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国强势时内附的胡人大都就近安置在边境,永和郡自然不会少,虽然伴随着雍帝强征兵役这些胡人也大多流散,但总有人会坚持下来。
只是要派谁去招抚那些部落,符云觉得她还得斟酌一下。
褚川自告奋勇:“让川去吧,只需娘子给川两个护卫便可。”
“你去能行吗?”
不是符云怀疑褚川,而是那些胡人现在对华人可没什么好感,双方互相漠视已经算好的了,要是换了别处,说不定还要十天半个月打上一架才算完。
褚川这样的一阵风就能吹跑的豆芽菜,偏偏又长得还行,去了能不能好生回来都两说,符云可不想自己的下属死在这种事上。
她不好直说,褚川偏偏一无所觉,还在向符云推销他的方案:“川听二位程娘子说长乐县中有铁矿与煤矿,她们传信找来了一位师妹,正要帮主君冶铁,甚至能炼出精钢来。若是如此,主君自可以利诱之,川来时见沿途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与华人并无二致,只需主君承诺提供铁制农具,他们必然归附。”
所谓师妹,自然又是一个符云买来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只不过这个比起二程专业性更高,属于偏工科或者说重工业那一挂,价格自然也贵了一倍,现在还没发货。
而铁矿与煤矿,则是二程在考察县中地理的时候发现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得等专业人士到了判断过才知道,不过符云结合县志判断,表层矿的概率很大。
而给治下百姓分发农具是早就定下的政策,连招抚来的流民也是一样的待遇,褚川的以利诱之对符云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褚川还在请命,符云琢磨了一会:“我让汲世平和徐怀瑜与你一道去。”
万一出事了就让汲桑殿后,徐瑾扛着褚川跑。
褚川只是想找个机会近距离了解下长乐县的胡人状况,见目的达成便不再纠缠。
根据前代史书的地理志与食货志分析,绛州是朝廷铁官的重要根据地,因此绛州并不缺铁,长乐县也有从前铁官冶铁留下的遗址,但不缺煤就是意外之喜了,若是少了这些煤矿,符云少不得还要占用县中民力伐木充作原料,现在却是省了一道工序。
赵奕拍去手上尘土,给出了她的判断:“能用,我听主君的说法,咱们长乐县目前属于赤贫,其他耗费大的焦炉也建不起,那就先建个土窑炼焦炭。”
“因为是第一次,来干活的人也没什么经验,所以我建议留出来半个月的时间,把各个工序都教会,争取一次成功。不过这半个月也不是干等着,我再带着他们在这,”赵奕指了指另一头的崖壁,“在这下边砌一个小高炉,到时候把这个石崖修正一下改个台阶出来,正好可以从上边往炉顶倒矿粉和焦炭。”
符云什么也不懂,因此异常谦卑地拿着木牍和毛笔在专家的指点下飞快记录,谷绍仪同样跟在她身边拿着砚台墨条等杂物,她虽然不明白这种匠事有什么值得符云如此用心的,却知趣地保持了沉默,并尽力将赵奕的话记下来,准备回去再向符云请教。
“不过这种土法炼焦炉虽然投资少见效快,但耗工多产量低质量差,还得消耗大量引火材料和人力,特别是这个焦油不能回收,浪费很大,污染也重,不是长久之道。”
赵奕尽职尽责地给符云分析:“等主君有钱了,咱们就能试着搞个小火电过来,到时候这个土法炼焦炉就可以淘汰了,咱们盖个大焦炉,顺便把沥青也安排上,这个夯土路啊,一下雨就不行,老百姓的衣裳经常洗就洗坏了。”
符云连连点头,附和道:“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来,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不然到时候生产力发展太快社会思潮跟不上,只会引发新一轮的混乱。
就现在那些世族把佃客当奴隶的架势,符云毫不怀疑他们一旦发现居然还有工业这种敛财利器,会半点犹豫也无原地转型大资本家,甚至连资本家都不如,资本家好歹会为了工厂正常运转教工人识字,这些人大概只会按照儒家士农工商那一套,把工人当奴隶使。
所谓人形牲畜不外如是。
现在整个雍国上下也就一两千万的人口,实在经不起这种激烈大变革的折腾。
还是稳妥些好。
赵奕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还在说选址的安全问题:“这地方到底离边境太近了,主君若是还有闲钱,不妨买些白糖硝石之类的,配比都不是问题,只管交给我,保管到时候炸他个人仰马翻。”
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是吧。
符云悄悄抹去额头的冷汗,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赵奕还在喋喋不休说些什么重工业就是为军事而生之类的话,这还是个火力覆盖爱好者。
虽然赵奕的性格和二程的差别略大,但专业性绝对没的说,她指挥着被征调来服役的青壮,热火朝天地开始打地基垒窑。
呼延麟来看过一次就不乐意了,同符云埋怨:“大令说会分发农具与种子我等才诚心归附,如今种子还在地里长着,农具还在窑里,我们倒是白给大令干活,大令真是好盘算。”
“难道我那种子不好?还是来服役的人我没管饭?”
