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讨要嫁妆?

郁阙不想再见沈彦,“这些物件我不想要了。”

男人脸皮堪比城墙:“这些东西如今是本官的,由不得夫人你决定要不要。”

“我的东西怎么成了你的了?”

“夫人不知道么?签了卖身契的奴隶,即使是身上一件衣裳,也是属于主人的。”萧默笑笑,眼神在她身上游离,“若是本官想,随时可以褪下。”

“单子上的物件看着多,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郁阙道,“当初为了买那两个瘦马,我典当了大部分的金银首饰,所以你不必去要了。”

萧默合上单子,深深地看她一眼,“萧某的性格锱铢必较,这单子上的一分一厘,庄国公府都得给本官吐出来!”

郁阙的嫁妆还余下三间铺子、三宝箱首饰。前婆母王氏自从知道郁阙给萧默当了妾,整日惴惴不安,生怕遭到报复,就想着将郁阙的嫁妆还回去,于是托了大房妯娌纪氏去办此事。

大房夫妇虽精明,但不知郁阙如今身在萧府为妾,想着郁家好欺负,正好家里缺钱,于是就偷偷扣下了这些东西。

正好郁阙的嫁妆里有一对精美的鎏金鲤鱼扣子,鲤鱼眼部镶着一对蓝宝石,实在巧夺天工。纪氏将这对扣子缝在了夫君沈文涛的官袍上。

今日是萧默每个月去大理寺视察的日子。

大理寺卿以及十多个主事,他都要一一问话,但凡有哪个案子的细节答不上来,就等着贬官吧。

前头都相安无事,只是轮到沈文涛,萧默的目光定在他沈文涛身上,迟迟没有开口。

沈文涛是一头雾水,“萧相大人?”

萧默皮笑肉不笑:“沈大人公事办得不怎么样,官袍上这副扣子倒是精致得很呐。”

沈文涛一听,这是好事啊,他的东西入了萧默的眼。

萧默:“不知从哪得的?”

沈文涛张口扯谎,“是拙荆的嫁妆,若萧相不嫌弃,我献给大人!”

萧默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沈大人欠本官的东西,何止这一样,等过几日自然会上门讨要。”

沈文涛糊涂了,他欠萧默什么了?

回到家将萧默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妻子纪氏听,请她参详一二。

纪氏听后大喜,“夫君你糊涂了?!送上门的升官机会你不要?萧相的意思是让你去萧府送送礼,他就提拔你!”

沈文涛迷糊:“真是这样么?”

“当然是这样!你们大理寺多少官员,都想着巴结这尊大佛还找不到门道呢!”纪氏思虑片刻,“这样,我们将馨儿送到萧府去当妾,同时多备些嫁妆,如此一来名正言顺地将钱财送了,你还成了萧丞相的岳丈,一举两得,往后就等着升官吧!!”

沈文涛正好在为庶女选婿,“夫人你这主意甚好!”

***

隔日清晨,待萧默晨起后,仆人进卧房禀告,“主子,沈府将东西全送来了。”

萧默在屏风后自行更衣:“还算他们识相,拿进来给本官瞧瞧。”

下人们抬了三个宝箱进去,身后跟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昳丽精致,装扮不俗,神色慌张。

仆人泽元道:“庄国公府大房夫人亲自将东西送来的,只是她还送了......”

兽园这边,郁阙今日起晚了,洗漱完按照惯例去隔壁府邸伺候萧默更衣。

路过花园时,正好与迎面而来的婢女撞了个正着。

婢女:“夫人”

婢女行礼,纪氏这会儿心情正好,庶女银钱都送去了,回家之后就等着她夫君升官了!

