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少女独自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一本英语原文书放在膝头。
单手翻过一页后抿了口杯子里的茶水。
“好喝吗?”是太宰治的声音。
少女没有抬头,似乎并不意外对方在这里。她把茶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说:“当然不好喝,我觉得它还不如咖啡好喝。”
“那你为什么要喝?”
“为了维持记忆中的人设。”她又往后翻了一页,淡淡地回答道,“按理来说我应该很喜欢喝茶的。”
“听起来还真是辛苦呢,”太宰治坐到桌子的另一边,“如果不符合你口中的人设会如何呢?”
“不如何,最多也就一死。”她啧了一下,把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
“真的?那不是很好嘛!”
“你说得对……但是他们特别讲究利益最大化,多半会在我身上试完药再让我被药物折磨死。”她摇摇头,“想也觉得很痛苦。”
“确实……”他深有同感地说道,“不过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你不直接离开?”
“这哪里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她皱眉,又把书翻回到第一页。
“是吗……”太宰治没说信与不信。
“……话说近代文坛是要完蛋了吗?!”她把书拿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就这种东西也能被他们吹得天花乱坠?!”
“要我说看这些东西还不如把工藤先生写的推理小说再看一遍!”她抬起头,正想和太宰治继续吐槽,看到他的一瞬间却愣了,“……你怎么戴了条红围巾?”
“今天降温了,不戴围巾会很冷呢。”他拉了拉脖子上的红围巾,叹了口气,“我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才发现吗?”
“刚刚在看书……”她皱着眉,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戴一个红色的围巾?”
“因为这是那间屋子里颜色最正常的一条围巾呢。其他的就只有荧光粉和荧光黄了。”
“荧光色怎么了?分明比红色要好看很多……”她皱眉,几秒后直接上手把红围巾拽下来。
“嘶——虽然勒死确实也不错咳、咳咳。”
“荧光色不也挺好的,看起来就很阳光积极不是吗?”她把手中的红围巾叠起来,“你这种人就该多戴戴那种颜色,说不定哪天就不想死了。”
“……你是和红色有仇吗?”太宰治不理解地问道。
她摇摇头:“不,我还挺喜欢这种酒红色的,只是我觉得它不适合你……以后也别戴红围巾,不太吉利。”
“还真是第一次听到红围巾不吉利这种说法呢。”
“……”她叹了口气。
确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看见太宰治戴着红围巾的时候心里特别激动,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回忆不断翻涌,情感始终无法平静。但最后还是归于寂静,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记得了,她什么都不记得。
她脑海里的记忆被人替换了,这个结论是在去年她“大病一场”之后刚醒就得出来的。
因为这份记忆实在是太违和了。
记忆中的她很笨,七八岁的时候才刚认完五十音,所以现在语言水平不行。
但是她在平时交流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想到的甚至不是日语,而是一种她不知道的语言。当然,她现在知道了,那是中文。
不止如此,她在日常中看到一些文字的时候,还没分辨出是哪国的文字,它就已经被她的脑子熟练地翻译出来了。
——翻译成中文。
和她脑海中的记忆实在对不上,明显有问题。
其实不止语言这一个漏洞,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如她记忆中是喜欢喝茶的,但她本人却实在无法接受茶的味道。
她的记忆中她是一个学业中下的国小生,年龄也确实如此,但她每次看雪莉写的报告书却都能看明白。
以及她记忆中她的异能力是改变发色瞳色以及流出的眼泪变成晶体,但她本人的异能力可以说是和颜色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个已经可以确定是之前的她骗了这群人)。
还有审美什么的,也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最重要的其实是性格,记忆中的她开朗阳光,积极向上,但是她却——
每天都感觉自己异常地疲惫,光只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但凡闲下来就会思考活着的意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虚假的她像这样假惺惺地活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和“开朗阳光,积极向上”完全扯不上一点关系。
她认为这种抑郁心态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原本的记忆,她相信只要自己恢复记忆就不会这么想了。
啊……又跑题了。
总而言之,她失忆了,刚看到太宰治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这就说明她是不认识太宰治的。但看到他戴红围巾时的情感却又并非虚假……
也许是曾经她认识一个戴着红围巾和太宰治长得很像的人?
