悔将越清溪送进《纯白》剧组,杀青后越清溪精神状况不佳,这个当经纪人的险些追到章遇山家里将他打一顿。
瞧吧瞧吧,这不就被打脸了？
远在国内的易枝杨半点都没觉得脸疼,他此刻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都不用章遇山打电话,老父亲一早就守在直播平台看把颁奖仪式了，期间WIFI信号不太好，他果断地用手机开了热点继续看。
终于被记者放过的姜文垣伸了个懒腰,跟易枝杨打招呼：“走了易哥,今晚想吃火锅。”
易枝杨头也不抬地冲他挥挥手：“自己去，我这儿还没看完呢。”
姜文垣一边穿外套一边把自己手机拿回来，打开屏幕后就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能用我的手机开热点！”
“月底,我流量限速了。”
“那你用了我的流量等会儿得请我吃火锅，我想吃……咦？你在看什么！”
终于看到平板画面的姜文垣脑袋猛地凑过来，几乎快把脸贴到屏幕上，上面越清溪正在说获奖感言。
他当即兴奋地抬头，又是高兴又是懊恼：“我这几天都被记者缠得忘了这事儿！小溪姐获奖了？！”
在得到易枝杨的肯定后，他立马揉了揉自己为了拍广告刚染的粉毛，喃喃自语：“不吃火锅了，我得赶紧去把头发给染回来，这个颜色太浮夸太不沉稳了，小溪姐肯定又要笑我。”
“你要真的想去染头发，那就别去接小溪了。”
易枝杨打了个哈切，提醒：“电影节闭幕式一结束她就要赶最快的航班回来，晚上还要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飞S市参加苹果台的电视节呢。”
“那个电视节我也要去对吧？”
姜文垣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主演的《无名剑》好像也被提名了，他的粉丝这段时间都在吆喝着给他投票，不过他自己倒是每天都不务正业地用小号给越清溪打榜投票。
“没错，我现在要出发去机场接人了，你去不去？”
“去！怎么可以不去接影后？”
姜文垣立马将身边的小助理头上的帽子取下往自己头上一扣，“小苟，帽子借我一用！”
*
越清溪的行程赶得很急，便不等还想去京都赏红叶泡温泉的章遇山一行人了，这边颁奖仪式刚完，匆匆地完成采访后就往车里一钻，直奔机场。
当然，与她同行的还有某个婉拒了无数大腕约饭请求的顾元澈。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越清溪身上还穿着那套白色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不过这套礼服设计极其简洁大方，穿出来也不显浮夸。
只是穿着裙子终究不方便奔跑，担心错过航班。
“有点问题。”
顾元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这两天正好突然降温，还在刮大风，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越清溪一听，立刻打算将西服还回去，神情严肃：“这样的话更不能穿你的了，你身体比我弱，我很强壮没问题的。”
直女发言精准打击到了顾元澈，要换成霸总人设，此处该说某句开车发言，例如“今晚我就让你知道我强不强”之类的……
好在他是霸总他弟，所以只是笑眯眯地跟她讲道理：“我会努力健身变强壮的，所以你暂且别嫌弃我身弱，先接受我的关心可以吗？”
按下越清溪的手，半点给她再反抗的机会都不给。
越清溪最后还是没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她心虚地看看司机，结果后者笑嘻嘻地大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放心吧越小姐！”
声音太熟悉了，这不是顾元澈的保镖兼助理兼司机吗
“……”不对，李老五你为什么会来日本当司机啊！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是怎么把驾照换发成日本的？
好在准时抵达机场，航班也没有晚点。
越清溪戴了墨镜，披上了顾元澈的西服外套，朝着外面赶去。
她个高腿长，穿着顾元澈的外套竟然也算合身，竟像是专门为这套白色裙子搭配似的，再配上一副墨镜，妥妥的御姐风。