纪氏原低着头跟着婢女准备离开萧府,瞧见婢女行礼,她也跟着道了一声夫人,猜想是萧默府里某个得宠的妾室。

她抬眸一看,这笑意便凝固在脸上了,心里轰隆隆的,如同白日见鬼了一般,一双眼睛死死盯向郁阙。

郁阙倒是只诧异了那么一瞬,毕竟在肃国公府的花园里见过前婆母了,如今看到大伯母,倒也没有那么慌张。

仪态端庄地继续往前走,与人擦肩而过,朝着绿水苑走去。

纪氏僵在原地,扭头死死盯着郁阙的背影,“她是、她是、”

相府的婢女也非寻常人,“夫人,非礼勿视,请随我出府。”

纪氏也没有敢追问,怀疑自己眼花了,兴许只是长得像罢了?回头跟着婢女走。

郁阙跨入绿水苑的卧房,心里猜测着纪氏来萧府的目的,听见萧默的仆人正禀告事情。

泽元立在屏风后头道:“大房夫人说这位贵女往后留在大人身边做妾。她说大人想要什么他们就会送什么,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还请大人能提拔一二......”

奸臣又敛财呢?郁阙腹诽道。

屏风后的男人已经听出了她的脚步声,他才刚解开了寝衣,“夫人今日来迟了。”

泽元识趣地要将人带下去。

郁阙道:“我没有迟,是大人起早了。”

立在窗边唯唯诺诺少女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骤然抬眸,立即认出了那一抹娉婷身影,“二嫂嫂!!!”

郁阙只觉得有人突然撞她怀里一把将她抱住了,她垂眸看向怀里那瑟瑟发抖的人儿。

“沈馨?!”竟然是自己的小姑。

“嫂嫂!”少女声泪俱下,“嫂嫂救救我!!快救救我!!”

“你怎么来相府了?”郁阙眸光惊颤。

沈馨满面泪水,“是母亲说,母亲说,萧相亲自开口问父亲讨要我,要我来给他做妾,若我不肯就要全家人的性命,我不得不答应,母亲就将我送来了!嫂嫂你怎么在此处?”

沈馨自小活得小心翼翼,连庄国公府的门都很少出,这萧府对于她而来就是龙潭虎穴。

原来是这样!郁阙心里顿时怒意四起,萧默竟然问庄国公府讨要了沈馨,要她进萧国公府为妾?!奸臣尽干些贪墨敛财,欺男霸女之事!!

“本官可没有问庄国公府讨要任何人!”萧默身披寝衣从屏风后步出来。

郁阙怎肯信他,“那你将她送回庄国公府,我才相信你的话。”

萧默神色严肃:“本官说了,没有问他们讨要。”

“在我面前,大人何必装模作样?”

“装模作样?”萧默的心气起来,瞥了眼沈馨,“好啊,那我不装了,送上门的东西自然多多益善。”

啪--

那漂亮的脸蛋便生生挨了一巴掌。

郁阙怒到极致,心口不停地起伏,使出了全力,“萧默,你作践一个我还不够,还作践她?!”

边上的仆人瞧见,纷纷大惊失色,御史夫人这也太大胆了,必定要遭殃。

萧默脸上浮现清晰的巴掌印,幽深的眼眸冒出渗人的幽光,戾气升腾起来。

这样的眼神,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这是夫人第二回打本官了。”男人切齿道。

“将这个女人带下去,不许踏出兽园半步!”

门外几个婢女进来,力道蛮横地将郁阙拽走了。

沈馨在边上瞧着,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泽元瞧着自家家主,抬手捂着半边脸,暴怒算不上,瞧得出来很生气,但同时眉宇间还带着点儿郁闷。

如此金贵之人,若是朝堂上有人敢打他,这会儿怕早就下了牢狱了。

泽元小心翼翼地问:“那这女子......大人到底留不留?”

“留!怎么不留?”萧默放下手,瓷白如雪的脸上,那红色巴掌印更明显了,“巴掌都挨了,岂有不留下的道理?!”

“否则本官这巴掌不是白挨了?!”萧默愤怒补了一句。

泽元从不见家主这般,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从来都是他给别人气受。

他立即将那吓得只知流泪的沈家姑娘从绿水苑卧房里拉走了。

***

郁阙被禁足小院,萧默派了两个侍卫把守。

她坐在窗前的圈椅上,手上翻看着道德经,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怒意难消,奸臣卑鄙至极。

沈馨与她不同,她尚未出阁,单纯胆小,不能就这般将前途断送在萧府!!