符云毫不心虚的反问,呼延麟到底说不出来不好两个字,要不是那种子和长乐县护卫明晃晃的刀兵,他哪肯点头应下符云征调徭役一事。
而且来符云这里服役还管饭,年轻的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家里虽然少了个劳动力,但也少了份粮食支出,总得算下来不亏。
“今年年景不好,朝廷又乱起来了,晋王无心边防,再想防备北胡劫掠就只能靠咱们自己,我已派了人去修筑两关,卿在后方难道什么也不做只等着旁人拼杀?”
呼延麟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干脆直接说了他的目的:“麟来时见县中水渠严整,似是重新修整过,听闻是县中二程娘子指点着挖的,麟部中田地也不少,不知可否请程娘子也来呼延部指点一二?”
“她们现在在两关监督修隘口,等这窑能稳定产铁,她们就回来了。”
呼延麟也知道现在把人叫回来是在无理取闹,因此他又换了个角度:“麟听闻三位娘子皆是未婚?我呼延部也有不少好男儿,不知道三位娘子喜欢什么样的?”
这么高大的女郎,生的孩子一定也很壮,别管男女干活都是一把好手,稳赚不赔。
符云低头看了呼延麟一眼,似笑非笑道:“她们喜欢长得比她们高的。”
呼延麟:“……”
这就强人所难了不是。
符云重新抬头看向前方:“别想这些歪门邪道了,我给你指条明路,多给族里的小娘子吃点肉,她们自然就长得高了。”
这不是废话,谁不知道吃肉能长得又高又壮,可他们吃都吃不饱还吃肉,那不是做梦吗?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先天条件,吃一样的饭,有的人就是比其他人长得高,一看就是祖宗争气。
呼延麟有些泄气,若是没有符云在,他们说不定就按照往日的习俗直接上手抢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还不是只能认了,现在只能看不能下手,愁人。
符云瞧着他的样子,慢悠悠道:“卿若是真想让族中人长得更高大些,我倒有个法子,只是得看卿能不能狠下心了。”
呼延麟急于改善族中血脉分布是认真的,呼延部内迁已久,但是因为风俗和族别,通常只和长乐县几个胡人部落通婚,现在多年下来,族中大多数人都沾亲带故的,他虽然不理解原理,但长久的经验告诉他,继续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不知大令所言是什么法子?”呼延麟谨慎道。
“把你们部中十岁到十三岁的女孩挑几个送来给我养两年,我有门女子专用的锻体功法,学了之后强身健体,较之男子也不差什么。”符云语气平淡,“只是她们学成之后得为我效力五年才能自由婚嫁。”
“这不成。”
呼延麟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族中女孩本就不多,再卖给符云一部分,那光棍不是更多了?
“我还能害你不成?”
符云脸上全是呼延麟不识好人心的责怪:“你少送些人过来,届时长乐县也有小娘子要来,你再让你部中的年轻男女打着探望亲眷的名义过来,只要好好收拾收拾,还怕小娘子不动心?届时有我居中说和,长乐县的人自然不会再因为族属之别不与你们通婚。”
呼延麟还真有点动心,但他还是把持住了:“可大令说那些小娘子五年不能自由婚嫁,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符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先订婚,到时候亲戚之间互相走动,接触的多了,各家沾亲带故的,只要你部中的年轻男女品行没问题,还怕说不来亲事?”
呼延麟略显不好意思地搓手:“那就按照大令的法子来,麟这就回去挑人,保准都是踏实勤快的好娘子。”
符云笑得矜持,心里想的却是等把人骗到手,怎么教还不是她说了算。
谷绍仪这些日子跟在符云身边攒了一堆问题,等呼延麟走开她才悄声问:“历来胡夏不婚,主君何必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们是我治下编户齐民,和你们一样以耕织为业,需要交税服役,怎么能算是胡人?”
符云指了指北边:“长城以外那些才是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