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次曦曦体验的是下坠,那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就像电视里的火箭头那样……不停地蹿飞而上。
然后“啵”的一声，似乎打破了某种结界,她出现在了车里,旁边坐着方旭。
他靠坐在椅背上,眉头紧皱，双目微阖,整个人似乎很累很颓，眉宇间还透着阴郁和担忧。
“爸爸,”曦曦拽着他的衣袖爬坐而起，纤细的指尖轻触他紧蹙的眉头，“你睡着了吗？”
“曦曦！”方旭双目陡然一睁,伸手抱住闺女，不敢置信道,“你……”
他看向窗外，小杜鹃和宋子晋还守在曦曦消失的地方,曦曦得到的不是空间吗？
电影、小说里的空间异能者,不都是在哪消失，从哪出来。
“你去哪了？”方旭的手飞速地滑过曦曦的胳膊腿，握住她的小脚,确定她除了失了防护服和鞋袜没有受到伤害，轻吁了口气，脱下自己的防护服给她装上。
“不，我不穿，”曦曦挣扎着抽出衣袖里的胳腿,推开大得遮了半张脸的防护帽，“爸爸，我不穿，我又没有感到不舒服，为什么要穿它”
又大又不合身处处碍事不说，最主要的是，她知道，爸爸没了防护服身上会痛，严重了器官还会衰歇。这些昨天二爷爷都给她科普了，她记得可清楚了。
方旭再三确认曦曦确实没有什么不适，方才作罢，将防护服重新穿上，打开车门，唤了宋子晋和小杜鹃上车。
“曦曦——”小杜鹃蹦跳着扑进曦曦怀里，细枝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哭哭泣泣道，“呜……我以为你不见了呢，吓死我了……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好了，好了，”曦曦拍了拍它的枝杆，“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你保证，下次再消失一定要带上我。”小杜鹃哀求道。
曦曦拨开它盖在脸上的花枝，“我尽量。”
她还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见老爷爷呢。
宋子晋双手撑在车顶，躬身打量了番车里的曦曦，问方旭：“她回来的定位，是在车里？”
“嗯。”方旭凝了凝眉，“刚回来，我什么还没来得及问。不过能确定，空气中的能量对曦曦造不成伤害。”
“那就好。”宋子晋拍了拍手，“曦曦，来，让二叔抱抱。”
曦曦拨开小杜鹃，扑到宋子晋怀里四下看了看，他们还在原地，通向前面的路已打开一条通道，其他叔叔和他们开的车则已不在：“二叔，夏叔叔他们先走了吗？”
“嗯，大伙儿在这等了你大半天，一直不见你出来，最后商量了一下，留了我和你爸爸在这等你，他们去机场找你叔叔。”宋子晋摸了摸她光光的小脚，夜晚有些凉，拉开防护服的拉链，将她揣进怀里：“曦曦，能跟二叔说说，你先前去哪了吗？”
曦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嘿嘿，我掉啊掉，然后把老爷爷的房子砸破了一个洞，掉在他家里了。”
老爷爷！房子！
宋子晋跟方旭对视一眼，同时面带疑惑，不过已经能肯定，曦曦突然消失，跟空间无关。
昨夜B区大厅有两名幸存者觉醒了空间异能，他们的空间一个三立方，一个五立方，空荡荡的存放不了任何活物，本人倒是可以进去躲上几个小时。
“对，”曦曦比划着，“那房子可小了，还没有窗户，门一关，屋里黑乎乎的，连我在庵堂的屋子都不如。”
“老爷爷家还特穷，厨房里除了一口锅，一个案板，几个破碗，一粒粮食都没有。”曦曦掏了掏自己扁扁的口袋，轻叹道，“我去时，老爷爷倒在地上，都快饿死了。还是我喂了他两块巧克力才缓过来。”
“是真穷啊！”曦曦皱巴着小脸，“我煮了点肉干，那王大爷和王小叔跟八辈子没见过肉似的，把碗舔了又舔，还说香死了。”
没有调料，没有油花，其实算不上多好吃。
凭着曦曦廖廖几句，宋子晋和方旭便在脑中勾出了一幅画面。
一间被曦曦砸破了屋顶的小黑屋，一个小厨房，两个老爷爷和一个青年男子，无时无刻都在面临的贫穷和饥饿。
宋子晋眉梢微挑，怎么那么像他们宋氏先前要开发的，全息网游的新手村呢？
不过，游戏里的人物可以吃现世的食物吗？
“曦曦突然出现，他们是什么反应？”宋子晋弯腰上车，抱着她在方旭身旁坐下，关上车门。
“我进去的时候砸破房顶，落在老爷爷身上了砸得他不轻，他心里大概……不是太喜欢我吧。”曦曦不是太确定道。
方旭弯腰从车座下拉出一个箱子，拿了一瓶椰汁和一个面包出来。
“那王大爷和王小叔呢？”宋子晋拉开些拉链，放出曦曦的双手，方便她吃东西。
曦曦抱着面包啃了口，含糊道：“听到王大爷、王小叔要来，老爷爷忙把他的衬衣撕了一条下来，绑在我眼上，让我对人说，我有眼疾，见不得强光。”
喝了口方旭喂的椰汁，曦曦又道：“老爷爷还对王大爷和王小叔说，我是他收养的弃儿。”
