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瑾的办公室很简洁,落地窗边放着一排咖色书柜,窗台上的几株绿萝生机盎然,存有几分烟火气息。
那一抹绿意,还是苏嫣为了体现自己贤惠,专门从花草市场廉价淘回来的。
她以为程时瑾早扔了呢,毕竟他当时看到后一脸嫌弃。
从落地窗边移开视线,苏嫣一转头便对上程时瑾的目光,冷不丁的被里面的寒意颤了下。
程时瑾盯着她白色雪纺裙下的一截莹白,眸中暗色上涌,扔给她西装外套,“穿上。”
黑色质地的西装落在她身上,苏嫣下意识接住。
她有些受宠若惊,程时瑾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但眼下两人已经没有什么实质关系了,苏嫣怕麻烦,便开口拒绝:“我不冷。”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她手里拿着西装,递给他,想尽快说完离开。
苏嫣也不知道程时瑾在抽什么疯,脸色黑的跟要杀人一般,真是太难应付。
等了会儿,他还是没反应。
以前在程时瑾面前,苏嫣受了很多气,但眼下她都离开了他,犯不着再给自己找罪受。
—这尊佛,谁爱供谁去。
想到这里,苏嫣直接甩到他身上,嗔了一句:“重死了。”
黑色西装几乎擦着程时瑾侧脸而过,落到他裤腿上,没给他留一点面子。
可程时瑾生气的点却不在这里。
苏嫣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刚准备从红色皮质包里掏出银行卡速战速决,一道椅座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之后,程时瑾阔步到她前面。
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程时瑾一把拽过她,跨过长木书桌,一路磕磕碰碰,把她压在了旁边的落地窗上。
从99层的总裁办公室望过去,楼下车水马龙,道路错杂,底下的行人脚步匆忙,奔跑在各个写字楼之间,渺小又嘈杂。
洁净的落地窗边,苏嫣动弹不得,触目之间便是男人高大的身躯,夹杂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男人手指压在她脖子上,力道大的似乎她脖颈都要断了,苏嫣被迫偏着头,目光与地面遥遥相接,一眼望不到底的恐惧逐渐占据她心房。
她用力推他,话里带着哭腔:“程时瑾,你疯了吧,你放开我!”
落地窗边,笔挺的西装裤与一双莹白紧紧的贴着,黑与白的交叉给人强烈的视线冲击。
程时瑾指腹贴在她的颈部动脉上,一寸寸的摩挲,强迫苏嫣的视线转向他,声色暗哑:“苏嫣,穿这么短你想给谁看?”
她背部贴着玻璃,男人的重量又全贴她身上,苏嫣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下一刻便要坠地……
男人眸中压抑,按着她的脖子道:“说话,嗯?”
苏嫣用力的抓他,指甲隔着白衬衫陷进去几分,“程时瑾,你变态。”
男人轻嗤了一声,“苏嫣,你该长长记性!”
随即不容拒绝的,拽着她转向一边的咖色书柜,猛一下,她后背膈的生疼。
啪嗒一声,电动窗帘随之拉下,视野也逐渐暗下来。
程时瑾拇指压着她的唇,向下延伸,“求,我,我就帮你。”
苏嫣反而笑了,眼尾的那颗泪痣也透着狡黠。目光流转之间,她拽着程时瑾的领带,凑近他的唇,悠悠的望着。
程时瑾的唇型很好看,向上细微翘起一个弧度。
—可未免太自大。
程时瑾等着她的动作,苏嫣轻晒了一声,转而勾着他领带,忽然咬住他的唇不放。
—用力的嘶哑。
那一瞬,苏嫣心里冒出了许多词语谩骂他,并且慰问了他祖宗八代,都没能泄恨。
余光瞥到书柜上的酒杯,玻璃的反光在暗色视野下,闪着透明的光泽,苏嫣勾了下来,隔着白色裙摆,她没有一丝心软,嘭的一声砸在男人的手上。
一道血痕出现在他青色手背上,鲜红的血继续往外冒着,程时瑾有一瞬的错愕。
这工夫里,苏嫣反手甩了他一巴掌,“程时瑾,谁给你的脸面,我为什么要求你,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就冲你刚才对我做的,我完全可以告你/性/骚扰,你信不信?”
