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信被刘什翼伐几欲择人而噬的目光吓了一跳,却还是强撑着说完了他的理由:“汲首领的部落与我部世为姻亲,我们名义上是两个部落,但和一个部落有什么差别,将军要杀汲首领,我们这些人回家怎么向母亲和妻子交代?嫁过去的女儿又怎么在夫家做人?”
要他说汲首领的想法也算不上错,当初杀人的是他们,被符云追着打的也是他们,汲首领的族人又大多会说国语,去投降被接纳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虽然他过不上好日子,但他女儿过得好了也行啊,总不能一家人全在山里等死吧?
“你们想着两部是姻亲要手下留情,汲桑将我等行踪出卖给符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姻亲!这些年我们死在符云手中的族人还少吗!”
“何况我只杀汲桑一人,届时两部合为一部,尔等的亲眷自然没有损伤。”
“我都不担心怎么向妻子交代,你们在担心什么!”
刘什翼伐把桌子拍的震天响,力排众议定下了杀死汲桑兼并汲桑部落,然后等秋收时抢夺清水寨粮种的计划。
[阿云,什翼伐动手了!汲桑没死,他跑了!]
符云讶异挑眉,[这都没死?]
[他妹妹觉得什翼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本来怀疑什翼伐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好上了,结果发现什翼伐想杀她哥,就带着汲桑一起跑了,两边现在打起来了]
这和符云先前预料的有些出入,但并未脱离掌控。
她从系统处得知山中粮食不足便在盘算怎么利用这个消息,招募流民与野人下山的告示与其说是给流民看的,不如说是为汲桑量身定制的陷阱。
汲桑是个老好人,多年的农耕生活也让他难以适应山上的采集狩猎+劫掠同乡的日子,所以他一直在盘算着怎么重新回归正常生活,符云便授意燕椿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汲桑也不负众望抓住了符云递过来的炸药包。
更妙的是,汲桑居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妹夫什翼伐!
符云欢天喜地的把刘佛佑送了回去,兑现了她对刘佛佑的承诺。
而现在,收网的时刻到了。
符云提刀前往校场,亲自擂响了集合的鼓点。
一刻钟后,留守在长乐县的士卒汇集在了校场。
“我收到消息,戴云山中的山胡之首刘什翼伐和他的妻兄汲桑起了嫌隙,如今两部正带着人打得不可开交,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如今正是我等一举肃清戴云山山胡的好时候!”
符云厉声问道:“诸位可愿与我同往,了结与山胡的多年恩怨!”
“愿随主君杀胡!”
“杀胡!!”
长乐百姓与清水寨的人其实并不需要符云刻意挑动情绪,他们和山胡的仇怨由来已久,但符云还是选择了最能拉进彼此关系的方式,长乐县的人会是她的第一批班底,也是核心班底,她必须得确保这些人对她的绝对忠诚。
作战时身先士卒就是一个最快的法子。
她带着人去武库取了兵器,而后前往清水寨与在此处练兵的李凤会和,两支队伍合成一支,浩浩荡荡开赴刘什翼伐与汲桑的械斗现场。
是的,虽然刘什翼伐十分高傲的宣称自己是戴云将军,但他麾下士卒是没有甲胄的,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凭借人数优势和着甲的清水寨打得有来有回,平日里骚扰长乐县,靠的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经典游寇打法。
但现在符云占据了长乐县城,不论甲胄好坏,麾下士卒总是有一件甲胄,战斗力已经与刘什翼伐拉开了一个量级。刘什翼伐又放弃了他最擅长的山里游击打法,带着麾下人手倾巢而出,在山中与自己的盟友打得不可开交,让符云看到了全歼对方的希望。
对于一个粪坑,如果你不能把它彻底铲除,那就不要试图把它炸了。
这话用来形容刘什翼伐的队伍正合适。
而现在,就是把这个粪坑彻底铲除的最佳时机。
李凤带着弓弩手在前,不动声色的占据了周围的制高点,符云则安排步卒把守住几处要道,而后一声鸣镝,弩箭齐发!
