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皇帝慕洋始终还是没能等到见母亲最后一面,等到太后匆忙赶来邺城宫时,母子二人已是天人永隔。

当时娄昭卿见到次子的遗容,大为悲痛,痛哭流涕。

皇帝慕洋驾崩于邺城宫中,谥号文宣,遵从先帝遗诏,太子慕殷继位大统。

出殡那日,飘落了漫天大雪,按照先皇遗诏,丧礼一切从简。

慕洋生前暴戾,多有屠戮大臣,面对国丧,许多大臣仅仅只是装模作样地跟随在队伍中做出一副悲痛的神情,而眼中却未挤落出一滴泪,唯有宰相杨音,跟随在先帝灵柩后,悲痛欲绝,哭泣不止。

一代暴君,就此陨落,没想到还能有臣子真心追随他,会为他的离世发自内心地悲伤哭泣,此情此景,难免不让人动容感叹。

而与杨音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先皇庶出十一弟,高阳王慕湜,兼任司徒的他,负责文宣帝的送葬事宜,却在国丧日大违礼度,吹笛击鼓,欢快奏乐,还大胆声称至尊喜欢这样。

已成为太皇太后的娄昭卿正为次子的离世悲痛不已,见庶子如此荒唐的行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命人杖打了他一百棍,没想到却把他给打死了。

娄昭卿事后又哀哭,只道望子心切,想让他长进,没想到管教他一下,却使他因伤离世了。

对此这套说辞,早已为人母的慕君根本就不会相信,她想众人也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或许一个庶子的性命,在太皇太后那儿本就无足轻重,人死了,做做样子便也就过去了。

而这慕湜虽是庶弟,却活泼伶俐,能言善道,许是因为在心术不正这一点上,两人志同道合,文宣帝也格外喜欢他,慕湜也时常会在他面前煽风点火,促使诸王受到皇帝的猜忌与打骂,在逞凶作恶方面,他也俨然就是皇帝身边的帮凶兼打手,慕君想慕湜这次被太皇太后打死了,大概很多人心里都会开心解气,尤其是手握重权的诸王,更别提会有人不长眼去得罪太皇太后,为他的惨死申冤了。

虽然对于这兄弟俩恶劣本性,慕君也是厌恶至极,但她想慕洋生前性情诡谲,喜怒无常,许多言行也与正常人有异,也许慕湜是真的按照他的喜好击鼓奏乐也说不定,而她眼前所见的,母子,兄弟,君臣,皆是冷酷凉薄,根本就没有多少温情可言,比起对错与否,她心里更为此感觉可悲。

皇室中的种种杀戮,惺惺作态,都令她无比厌倦,然而这座华丽的牢笼,却将她与儿女牢牢锁住,挣脱不得。

先帝丧礼一过,慕殷正式掌权后,与慕演慕湛二王的矛盾,也渐渐显露出来。

而身为群臣之首的杨音,则毫无疑问是完全站在皇帝这一方的,或许也正是因为重视杨音,以便获得以他为首的文官们的支持,安儿先前与崔焱的婚事,在皇帝的出面下,正式取消,反而安排她与杨音嫡子杨淼不日完婚。

安儿自然是无比开心的,然而她却对此忧心忡忡,皇族的斗争势必会将他们一家都拉下水,这婚事也已然昭告天下,他们与杨音一方,都已站在了皇帝这一边,虽然她也知道不能奢望能独善其身,或许早晚都要选一方站队,但天子目前根基不稳,又是这样带了些许强制意味地安排婚事,她实在是有些不安。

如果天子不能在这场斗争中获取最终的胜利,他们一家都会有危险,然而他们却都无法置身事外。

她知道,就算安儿不嫁给杨淼,即便真能推了这婚事,再选一人也还是会置身于危险之中,朝中已然形成两股势力,只要安儿还是公主,就不可能永远保持中立。

她嫁人,便是做出了选择,然而谁能知道,最后胜的一方是谁呢?可以说这也是他们身为宫中人已定的命运,生死无非也就是一场豪赌。

身为公主,就有必须承担的责任与风险,无可避免,她作为母亲虽然心疼忧心,却也只能祈祷他们能够一直平安。

婚礼那天,她无比认真地将女儿亲手交给了杨淼,只希望他能保护好她的女儿。

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太柔情深邃,坚贞不渝,她在这俊美温润的年轻人身上,竟看到了一丝子攸的影子。

那孩子一看便是体贴之人,这也在无形中,使她更心安了几分,她相信女儿的眼光,也愿意去相信他们夫妻日后会幸福。

她只盼望着,杨音父子能够辅佐皇帝胜出,他们一家都能平安,然而很多事情,始终还是事与愿违。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