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抱大腿的,樊以栖见过不少。
真正动手的,还是头一个。
抱她大腿的女生,年龄约摸二十来岁,生得极其漂亮,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明眸皓齿,浅棕色瞳仁,鼻梁高挺,薄唇粉嫩。
是能原地出道的长相。
偏生她此刻抱着樊以栖的腿,鬼哭狼嚎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巴掌小脸被泪水浸湿,眼眶红彤彤的。
瞧着好不可怜。
樊以栖忍住一脚踹飞她的冲动:“松开。”
“我不松!除非你答应我!”
女生将她抱得更紧了。
“有话好好说。”樊以栖头疼道。
“我不!”
女生完全听不进话。
樊以栖:“……”
低下眉眼,樊以栖瞧着挂她腿上的女生,叹息:“你哪个班的?”
“不管我哪个班的,我只想进你的班!”
女生吸了下鼻子,鼻尖红红的,眼中含泪的模样,可招人怜惜了。
樊以栖一脸的不为所动。
“啊呜——”女生预感不妙,继续嚎啕大哭,“樊老师,求求你了,收下我吧!我以后会给你当牛做马的!”
樊以栖被她吵得脑阔疼。
正犹豫着是否使点硬手段,忽见有人从宿舍楼走出,她余光一瞥,发现是梁时之。
梁时之一出门,就被这一幕惊了半秒。
他先是看了看头疼不已的樊以栖,随后目光挪到抱她大腿的女生身上,须臾后,他当做没看到樊以栖的求助目光,淡定地从一旁路过。
这个没眼力见的。
樊以栖“嘶”了声,手腕轻抬,红链霎时飞出,缠上了梁时之的手腕。
她稍一用力,直接将梁时之拽了过来。
梁时之低头轻瞥手腕的红链。
见怪不怪了。
“快想想办法。”
樊以栖偏过头,压低声音在梁时之耳边说。
因为靠得近,梁时之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洗发水?
梁时之不自觉瞟向她柔顺的发丝。
隔了一秒,梁时之敛了敛眉目,然后暗示性地瞧向缠着两人的红链:“你用它,不是无往不利吗?”
“她细皮嫩肉的,万一伤到她怎么办?”樊以栖当即反驳。
梁时之:“……”
行,反正他不细皮嫩肉,随便糟蹋。
梁时之转动了下手腕,凉声道:“我要去开会。”
“那破会不开也罢。”
樊以栖动了下手指。
缠绕住梁时之手腕的红链,明显缠得更紧了些。
她一副“这事没处理完,咱们谁也别想走”的蛮横架势。
梁时之瞧了她半晌,无奈妥协。
“甄滢,一队一班学生,原属于机甲学院三班。严重偏科,体能不行,心理素质差,从混合特训开始后,成绩一直垫底。”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女生的基本信息。
女生闻声,也不哭不闹了。
她错愕地抬起头,略有些呆滞地问:“这位老师,你是搞情报工作的吗?”
“你是搞情报工作的吗?”樊以栖也问了一句,然后她警告那个叫甄滢的女生,“别把眼泪鼻涕蹭我裤子上。”
“哦。”
甄滢眨眨眼,委屈巴巴地应声。
樊以栖道:“起来。”
“我不!”
刚松开一点的甄滢,再一次抱紧大腿。
樊以栖:“……”
樊以栖威胁:“再不起来,我只能找你班主任了。”
“别啊!”
甄滢立即松开樊以栖的腿,弹跳着起身。
很快,她又拉住樊以栖的衣袖,泪眼婆娑,瘪着嘴:“樊老师,你收我吧。”
前方花坛有树枝晃动了下。
樊以栖眉一抬,冲那边喊:“别躲了,滚出来吧。”
树叶传来窸窣声,半刻后,有个脑袋探出来,冲樊以栖嬉皮笑脸的。
“樊老师,好久不见。”
乔铭。
原单兵二班的班长,混合特训时期,被分到了一队七班。
樊以栖:“近一点。”
乔铭有不祥的预感,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挪过来。
樊以栖:“再近一点。”
乔铭又挪近了一点。
樊以栖:“转过身去。”
乔铭欲言又止,乖乖转身。
樊以栖冷着脸,一脚踹在他臀部。
乔铭被踹得蹦跳了两下:“您倒是轻一点啊!”
“你给她支的招?”樊以栖轻皱眉头。
“嘿嘿。”乔铭眉开眼笑,“我也是瞧她可怜。她在他们班待不下去,想咸鱼翻身,只能找你这个外挂了。”
樊以栖警告道:“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乔铭一秒收了笑。
樊以栖:“说。”
乔铭:“他们一班的班长,是她的未婚夫,听说是家族联姻,挺抗拒她的,明里暗里没少欺负她。他们班主任——”
樊以栖扭头看向梁时之:“谁来着?”