密林之中本不适合弩箭展开,奈何刘什翼伐和汲桑两部在争斗时特意挑选了一块平坦的地形,因此第一波弩箭射出之后两方是完全懵懂的,尤其是刘什翼伐,他去年才兼并了另一支部落,一统戴云山,除去妻兄汲桑和符云没人敢捋虎须。
符云那小兔崽子还在长乐县,那现在出现在这的是谁?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刘什翼伐不过是怔愣一瞬,第二轮箭矢便紧跟着飞射过来,原本站在前排的弩手后退重新上弦,刘什翼伐一脚踹开偷袭的汲桑部众,飞快锁定了弩箭射来的方向。
是长乐县的妇人!
符云那个龟儿子哪来的消息!
刘什翼伐掉转刀锋迎着弩手冲阵:“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符云立刻命身旁亲随敲锣,提枪上前替换下了弩手。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乐县武库中的长枪虽然质量不怎么样,但它够长这一点就足以秒杀冷兵器时代的神兵利器。符云带着部曲结做方阵,自己一马当先定在最前方,和刘什翼伐白刃相接。
两人交手多次,照面的机会却不多,但还是一对眼便认出了彼此,符云眼前一亮,带着亲卫直扑刘什翼伐。
刘什翼伐还要组织部众且战且退,但习惯了在劫掠中欺负平民的部众却很难在被包围的压力下继续坚持下去,他们争先恐后地朝着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逃去,却落入了更大的陷阱。
符云既然要彻底铲除山胡,所谓的围三缺一自然变成了连环套。
她不断收缩包围圈,逼迫两部部众向她特意留出的道路上逃亡,汲桑和刘什翼伐还在拼命阻止部众溃散,他们可以逃,却决不能按照符云给出的路线逃!
可满心都是求生的人怎么可能对首领言听计从,汲桑一向是个老好人,下属忤逆起他来就更没有心理负担,反倒是刘什翼伐挥刀砍了几个试图逃跑的部众,这才勉强稳住局势。
但也到此为止了。
符云已经带着亲卫杀穿了刘什翼伐身前的护卫队,被血迹染红的白缨成了刘什翼伐生前看到的最后一抹亮色。
孙胜上前割下刘什翼伐的头颅挑在枪尖上,厉声呼喝:“贼酋已死!降者不杀!”
将军死了?
刘什翼伐的部众越发惊惶,不过片刻,便有人将手中兵器丢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跪到一旁,连锁反应之下,这群未能突围的人纷纷投降。
符云挽了个枪花甩掉枪尖上的血迹,交代孙胜:“你留在此处收检俘虏,我去看看凤卿。”
李凤带着这次的任务相对繁重,她在射过两轮弩箭后便被符云带人替了下来,她则率领麾下弩手前往符云留出的缺口支援,而后故技重施。
没有甲胄防身的山胡对上弩箭只有被屠杀的分,然而与宁死不降的刘什翼伐不同,汲桑被部众裹挟着跳进陷阱,眼见突围无望,便立刻俯首请降。
符云赶到时,李凤正与高阳一道清点俘虏。
相较于只扒了对方鞋子以防止逃跑的孙胜,李凤明显有经验的多,她带着人直接把俘虏扒了个精光,全身上下只留了一条短裈,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藏匿兵器的余地,而后用带来的绳子把人捆成一串牵走。
符云见状一愣:“那些扒下来的衣裳?”
李凤笑道:“回去洗洗还能穿,便是穿不了,改小点给孩子做衣裳也使得,布料总是难得。”
被当成战利品了啊,那看起来那些山胡还得感谢李凤给他们留了条底裤。
李凤带领的弓弩手是县中妇女自发组成的义勇,属于自带干粮来帮忙,符云目前给不出什么报酬,所以也没有底气要求军纪,她只思索了一瞬,便给李凤开出了价码:“俘虏身上的东西自是谁抓到是谁的,待会还要去他们的寨子,所得三分归你们,四分归县中公库,余下三分归我。”
这个分法称得上公道,毕竟符云也有麾下部曲要养。
李凤回身与同行的妇人商议了几句,转头应下此事。
汲桑由于是首领,享受到了两人看管不扒衣服的高标准待遇,他在一旁听着她们光明正大的分赃,忍不住为自己的部众叫屈:“我部主动投降,怎么能和什翼伐的部落一个样?”