程时瑾舔了下唇角的血痕,眼里冒着冷光,“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对我。陈烟末那件事,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苏嫣?”
迎上他视线,苏嫣忽然懂了,挑了挑眉:“你该不会以为我今天是来求你的吧?”
男人深色的眸子盯着她,没开口。
苏嫣捂着嘴笑了下,就像见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够了后,她表情瞬间转变,把包里的银行卡重重的扔他身上,“程时瑾,我告诉你,我求谁也不会求你!”
“你这种人,就该重炉回造好好学学做人……”
“在你身边待了三年,我早就受够了你,哦,忘了告诉你,你最喜欢柔弱小百花,不巧我最讨厌,装着喜欢你的样子,我可太恶心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僵着的两人,程时瑾眉宇里透着不解,眼前的苏嫣让他有些陌生。
—似乎变了一个人。
苏嫣一把推开他,迈过一地的玻璃残渣,留给他两个字:“再见。”
*
出了SG大楼后,苏嫣才发现右腿隐隐发痛。
掀开洋红色皮质包挡着的裙摆后,白色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往外渗着血。
许南意的电话再一次拨过来,和他说了句马上后,苏嫣朝不远处的商场走去。
她身材高挑,骨架纤细,几乎所有的衣服穿她身上,都很养眼。
因为赶时间,她随意挑了件黑色长裙,正好遮住腿上的伤口。匆忙换好后,才赶往两人约的咖啡馆。
推门进来时,许南意正在揉眼睛,瞧见她后,朝她笑着招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落座后,见许南意眼里泛着奔波的红血丝,她有些过意不去,“我的事麻烦学长了。”
许南意笑着摇头,他本来以为像苏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数没什么库存积蓄,但他也没料到,苏嫣特别豪气的转了他十万……还说不够,再跟她讲。
“拿钱办事,多正常的道理。再说了,你还是我学妹,哪儿能不照顾你?”
“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行,我记住了,你可不能给我耍赖。”
……
两人闲聊了会儿,说起了正事。许南意把出差的取证结果简单的讲给苏嫣,“我找圈内著名的计算师核查过,这两个账号与陈烟末一个IP地址,基本可以判定是她小号。”
苏嫣浏览了下这两个账号,上面记录的挺日常,主要是一些行程安排和各种吐槽。
许南意:“下面那两条记录,陈烟末很早之前就删了,我刚找人恢复了。”
她手支在桌上,一只手滑着屏幕,懒洋洋的轻笑了声,“她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其他的都还保留着,唯独删除了那条转发记录,正好是她的直播链接。
苏嫣断定,陈烟末八成是手误不小心给按错了,发现后立马删除。
下面还有一条粉丝评论,可见端倪:这个博主我也超级喜欢诶(开心.jpg)
之前陈烟末还在微博上说没看过她的直播,更不知道她的配方,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不啪啪打脸了吧。
许南意只笑不语。
看完后,苏嫣问:“那现在要直接爆出去吗?”
许南意点头,“嗯,经过一天的发酵,陈烟末那边又买了热搜炒作,摆明了不放过你,我们趁着这波余温给她当头一棒……”
“好,我需要做什么吗?”
许南意看了她两眼,打了个响指后忽然转了话题,“还记得你那张军训照吗?”
时间太过久远,她鸦羽般浓密的睫毛眨了又眨,似乎陷入某种回忆里。
大多数人眼里,苏嫣是个美丽的花瓶,日常踪迹便是乘坐班机赶赴各大秀场,除了花钱一无是处。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忘了,她曾经也是著名学府清大的毕业生,大学四年稳坐系里第一。
她抬眼看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许南意很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当时你那张军训照被放到网上后,引起的热议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他这么一说,苏嫣差点都忘了。
她入学遇到校庆,大二才开始军训。
她那时刚和程时瑾在一起,也不知道男人哪里看到的这张照片,板着脸让她军训期间全部请假。一夜之间,学校论坛,贴吧微博关于她的照片和热搜消失的干干净净,后来再也不见人提起。
那晚程时瑾也发了狠,一直被折磨她到后半夜才消停。
再后来,提起清大那届的校花,多半也是陈烟末居多。
窗边的紫铃兰开的正盛,苏嫣随手捏了一片花瓣,笑容清浅,“放心吧,我有准备。”
*
许南意的动作很快,苏嫣也不缺钱,关于陈烟末经纪人白帆打给苏嫣的那段录音,以及陈烟末小号迅速便被顶上热搜,占领了第一的位置,狠狠打了陈烟末的脸。
她不是说没见过吗,那这条转发记录又是什么?
