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突然的黑脸把这帮刚入学的预备兵都吓了一跳，一个个缩着脑袋不敢吱声。卡萝尔手上的星纽却突然震动了几下。
旁边的纪田递过来一个眼神，她俩在教官眼皮子底下偷偷打开了星纽的界面。
【叶文无已将你拉入群聊“前锋作战系第一养老院”】
【叶文无已将“纪田”拉入群聊“前锋作战系第一养老院”】
这群名听着还怪安详。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挤眉弄眼的两个人，悄悄打开了群聊界面。
「我在哪儿都很缺钱」：别担心，他每年都来这一套，下马威嘛
「本大爷会修机甲」：没错，而且每次台词都一样
「本大爷会修机甲」：怀疑他们有台本，我都能背下来了
「我在哪儿都很缺钱」：首先要拿几个留到最后的开刀，骂得一文不值，比如海蒂——
“海蒂·琼斯。你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大三的人了，栽到学弟学妹手上了是吧？重装的责任是压阵，你在干什么？你是来参军的，不是去打地下黑赛的！重装机甲的特点注定了它不能孤军奋战，你再敢闹独立，就给我把军衔取了，滚出去当你的地下拳王！”
星纽又震了一下，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的海蒂语气欠揍。
「重装开出银河系」：哟，今年骂我比去年短！我有进步！
「本大爷会修机甲」：……您老人家心态真好
「重装开出银河系」：那可不，谁和你似的那么脆弱？
「我在哪儿都很缺钱」：注意点吧，教官瞪你了
「重装开出银河系」：让他瞪！！反正今年俩妹妹都入队了 ，明年我也不来了哈哈哈哈给！他最后一个训我的机会！
她怼完自家队友，喜滋滋地准备跟妹妹们聊天。
「重装开出银河系」：纪田？我刚才注意到你了，命中率很高嘛！优秀！
「狙击手纪田」：谢谢学姐
她刚打出回复，便看见叶文无急急发消息。
「我在哪儿都很优秀」：你劝你别开口……
教官的怒喝转移了方向：“纪田。你的机甲操作拿的是幼儿毕业证书吧？狙击天才？你最后的二十发子弹命中率是多少？卡萝尔出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选择防御？你为什么不趁机攻击其他人？在战场上，没有足够体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动手的狙击手，就是星兽的盘中餐！”
纪田羞愧地低下头，却刚好看见群聊的新消息。
「我在哪儿都很缺钱」：毕竟你的乌鸦嘴一如既往
「重装开出银河系」：……
「重装开出银河系」：不信！你这是污蔑！！
“齐江。为什么不顾队友单独行动？你牺牲了队友的性命，可你胜利的吗？傲慢！一个傲慢的单兵根本不配做侦察兵！”
「重装开出银河系」：你看，这个不是我干的！我要夸也是夸卡萝尔嘛
“还有你，卡萝尔。最后一个留下来的，全场唯一的赢家？你觉得我应该夸你？你的对战能力是很强，但令行禁止，全力以赴这八个字你真的做到了吗？发动攻击之前为什么不跟队友确定好计划？突击手是要为队友开路，不是让队友去送死！”
「重装开出银河系」：……学妹我对不起你！！
「V我50疯狂体能战」：……没事学姐，这都是命
「本大爷会修机甲」：啊啊啊来了来了！又要负重越野！苍天啊，我只不过是一个脆弱的机甲师，为什么要负重越野？！！
果然，教官冷着脸一个个点评完，抬腕看了眼表：“负重越野二十公里。这是你们的惩罚。有疑问吗？”
“没有！”
“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开饭。现在开始！”
单兵们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心里憋着一口气，又羞又恼地转身跑向越野区。
叶文无没说话，却弯起眼睛很轻地笑了一声。他带着孟时白也跟着往外跑，路过教官时他“啧”了声，小声道：“装吧你就。”
陈教官脸上一僵，等到剩下的指挥和机甲师也走之后，才黑着脸骂骂咧咧：“叶文无这个小兔崽子，能不能给他加倍啊？今晚不想在食堂看见他！”
旁边一直观战的周教官走过来，笑道：“行啦老陈。你看这帮孩子给你吓的，再把人家自尊心打击坏喽。”
陈教官看了一眼新生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这帮小崽子是咱们入伍这么多年带过的最好的一届，但现在联盟这个处境，他们很可能待不到毕业就要上战场……”
周教官沉默了一瞬，大力拍了拍同伴的肩：“别担心。咱们现在多教点，他们多学点，不会有事的。”
离越野区开启还有十分钟，单兵们站在入口检查装备。