易枝杨早就蹲守好了等着接她了。
刚钻进保姆车，一直守在后座的姜文垣像是一只大金毛似的飞快扑上来，但是越清溪身边的人动作更快，好似不经意一般抢先坐了进去。
正巧将姜文垣跟越清溪隔开。
姜文垣眉毛一跳，瞪着这突然挤过来的人愤怒道：“顾……”
“小姜前几天在无名歌王上连续六次成功攻擂得了第一名？”
顾元澈笑眯眯地看着姜文垣，语气里带着夸赞：“真厉害啊，我也看了直播，你最后那首歌唱得非常棒，情感相当到位。”
姜文垣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噎了下去，都没注意到顾元澈对自己的称呼，扬扬眉毛故作谦虚：“还行，发挥得也算一般，还没有拿出全部水准呢。”
只是他脸上一抽一抽的，怎么看都是憋着笑的模样。
顾元澈态度极温和，像是亲切的邻家哥哥，恰到好处地引着姜文垣聊天，瞬间让后者忘掉了刚才他抢座的事情，心情大好地聊起了自己的新专辑。
结果在下车以后，越清溪进自己公寓脱了外套还给顾元澈的时候，小姜才迟迟反应过来，从对门奔过来，话是对越清溪说的，眼睛却瞪着顾元澈：“为什么小溪姐身上要穿他的外套？”
越清溪耿直回答：“因为冷啊。”
“……”
这答案太直白且有道理，以至于姜文垣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越清溪可没心思跟着两个人再半夜聚餐开烧烤聚会了，挥挥手告别，干脆地将他们关在门外。
明天要去参加苹果台的电视节活动，易枝杨还在等着跟她通电话继续商量明天的安排呢。
苹果电视台举办的电视节原本只是一个毫无含金量的小奖项，但是近年这个台捧红了不少流量艺人，再加上如今娱乐圈流量担当的电视剧兴起，这个小奖项在粉丝们的打榜投票争夺中逐渐声名鹊起，竟然也变得像模像样起来了。
虽然苹果电视节含金量比东京国际电影节低了不知多少个层次，但是架不住它受众面广参与度高，所以在粉丝群中知名度远超后者。
国内现在网络上都激烈地为自家艺人拉票投票，也有传回来越清溪夺下东京影后的新闻，但首页很快就被苹果电视节的相关拉票消息给霸占了，这个影后是真的没牌面。
当然，其中也有《纯白》电影剧组和易枝杨还未开始放消息的原因，前者是主创团队还在日本泡温泉，后者是想等苹果电视节过后一起宣发。
因为这次越清溪凭着《仙山》中的绝佳表现，再加上粉丝群体尤为活跃，视后名头几乎稳稳拿下来。
到时候视后加影后双料齐爆，想都不用想，排面定然十足。
跟着越清溪一起赶往S市的经纪人一路都在感叹：“你都没看，我们公司这边都没有插手宣发的事情，全凭着你的粉丝后援会自行组织宣传，现在都甩开第二名两百七十多万票了。”
他是真服了越清溪的后援会，不但有钱做堪比大片特效的宣传片，还实行了极为科学的分部管理制度，内部管理得井井有条，在她最近常驻热搜的状态下都没有引起路人的反感。
其实有个重要的原因，越清溪的后援会不会全微博控评，加上她是凭着自己本事从底层爬上来的，所以路人缘极佳，这次不少票都是不混粉圈的路人投的。
易枝杨对那个神秘的后援会会长真是佩服不已，本还想公司插手粉丝事宜的，结果事实证明粉丝自治政策很不错。
顾元澈：不好意思，在下正是从星华出来的高管。
越清溪有些好奇：“苹果电视节是怎么评选的？靠粉丝投票吗？”
易枝杨解释：“粉丝投票占百分之四十，评委打分占了百分之六十，但是《仙山》实在太狠，收视率比其他剧高出好几倍不说，评分也远甩其他戏，估计这次奖项要包揽完大半，尤其是男女视后，大家都默认为你和江秋彦了。”
结果越清溪做好造型跟《仙山》碰面的时候，才知道江秋彦这尊大神甚至压根就没来会场。
导演梁正时见了越清溪，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清溪啊，来这边儿，秋彦现在正在国外拍电影回不来，你这次红毯要跟我一起走了。”
梁导演拍戏的时候也很严格，但是在经历过章遇山的魔鬼锻炼后，越清溪才知道原来这位是真的好脾气。
她带着笑落落大方地走到了梁正时的身边，“当然好，只要梁导不嫌弃我今天穿得不够漂亮丢您面子就行。”
同来的邱老爷子得了最佳配角的提名，扫了一眼越清溪，然后胡子翘翘：“你这丫头就是机灵，知道今天强降温，居然穿得这么严实。”
越清溪今天穿得的确很不红毯，一身黑色的中性修身西服，头发也是高束马尾，站在那儿整个人显得越发帅气，甚至比几个路过的男演员还英气飒爽。
他们默默地远离了这个女人，坚决不愿意跟她同框。
