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赵奕的设想,符云给她买点原材料,她自己手搓火药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但自产火药的安全风险太大是一,县里人口不足是二,只让赵奕一个人做倒是够安全,产量却上不去,符云只能放弃更便宜的购买原料方案,转而求购成品。
相较于科技含量更高且视觉效果一般的纯军需品,自然是效果炫酷能对人造成精神伤害还拥有物理伤害的烟花更划算。
而且军需品免不了要经过培训才能用,民用品就没有这个顾忌,操作不当至多是个烧伤,造成己方伤亡的风险很小。
符云自以为体贴,但第二天试验的时候天马关士卒还是受到了巨大惊吓。
巨大的声响,灼热的温度,炫目的色彩,不可名状的恐惧在士卒中间蔓延……
好在他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效显著,没闹出什么乱子。
符云终于有了点过年的真实感,她兴奋的让人害怕,翊圭一脸惊恐的被她拖出来,符云往他手里塞了个烟花,点火退步一气呵成,翊圭呆若木鸡,全凭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把手里的烟花筒丢出去。
“你觉得我给你们找一批马,骑着马放烟花怎么样?”符云看起来有点上头。
孙胜艰难回答:“我觉得马会受惊把我们甩下去。”
好吧,不是所有的马都适合做战马,也不是所有的战马都能适应火药造物的巨大声响,符云无奈放弃这个计划,转而又语气欢快地说:“这批烟花射程不算远,好在亮度高,晚上使用效果更佳,等今晚给你们一人发一个适应一下,别到时候没把敌人怎么样,先把自己吓着了。”
孙胜不免被符云的大手笔惊了下。
天马关单是正经的战兵就有一百五十人人,更遑论辅兵与其他后勤人员,真按照符云的法子来,岂不是平白消耗兵器,这又不是箭矢,射出去还能捡回来再用。
符云瞧出他的意思,免不了又安抚他:“我带了足足五车,只让正兵上手试一次不算糜费,上了战场还手忙脚乱才是真的要命。”
这话确实有道理,但孙胜看着符云兴致勃勃的样子,总觉得她就是自己想玩。
……
“确定天马关只有百余人?”独孤莫洛瑰再次询问。
被抓来的匈奴首领刘奕骞几乎将头低到地上:“是,我等几次试探,天马关戍卒虽不知从何处得来了精甲,但他们人数稀少,唯有守城而已,并不能野战。”
他身边那人表情谄媚:“我们探听长乐县的消息,他们如今的县令只是个年轻女子,并不懂兵事,永和郡的卫士虽然祖上以武立家,如今却只通经义不知军事。可汗天兵一至,他们必然如土鸡瓦狗不战自溃。”
独孤莫洛瑰似是很感兴趣:“女子也能做县令?不知相貌如何?”
“那云娘子出身大族,因被皇帝猜忌流落在外,我等虽未见过,只听人说她身量颀长,宽仁雅量颇有威势。”
独孤莫洛瑰侧首朝身旁的长子笑道:“若真如他所言,倒是能赐你为妻。”
其子不置可否,独孤莫洛瑰只当儿子害羞,他大手一挥:“点兵进军,明日攻下天马关,咱们在绛州过年!”
帐中将领一阵哄笑,全然不曾将区区天马关放在心上。
离了晋王庇佑,绛州也不过是一块肥肉而已,谁来都能啃上一口。
独孤莫洛瑰将族中老弱留在草原,又留下大半青壮防备匈奴人作乱,而后带着余下的三万人直奔天马关。
符云在对方距离城池二十里的地方收到了消息。
她制止了守军点燃狼烟的举动:“世平回县中报信,让她们打开武库将里面的甲胄与兵器分发给县中青壮。”
若是两关不能守,县中百姓凭借着甲胄武装起来,也足够与独孤部谈判。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害怕呢,现在知道要顾及百姓了,早干嘛去了?]