一时之间,热议纷纷,更有粉丝跳出来指证。
—这两个博主我都关注,其实我曾经见陈给苏点过赞,真石锤,之前一直不敢说,怕被人肉。
苏嫣身体陷在沙发里,看着自己的粉丝数一下上涨了几十万,各种彩虹屁吹。
—啊啊啊啊,真的是姐姐呀—贴图为证.jpg,我顺着网线爬过来了,吹爆姐姐的颜,我嗑了。
—一直对陈的骚操作无语,这下说不出话了吧,小号上各种吐槽扒马,就这人品不抄袭才怪呢,大家以后擦亮眼睛吧,别为各种卖惨人设交智商税。
—我路人转粉了,之前陈出道就打的学霸人设,呵呵,需要我们姐姐的成绩单甩你脸上吗?
看着这些评论,苏嫣发觉她好像也没那么心疼给渣浪的钱了。
扣掉了抄袭的帽子,苏嫣心情很好,哼着歌去拿啤酒,可空空如也的冰箱差点让她目瞪口呆。
—她和江斯文两天就扫荡空了?
每个月这天,江斯文都会雷打不动的回老宅装乖,苏嫣想让她回来的时候顺手买点吃的,刚微信发过去,江斯文立马回了她一个*自力更生/小黄鸭*表情包,可见她在老宅有多无聊。
家里什么都没有,江斯文又靠不住,苏嫣只好下楼。
伤口用碘伏处理过,她换了一条棉质的宽松长裙,拿着钱包便出了门。
住宅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附近的超市和巷子里的小吃也有很多,油炸食品一向是苏嫣的最爱。
和程时瑾在一起那几年,这些东西她很少沾,因为在他眼里,炸鸡和烤面筋与垃圾无异,需要远离。
穿过熙熙攘攘的小巷,有一瞬间,苏嫣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阿婆一起逛集市的感觉,有种久违的烟火气息。
买了串烤面筋后,天色也逐渐暗下来,不远处的便利店上挂上了彩灯,苏嫣进去拿了罐啤酒,路过货架时,她没忍住又买了盒烟。
她下意识准备刷卡,瞥到店长有些尴尬的眼神后,苏嫣又把卡放了回去,翻出了一张崭新的一百块。
店有些小,面积不大,店长瞅着一百块问,浓厚的港城话铺面而来,“姑娘,你有零钱吗?”
“哦,我找找”,苏嫣翻遍了钱包,硬没能从里面找到一张,她抬头,歉意的开口:“不害意思呀,没准备零钱。”
攥着一把零钱出来时,苏嫣笑着轻摇着头。
—过惯了班机看秀,刷卡名媛的生活,差点把生活常识给忘记了。
*
小区里很安静,苏嫣勾着塑料袋,漫无目的的走着,眉眼低垂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没走一会儿,她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单元楼的花圃前了,里面的木芙蓉花色鲜艳,即使在夜色中,也很显眼。
天空很暗,零星的飘散着几颗星辰。
正巧江斯文的电话打来,苏嫣暂时也不想回家,便慵懒的靠着花圃,开了易拉罐,冰凉的液体入喉,带着轻微的刺激感。
江斯文在电话里痛快的骂了陈烟末一通,恶狠狠的出了口气。
“你都不知道,我刚都披着小号亲自上阵撕她,这次不把她搞臭,我就不姓江!”
似乎想起什么,江斯文哎呦了一声,“对了,你今天去SG干嘛去了,我哥谈合作看到你了,听说姓程的脸色很不好,你没吃亏吧?”
一提程时瑾,苏嫣忽然觉得扎伤的右腿又开始隐隐发痛,仰头喝了口啤酒,她愤愤的讲:“别跟我提他,他就一王八蛋!”
“人渣!”
而远在水云间的程时瑾,猛不丁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