同来的其他女星就不一样了，现在苹果电视节的曝光率极高，又是网络直播，所以哪怕今天寒风阵阵也阻止不了她们想要称霸红毯的心。
各色礼服尽数装备在身，露出优雅的天鹅颈，瘦削的肩膀，迷人的锁骨以及诱人的沟壑，修长白皙的腿也丝毫不畏惧寒风，在单薄的礼服下显露其绝美线条。
邱老爷子摇摇头小声叹气：“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是真的不怕冷。”
看看他们这代的明星，那个刘老太婆居然都穿毛呢大衣了，这才刚刚十一月呢。
越清溪小声回答：“其实大家都是怕冷的，但是现在明星全生活在聚光灯下，一旦露了点丑态就会被人抓着从头黑到尾，也是没办法。”
娱乐圈对女星格外苛刻，男星胖点憔悴点都不会被过分指责，甚至胡子拉碴也还会被夸随性大叔之类的，女星腿稍微粗点或者皮肤差点，就要被黑得体无完肤。
圈里像她一样能穿中性风还不违和的女星不多，大家不可能各个都穿西服出来，越清溪作为女星的一员当然不可能幸灾乐祸，她其实还挺能理解她们的。
走红毯的顺序是按着抵达会场的时间排的，《仙山》剧组抵达得不算早也不算迟，也没耽搁什么，齐齐地上红毯走一圈然后接受了采访，签个名就入会场内等着了。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都这么随性了。
崔楠努力站直身体等在场外，第二十次在记者面前摆着姿势露出完美的笑容让他们拍，但是记者都拍得没什么兴趣了，只剩下围在边上的粉丝还在拍她。
她今年播了部偶像剧，饰演的是一个公主病的大小姐，这剧本选得绝佳，崔楠在其中几乎算得上是本色出演，粉丝纷纷表示楠楠宝贝的演技有了飞一般的进步，有实力问鼎今年的苹果视后。
崔楠一如既往穿着高定出席，轻薄的纱裙在寒风中飘飘欲仙，但是冷得让人受罪。
她也不急，咬着牙在外面装作跟粉丝互动等着，不去走红毯，剧组其他人碍于这个女主背后的权势也不好多说，只能陪着她等。
崔楠在等所有人都进去后再动身，抢这次红毯的压轴位置。
但是跟她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另一个女星，两方暗自较着劲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在初冬的凛冽寒气里拼了命地保持迷人笑容。
已经进入内场的越清溪是不知道这些人的花样的，这会儿台上主持人才刚刚宣布电视艺术节开始，舞蹈演员们正在跳着华丽壮大的群舞，她看得津津有味。
《仙山》这次得了十项提名，几乎个个奖项都有其身影，作为本次最受关注的团队，越清溪他们自然坐在前方的第二排，最前排的是这次参加评审的评委以及苹果电视台的高层领导。
台上演得热闹，台下却有些喧哗传来。
越清溪假借撩头发偏头往后一望，正好看到穿着仙气纱裙的崔楠从后面入场，哪怕隔着这么远，她都能看出对方好像冷得在发抖。
可真是惨，不过越·铁石心肠·清溪对她生不出半分同情，只有吃瓜群众的毫无波动。
倒是后排两个明星带着窃笑的私语传入了越清溪的耳中，她才知道崔楠为什么这么迟才进来。
原来是想跟人抢压轴所以硬是不入场走红毯，结果错过了直播时间，一身精心打扮的高定连镜头都没一个，还被冻成个鹌鹑……
越清溪没忍住，险些笑出了声。
结果这轻微的笑声没有被错过，坐在她前面的那个评委头也没回，只悠悠然地轻声道：“看越小姐这么轻松愉快的样子，想来是对这次苹果电视节的视后奖项充满信心了。”
越清溪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微怔后很快恢复了镇定和淡然，语气谦和：“不敢，我只是个新人，还需要前辈们多多指点才行。”
对方呵呵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越清溪的心却渐渐地沉了下去。
这个女人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她的声音越清溪非常耳熟，立马就想起对方的身份了。
她是影后金玉华，也是崔楠的母亲。
越清溪悄悄地往邱老爷子那边挪了挪位置，压低声音：“金玉华是这次的评审？”
邱老爷子细想了一下，然后依稀记起这事儿，“好像起初没她，毕竟她地位高其实不太好请，但是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加进来了？金影后的出场费不低，苹果台是越来越有钱了啊。”