梁时之眼皮撩了下:“赫兹。”
“哦,那个偏执狂。”樊以栖露出恍然的神情。
“就是他!”乔铭一拍手,继续道,“他一向偏心,又愤世嫉俗,觉得差生都该卷铺盖回家,这不,甄滢成绩一垫底,就遭到了他的针对。由他带头,甄滢直接被全班孤立了。”
甄滢点头附和:“对,我好可怜的。”
乔铭继续说:“就昨天,她被未婚夫带头欺负,一气之下,放下狠话说下次要在机甲对抗赛上要赢未婚夫,不然就退学回家。”
甄滢咬咬牙:“输了就得走呢。”
乔铭:“我一寻思,像您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这忙肯定得帮,是吧?”
甄滢:“对啊,您得帮。”
“不帮。”樊以栖瞪了眼这两人,“该干嘛干嘛去,我忙着呢。”
乔铭盯着她的钓竿瞧了三秒,用手指蹭了蹭鼻尖,试探地问:“您拿着钓竿,莫非是忙着去钓鱼?”
甄滢一脸震惊:“去钓鱼啊?”
樊以栖:“……”
这俩一唱一和的可真讨嫌。
懒懒抬眉,樊以栖抬手拂去甄滢眼角的泪。
她温柔地问:“想赢啊?”
“嗯!”
甄滢忙不迭点头。
“想赢就去训练。”樊以栖脸上笑容陡然消失,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去看乔铭,“你跟前这位,机甲对抗成绩数一数二,全校也没几个能赢他的,你不知道利用啊?”
甄滢眨着眼,真诚地问:“你这么厉害的吗?”
乔铭:“……”
他确实很厉害。
但这不是重点。
“去吧,你要是输了,就让他给你赢回来。”樊以栖别有深意地看着乔铭,“反正我的学生,最爱多管闲事。”
说完她就走了。
走了一段路,樊以栖才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她转动了下鱼竿,挑眉:“你不去开会,跟我后面做什么?”
“……”
梁时之无言地抬起他被红链捆住的手。
“瞧我这记性。”
樊以栖反应过来,食指轻动,红链自动收了回来。
樊以栖话锋一转:“你有一队一班的训练表吗?”
“……有。”
“你果然是搞情报工作的吧?”樊以栖狐疑地打量他。
梁时之顿了下,无语道:“后勤组的职责。”
“……”
我信你个鬼。
向阳湖,位于拓荒训练场西边,临体能训练基地。
今日周末,学生本该在小考后自行安排时间,但三队七班组织体能加练,各种项目被樊以栖整合成地狱套餐,保守估计八小时才能完成。
他们在山地上射击、蛙跳、奔袭,在挥洒汗水的间隙,顺带问候樊以栖的祖宗。
樊以栖跟老僧入定似的,坐在芦苇旁垂钓。
“栖栖!”
陆云烁拨开连成片的芦苇,寻见樊以栖的身影,如风一般窜过来。
他将渔具放地上,打开个马扎,跟樊以栖并排坐着。
“听说乔铭怂恿甄滢去找你了,”陆云烁拿出鱼饵,“这事,你管吗?”
樊以栖说:“乔铭那小子哪这么好心,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呢。”
陆云烁一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他迟疑着:“你怀疑什么?”
“不好说。”樊以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你跟赫兹一个学院的,我记得你说过,他逼走了很多学生?”
“对。朗峰只能算严苛,他简直就是魔鬼。在他班里,学生分为两类——优等生和吊车尾。成绩差的会被孤立,挨不住只能退学。这个走了,会有下一个补上。谁也不想被孤立,所以都往死里学,效果很明显。”
陆云烁摇了摇头:“你们班跟惊弓之鸟一样的那几个,以前都在他班里待过。”
鱼竿力道一沉,有鱼上钩了。
樊以栖慢条斯理地收竿:“他当过机甲驾驶员吧,以前在哪里服役的?”
陆云烁:“第七军区。你应该听说过,那里信奉弱肉强食,规则冷酷无情,淘汰率和死亡率居各军区前三。”
樊以栖:“难怪。”
鱼钓上来了,是一条晶莹剔透的雪鱼,它在樊以栖手里挣扎着。
樊以栖只扫了一眼,就将其扔进脚边的桶里。
“他是被筛选下来的?”樊以栖问。
“不是。他离开的原因,大概是……”陆云烁停顿了几秒,眸中浮光波动,“他是契尔族人。”
樊以栖扔鱼线的动作僵住。
契尔族人。
这是一个多少有点敏感的词汇。
自人类发现,可以利用“天问”控制机甲后,以精神力见长的契尔族人,便成了香饽饽。
而后几百年,契尔族人在机甲驾驶员里占大多数,时间一长,契尔族人在各军区都有不小的话语权,最终威胁到某些人的利益。
十五年前,一种几乎是针对契尔族人的寄生生物出现。
这种生物只会感染契尔族人。
一旦被这种生物感染,契尔族人便会失去理智,进行无区别的屠杀,无数无辜的平民死于他们之手。
后来星际联盟无奈之下,联合所有军区,对契尔族人的感染者进行抹杀。当时的政策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短短三个月,契尔族人险些被灭族。
史称“黑色三月”。
此事过后,存活的契尔族人寥寥无几。
那些未被感染的契尔族人,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受到了影响。他们被孤立、被排挤,被当做另类存在。
在机甲驾驶员领域,各军区默契地进行大规模换血。
这个赫兹,大抵就是在那场换血行动中,被替换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