系统还在阴阳怪气,它现在觉得这一趟必然要赔本,决定在符云浪回地府之前一次骂够,符云心头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需要系统实时监控独孤部的动静,她早把系统重新禁言了。
看在对方还有用的份上,符云给他仔细解释:[独孤部虽然兼并了不少匈奴部落,但是匈奴人做了数百年的草原之主,怎么可能甘心被驱使,而且天马关外的匈奴人虽然政治地位低,但生活环境比草原上不知好了多少,雍国再怎么不做人,只要他们不闹事也只是钝刀子割肉,独孤部按照草原上弱肉强食的规矩对待他们,他们哪能忍得了。]
符云调出她筛选出的重点关注对象之一,[比如这个刘奕骞,他就是典型的匈奴亲华派,只要我们能在军事上给予独孤部迎头痛击,不需要完全击败,只需要让对方觉得我们能守住天马关,他肯定是第一个跳反的。]
系统这些天没怎么关心符云的特别关注对象,但符云都这么说了,它就勉为其难看了一眼。
刘奕骞正和他的弟弟刘普根吵得不可开交。
“鲜卑残虐,将我部男子充作马前卒填补堑壕,女子被当做奴婢备受凌辱,你却不思反抗在鲜卑人座下摇尾乞怜,你对得起往日对你倍加崇敬的部众吗?你的气节呢?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
“气节?气节能有什么用?你倒是对雍国一片忠心,每有胡骑犯边就给关内通报消息,他们把你当成自己人了吗?”
“那也不能把所有人都一杆打死,那长乐县的云大令,知晓今年我部生计困顿,还特意用粮食换牛羊,甚至都没涨价!”
刘奕骞痛心疾首:“她何处对不起你我,你要那般坑害人家?”
那独孤莫洛瑰茹毛饮血,云大令再怎么落魄也是高门贵女,怎么能受此大辱!
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她此时势弱,自然好说话,等她把麾下士卒操练起来,哪还会对我们有好脸色!”
刘普根嗤笑:“这么多年,那些雍人何曾变过一星半点!”
“你,你!”
刘奕骞气得手抖,最后忍无可忍甩了刘普根一鞭,又交代身边的亲信看好刘普根。
跟着雍国再不济也能混个半饱,至于独孤部,跟着独孤部能三天饿九顿,有独孤部一碗饭吃就有他们一个碗洗,他傻了才要和独孤部一条道走到黑。
就算独孤部占了绛州也一样,那群不识教化的蛮夷懂什么叫抚民吗?怕不是把良田都用来跑马。
他得尽快联络部众,绛州眼看是不行了,要不干脆跑路去河西,那边的羌人比独孤部好拿捏多了。
独孤莫洛瑰还不知道他预定的攻城炮灰准备跑路,他现在距离天马关只有区区二十里,但眼前狭窄的山谷让他有些迟疑。
这段山谷并不算长,拢共不过五十余步便是一片足以容纳数万大军的平地,足够他从容扎营且对天马关展开攻势。
但谷中最窄处只容两马并行,一旦大军通过一半时被切断退路,必然会引得军中不安,不消敌军出手,他们自己就能因为踩踏死伤一批。
独孤莫洛瑰沉吟一瞬:“让刘奕骞带着他的部众先过,我部殿后。”
刘奕骞心里把独孤莫洛瑰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得不在独孤部的威胁下胆战心惊地带着部众往前走,他们不能回头,因为独孤部的箭矢正对着他们的后背,往前走还有可能是生路,往后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确定天马关的士卒会否对他们手下留情,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仁慈。
他握住亲信的手,再次交代对方:“待会过去之后就按照原来的布置,你我带着人分开往两边的山上跑,不要在山中久留,我与营中其他人通过消息,你们直接回营,抢了马就往西跑,鲜卑人暂时还没打到那边。”
这是他们两人一并定下的计策,此时刘奕骞却又交代了一遍,足见其紧张。
“族长也曾说过,云大令素来仁德,想必不会对无辜之人出手。”
亲信试图安慰他,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战场之上哪容得下多余的同情心,驱使手无寸铁的民夫蚁附攻城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更过分的是驱赶敌方治下百姓攻城,守城方不动手是等死,动手了也要面临杀死同乡亲邻的心理压力,不仅能打击守城者士气,还能消耗他们的守城器械。
能使出这种手段攻城的人,自然也不能指望他的军纪,城破之后屠城劫掠都是常事,长此以往,守城者大都默认出现在城墙之前的都是敌人,根本不会多加辨别,哪怕被消耗器械也比城破被屠好。
不过没关系,他们已经留好了后路,哪怕他们不回去,部中剩下的人也会按照计划抢马出逃,总能活下来一部分。
而此时的两侧山崖之上,符云立在雪地中皱眉看向下方踉跄通过的队伍,耳畔是翊圭的询问:“云大令,要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