越清溪笑了笑不说话，面上神情依旧淡然如水。
台上各色表演过后总算进入主题，开始竞选各类电视和演员的奖项。
越清溪坐在这儿没动，她身边的《仙山》剧组却是上去由下来，几乎就没停过。
最佳导演，最佳剪辑，最佳美术，最佳编剧，观众最喜爱的电视剧，各个大奖几乎是毫无疑问地落入《仙山》剧组的手中。
真如易枝杨先前所说，这次其他电视剧其实都是来陪跑的，包括姜文垣主演的《无名剑》。先前这部剧还因为小姜的原因有点热度，结果同类型的《仙山》一出，立马被吊打得够呛，彻底无人问津。
一连拿下八个大奖，梁正时导演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就连邱老爷子也拿下个最佳配角奖，一张遍布皱纹的脸笑得越发灿烂，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在替江秋彦拿回“最佳男主角”的奖杯后，梁正时情绪轻松地说：“再拿一个就十连杀了，就看清溪你的了。
负责颁奖的人是金玉华，她今天穿了身雍容华贵的旗袍，妆容精致，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这样的老牌影后在面对镜头时没有半点胆怯，随意如在自家客厅，与另一个男评审笑着打趣：“老王啊，你说作为最佳女主角，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男星极其配合地笑着回答：“最重要的当然是好演技啦，就跟咱们金姐一样。”
金玉华倒也没否认，而是顺着话笑对镜头：“你说得对，现在的演员越来越浮躁，流量成为现今电视的主导，我希望演员们能够专注演技脚踏实地，新人们也该多谦虚地向前辈学习表演，这样我们的演艺圈才会越来越好呢。”
她声音微顿，目光从越清溪身上轻飘飘地扫过，最后落在另一个剧组的女演员身上，笑容可掬。
“恭喜今晚的最佳女主角，赵宁！”
梁正时懵了，邱老爷子也蒙了。
赵宁是个老牌演员，演技可圈可点，可是她这次出演的是个谍战戏，里面全都是男人戏，她演的就是个十足的花瓶角色。
为什么最佳女主角是她？
《仙山》今晚的风光终于停在了九连杀，这本来也是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但是其中唯一没有获奖的越清溪几乎在直播刚结束就受到了群嘲。
有粉丝气不过，没忍住去金玉华的微博底下问为什么，没想到金玉华还真回了，简单的一句话——
“这是评选最佳女主角，不是最受欢迎女明星。”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一波风浪，再结合金玉华今晚在颁奖仪式上说的那些话，大家瞬间明白这就是冲着越清溪来的。
几乎明摆着说越清溪只是流量高，演技根本不行了。
娱乐圈就是奇怪，只要上了年纪且有代表作，无论年轻时是当过小三还是吸过-毒，全部都会被尊为前辈受人敬仰，更何况金玉华还拿过影后，虽然现在没多少热度了，但是一出来摆谱还是一摆一个准。
短短一个小时，网上的节奏就被带偏了。
各大营销号下场开黑越清溪演技，并称《仙山》的火爆全凭着原著基础以及江秋彦的超高人气，她只是运气好蹭上了这波热度。
更有甚者开始刷起了#越清溪毁了仙山#这个话题，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这个话题里那些活跃的帐号，好像有不少都还关注了#阮茗烟盛世美颜#或是#崔楠小公主#超话……
易枝杨看了下手机，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并不是惊讶越清溪没拿到苹果电视节的视后——事实上这么水的电视节，他压根就没在意，要不是苹果电视台的人给他连续打了三天电话，他甚至都懒得通知越清溪来参加。
他不敢相信的是，这群人，尤其是那个金玉华影后，现在居然能大言不惭地黑越清溪的演技，说她只是个流量？
天啊，这群人是脑子失了智还是没学会网上冲浪，不知道越清溪十多个小时以前刚捧了国际电影节的影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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