重力器扣到腰上的那一刻，卡萝尔明显感到自己的呼吸声变重了。纪田有点担心的看着她：“卡萝尔，你能行吗？”
卡萝尔看了一眼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瘦弱姑娘，纪田早就调好了数据，面色如常地看着她。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她憋着一口气调整重力器的数据，声音闷闷地，像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我最多能坚持一半。”
纪田弯起眼睛，帮她挑了挑佩戴高度，温声安慰：“你之前没受过这种高强度训练，而且这才一个月，体能还没上来很正常。别着急，慢慢来，我陪你一起跑。”
卡萝尔手指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歉：“对不起。”
“嗯？”纪田看着眼前人失落的样子，扑哧一笑，“在为教官的话难过？一退出模拟器我就发现你情绪不对了。但是他说的并不对嘛！”
卡萝尔低着头：“教官说的是对的。我当时只顾着一门心思往前冲，完全没顾及你的安危，也没跟你说过我的对策。如果我当时说了我会借力打力干掉重装和对面扑上去的人，你就会把目光放在那个侦察身上，就不会在后面那么被动，最后还……”
纪田语气却很轻松：“但是无论怎么说，都是我的问题更大吧？如果说突击手的任务是开道，那狙击手的任务就是保护和补枪，我应该为你保驾护航。可是在你攻击的时候，我的子弹并没有为你提供帮助。不仅如此，在对面侦察扑过来的时候，明明攻击还能有一线生机，我却因为害怕选择了防御。”
“可、可是……”
她摇摇头：“没什么好可是的，教官把我的问题归咎到你身上本来就是错误的。我是你的战友，不是需要你保护的百姓。你的错误大概是没有及时和我交流，但是你一个人呆惯了，还没来得及改正，这不能怪你。我的错误更大，更应该被指出和承认，你没有必要因为没救下我而感到愧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卡萝尔怔怔地看着她，重力器在腰间越坠越沉，她扭开头，不太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纪田拍拍她的手臂：“要是是在过意不去，干脆请我吃饭好了！我知道你下救援艇之前往背包里塞了不少零食，要是今晚咱们没饭吃了，你可要接济我！”
卡萝尔没想到自己偷偷装点零食还能被人逮住，顿时羞愧地满地找缝。
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姑娘，只听见了纪田的后半句，顺嘴接话：“什么？怎么又没饭吃？”
这个“又”字到底是怎么来的啊？为什么你没饭吃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深棕色大波浪在眼前一晃而过，容貌艳丽的女单兵亲昵地揉乱了卡萝尔的齐耳短发：“卡萝尔？不怕，跟着姐姐，姐姐带你飞！”
“海蒂，你别把人吓着！”远处传来脚步声，娃娃脸的机甲师高喊着跑过来，跟在他身旁的少年有一双明亮的深黑色的眼睛，嘴角挂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向卡萝尔眨眨眼。
因为不习惯与旁人接触，卡萝尔的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但记忆却清晰地记录下了一切。
画面里的人都年少，承载着她排斥的一切。
联盟，军人，训练，任务，荣耀，还有将她向预想的相反面推去的……命运。
可是那时的背景实在是太过美好。山岭间的风与她擦肩，大片大片的高层云尽头，旧城的天空也温柔。
那时正是夏季的末梢，可却也是联盟的初年。那个年代并不太平，刚刚成立的国家也才走上正轨，到处都有战事。肆虐的星兽和贼心不死的外星文明随时都可能将稚嫩的联邦覆灭。
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美好，没有内战，没有愈加膨胀的野心，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笑容，属于这个时代的生命力蓬勃地展现在每个人的身上。
年轻的军校生们相互打着招呼，他们无惧无畏，热爱眼前的一切。于是这个国家也迈开了步伐，向着未知的世界前进。
文明再次从废土里挣扎出身影，不够温暖的阳光虽然忘记了它，可是生机仍选择在它身上驻扎。它探出石缝，又一次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