算了,这种对于记忆的猜谜根本没必要,等恢复记忆了不就都知道了嘛。
“你会下棋吗?我们来下棋吧!”她从自己的想法中脱出,“国际象棋,你可别说你不会。赢了的人可以问输了的人一个问题,后者必须回答,怎么样?”
太宰治想了想,说:“也可以,不过回答问题的人必须说实话吗?”
“这个就无所谓啦,毕竟你就说了假话我也不一定听得出来。”她把桌子擦了一遍,找出棋盘,把棋子都摆上去,“本来就是闲得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而已,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啦。”
太宰治在放水。
非常明显,让她第一局明明赢了但是心里却特别憋屈。
“哇——”太宰治语气十分棒读地鼓着掌,“seven很厉害呢……”
“你有毛病吧?”她实在忍不住地说了一句,但她良好的教养使她根本不会骂人,“你……我……算了,那么我的问题是——”
“昨天有朋友来找我,所以你并没有过来,那么你昨天有听到我和我朋友之间的谈话吗?”
“朋友?”太宰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突然笑了起来,“……很可惜,并没有呢。”
少女看了他几秒,移开视线,也笑了笑:“那好,我们继续下棋吧。”
——果然在骗人呢。
……
…………
………………
前一天下午。
贝尔摩德虽然说是过两天,但其实第二天就让雪莉过来了。
“雪莉好久不见!”她看见对方后十分激动地冲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seven……你能先放开我吗?我快被你勒死了……”雪莉非常的声音非常冷淡,把她往外推了推。
她不情不愿地放开手,转而捧住对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外面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你无不无聊,每次都这样……”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看向了她的眼睛,“我最近可都一直待在研究所里,要不是贝尔摩德让我过来,我现在可能已经两个月没出过门了。”
1、2、3、4、5……
“唔……”少女似乎非常不满意这个答案,撇了撇嘴说,“所以说,如果贝尔摩德不叫你,你就一直不来找我了是吗!”
“……”雪莉无语片刻,“别这么无理取闹。”
28、29、30、31……
她满脸不可置信:“你居然说我无理取闹?!”
“三个月了!要不是你有时候会回我几条消息,我都要以为你是出什么事了!你还是我的朋友吗!”
“是是是,好好好,我的错,”雪莉无奈道,“行了吧……”
56、57、58、59……60。
时间到——!
对视终于一分钟了呢。
眼前与她同龄的小女孩和刚刚没什么区别,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不过眼睛最中间却多了一个非常小的黑色桃心。
没错,这才是她真正的异能力。
她异能力的范围其实非常广,但是对人使用的限制也很大,必须与目标人物对视一分钟,并让对方在这一分钟里承认对方是属于她的。
——“你还是「我的」朋友吗?”
——“是是是。”
少女收起刚刚的表情,放下捧着对方脸的手,稍微后退到一个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把前面遮挡视线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也回归平淡:“让我恢复记忆的药制作好了吗?”
“抱歉,还没有。”对方的声音变得非常机械。
“三个月了还没有制作好?”她皱眉。
“我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在这么有限的时间里只研究了一个半成品。”
“半成品?”她沉思片刻,“只有我一个人是这种情况的话也没有办法让别人试药……”
“那就这样,再给你一年的时间,研究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我实在是等不起了,很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之后只会更麻烦。”她做出选择,“要不是为了所谓的人设,我就自己去研究了……可真烦人。”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然后恢复刚刚的表情。
对方眼中的黑色桃心逐渐消失。
……
…………
她们朋友之间度过了相对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