“何况云娘子亲率王师,怎么能和贼寇一样夺民财产?”
“你既然知道我亲率王师讨逆,为何不束手就擒,反倒举兵相抗,如今迫于兵势投降可见并非诚心归顺。”
符云反问他:“你说你是民,你的户籍呢?”
汲桑讷讷不能言,户籍早在雍国皇帝强征他们部众丁口从军时就烧了,那时候他们只觉得要彰显破釜沉舟之意,哪还能想到今天居然有人问他要户籍。
虽然时下有户籍也不一定会受到保护,但没有户籍是肯定不受保护。
符云冷笑:“把他带下去,明日在县中明正典刑,届时与那刘什翼伐的头颅一并悬到城门上,也教人看看敢来我长乐县劫掠的下场!”
高阳当即要押人回去,汲桑顾不得再强撑刚直,立刻低头求饶:“我愿为娘子劝降两部!”
“谁要你劝降,你们在山中缺衣少粮,我若受降,来日还要白养你们不成。”
符云居高临下,却不看汲桑,而是风轻云淡地对李凤说:“圣人有言,戎狄人面兽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戴云山胡往日的做派,实在教人难以信任,今我尊圣人之教,犁庭扫穴绝其种类,凤卿以为如何?”
李凤拱手道:“主君英明。”
说得义正言辞,还不是粮食不够养不起他们这许多人。
汲桑脑子转得飞快:“娘子容禀!我知道哪有粮食!还望娘子看在我部并未随什翼伐作恶的份上饶了我部妇孺!”
此言既出,在场之人纷纷看过来。
如今这年月,粮食永远不嫌多,虽然等明年长乐县换上新种子粮食会宽裕许多,但从现在到明年收获的时节还要十几个月,总该想办法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才能说将来。
这也是符云表露出杀俘之意后,在场的亲信没有一个表示反对的原因,县中的粮食养县中百姓都紧巴巴的,山胡照样不宽裕,到时候穷上加穷,还要防备俘虏闹事,倒不如一并杀了了事,还能占了对方的存粮过个好年。
汲桑被上百双饿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悄然咽了下口水。
符云也悄悄松了口气,到底汲桑还有些脑子,总算诈出来了,她立刻呼叫系统,[快,把我买的猪饲料准备好]
系统还在扭捏,[你给人吃猪饲料,这不太好吧]
符云怒斥系统,[你懂什么!猪饲料里边可都是玉米大麦小麦高粱米糠麦麸,你看看长乐县有多少人吃得起这么多样粮食!那里边还有盐!]
她直到灭门那晚才恢复前世记忆,系统也是那时候才出来,为了养还在襁褓中的安安,符云千辛万苦捣鼓出来的几点积分都给她换了奶粉,她们几个大人吃得和流民一个样,除了没吃土和人肉,别的什么没往嘴里塞过,猪饲料好歹是正经粮食,嫌弃什么嫌弃。
系统被符云怼的没脾气,但仔细想想在积分有限的情况下猪饲料还真是性价比最高的选项,除了口感。
它按照符云的指挥把饲料卸到了汲桑要带她们去的山洞里,那是先前被刘什翼伐兼并的部落存粮的地方,对方能拿出许多粮食给妹妹置办婚礼靠的就是这处粮库。
汲桑作为帮助刘什翼伐开疆拓土的重要股东,自然知道粮库在何处。
但他带人过来时却愣了,这怎么和他之前见过的样子不一样?
麻袋整整齐齐堆在地上,几乎要将山洞塞满,符云回头看向汲桑:“你们这么多粮食还年年来抢我们?”
汲桑想说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粮食,但符云看向他的目光让他把话咽了回去,他再没有那么肯定,如果他敢说他不知道粮食的来处,眼前的女子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李凤带人上前拆了一袋饲料,却眉头紧锁:“这能吃吗?”
符云面不改色心不跳,指着一旁的粟说:“能不能吃找几个俘虏喂几天就知道了,他们既然将此物与粟放在一处,必然是能吃的。”
她说着立刻让人回县中报信,让人来把此处的粮食全部搬回县里的粮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