夜里寂静,下人送来的饭菜她一口未动。

忽得听见脚步声,抬眸的瞬间,萧默缓缓步入狭小房间,身披华丽裘衣,浑然高傲的姿态,好似高高在上的王,纡尊降贵来巡视一个奴隶的牢笼。

屋子逼仄昏暗,只燃着一盏油灯,郁阙坐在窗口的圈椅里,月华洒落,照得她的面庞泛着莹莹珠光。

萧默身形高大,他一进来显得房间余加狭小。

男人行到她面前,拿起她手边的道德经看了看。

“我替夫人讨要回嫁妆,夫人就这么对我?”

郁阙心烦意乱,恍若困兽之于牢笼,“大人替我要回嫁妆是因为大人贪财,少编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男人脸上的红印子已经消了下去,唇边荡开一抹笑意,“夫人说得很对,萧某是贪财。”

郁阙抬眸,直直地看向男人,与他做交易,“我的那些嫁妆全数给你,我不会争一分一毫,你放沈馨一条生路。”

萧默撑着桌子倾身靠近,眸光深深地凝着她,“夫人心善。救了万小雪,又救了那对双生子,若再放沈家这庶女回去。明夜萧府办宴,本官要请李继宗前来赴宴,好向他赔罪,那么谁来侍酒呢?”

“夫人来好不好?”

郁阙真真恨透了萧默,却又不得不压下怒意与他周璇,她挽过裙摆,屈膝在男人足边跪下,“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萧默冷冷看着,浑然高高在上的气势,这些年多少人在他足边跪下,求他宽恕,但像她这般的倒是头一个。

即使跪着,说着求饶的话,那一抹腰身也不曾塌下半分,雪白鹤颈也未折下一寸、

这叫求他?

可笑,她不打他已经是顶好的了。

“本官说过,夫人若再打本官一次,你承受不起后果。”男人语气傲然,“这会别说是跪下,夫人即使给本官磕头也不成,本官就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我与夫人定个约定,若夫人能侍候李继宗一夜,我放那个沈馨离开,往后也绝对不会再为难你家人,如何?”

郁阙仰头,“我非妓子!”

“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妾,身份也不比教坊里的妓子好多少,不是么?”

“夫人甚至都不如那夜的万小雪,花魁能叫萧某一掷十万两。夫人可是嫁过人的,已非完璧之身,若是在欢场叫价,恐怕还不值千两。”

“你只想羞辱我,讲我仅有的清白都夺去,将我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子!”

“清白?签了卖身契的妾,难道夫人还想着为那沈彦守身如玉?”萧默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哦对了”萧默转而玩着手指上的玛瑙宽戒,“夫人出身世家,一开始恐怕艰难一些,毕竟是清贵御史的原配夫人,也只有过御史一个男人。但是,只要有过第二个第三个,夫人就不会如此拘谨了,欢场的女子都是如此。”

郁阙无声地落泪,眼前的男人简直是诱人坠落的魔,他就是要一寸一寸拆散她的傲骨,将她毁灭。

萧默静静地与她对视着,“对了,夫人知道万小雪在那夜之后的遭遇么?”

郁阙眸光直愣愣地看着他。

“她与张之原连夜从皇城逃走,教坊闻讯派人去追,追上时两人正在船上颠鸾倒凤。”

郁阙听得揪心。

萧默一字一句:“万小雪被狠狠责罚,失了花魁头衔,如今在教坊夜夜接客,苦不堪言。”

他满意地看着足边的女人脸色又苍白几分,“可见夫人反而好心办了坏事。”萧默道,“当夜若不出手救她,或许她只需要伺候李继宗一人。”

“不过夫人也会很快尝到她这般的苦头了。”

女人凝滞般的手无措地搭在膝上,鬓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显得格外无助伶仃,若是其他人瞧了必定生出些怜悯,偏偏面前的男人是个铁石心肠的。

她侧首不再央求他,“我宁死也不会成为以色侍人的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