宋子晋诧异地扬了扬眉：“那王大爷、王小叔跟老爷爷不是一家人？”
曦曦嚼着面包点了点头：“他们住在前院，老爷爷住在后面。小王叔说前院还有很多人家住，一家多是两间房，人口少的六七口，多则十几口，住的挤死了。还说，有人已经将主意打到老爷爷身上了，老爷爷有两间屋子，一间厨房，有人提议，要他让出一间。”
“可是老爷爷的房是他出钱买的啊！”曦曦瘪了瘪唇，眼里带了怒色，“凭什么要给他们。”
“大杂院。”方旭拧眉沉思道，“曦曦说说，他们都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留着什么样的头发？”
曦曦将宋文泽和王家父子仔细描述了下。
“我听着，怎么那么像六七十年呢。”老爷子在时，没少讲那个时代的事，宋子晋对那个年代的衣着、贫穷、斗争还是知道些的。
方旭点点头，如此，也就明白了那老爷爷，为何要将曦曦的眼睛遮住了，因为那个年代的人对混血儿是排斥的。
“曦曦是怎么回来的？”方旭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上的椰汁。
“就是……”曦曦举起的手挥到一半，忙停住了。
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鼓着双颊，曦曦探着身子，伸长了胳腿抱住地上的纸箱。老爷爷家太穷了，她要带些食物给他。
小杜鹃一见，晶核也不吃了，忙扑过来抱住曦曦的脖子。
方旭心头一悸，连忙喝道：“等一下。”
“曦曦，”方旭紧张地咽了口吐沫，“你要带着东西进去？”
曦曦蠕动着小嘴，连连点头。
“那，那……”方旭既怕她在里面出事，又想让她试试，找出规律，弄明白这种不安定因素对她倒底有没有危害。
宋子晋放下曦曦，抚了抚她的头：“你先等一下，我去拿根绳子帮你把箱子捆严，免得下坠时里面的东西飞出来。”目前看，那老爷子对曦曦没有啥恶意，里面若真能待，对曦曦来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避难所。
宋子晋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截绳子，目光扫过中间的白色泡沫箱和压缩袋，又拿了两袋子包子和一条厚毛毯。
怕曦曦下落时摔到哪里，宋子晋先用厚毛毯将曦曦裹得只露出双眼和右臂，然后再将箱子绑在小杜鹃身上，让小杜鹃抱紧曦曦。
曦曦吞下嘴里的面包，把毯子往下拉了拉，又喝了点椰汁，才笑眯眯地亲了亲方旭和宋子晋，在他们面前挥了下手。
轻了，半天没动静，曦曦又猛然地挥了下。
黑洞打开，曦曦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为免再把屋顶砸破，曦曦这次有意识地偏移了些。
宋文泽睁着眼，定定地看着房顶，半天不舍得眨一下。
他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三天，他等她三天，若三天后她还不出现，那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左右他不过是一个废人，无人需要，也没有自理的能力，倒不如早死早干净，还能为他人腾一下房子。
眼见曦曦带着东西就要砸在地上，小杜鹃的枝杆猛然拉长，根须入土拎着曦曦和箱子缓缓放下。
“谢谢你啊小杜鹃，我先去看老爷爷了。”曦曦提着毯子撒腿跑到门前，推开虚掩的门，“哈哈……老爷爷，我又回来了。”
“曦曦！”宋文泽看着冲进来的小姑娘，突然红了眼眶：谢谢，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老爷爷，”曦曦踩着凳子爬上床，举着两脚，往他面前挪了挪，“你快帮我把这毯子解开，太厚了，活动好不方便啊。”
“唉唉，好。”宋文泽抹了下眼角，帮她解下毯子。
曦曦拍了拍脚上的灰，朝门外招手唤道：“小杜鹃，你快把箱子带进来。”
“来了。”小杜鹃在曦曦脑中应了声，缩小身形抱着箱子走了进来。
曦曦伸脚指了指床前的凳子：“放这。”
宋文泽怔怔地看着走来的花树，对曦曦的神奇之处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同时他也想起了三年前那突然出现在□□现场的石盆和花树，两年前再次从天而降的香炉和供品。
曦曦跳下床，穿鞋穿袜，然后去厨房舀水洗了手，回来解开绳子，取出肉松面包和八宝粥给宋文泽：“老爷爷吃，都是给你带的。”
宋文泽转动着手里的食物，就着灯光，看上面的配料、生产日期、保质期、生产厂地。
2025年，未来吗？
原来曦曦来自55年后啊！
“老爷爷你吃！”曦曦爬上床推了推他的手。
宋文泽收回发散的思绪，撕开面包：“曦曦吃了吗？”
“吃了。”曦曦拍了拍鼓鼓的小肚肚，“饱饱的。老爷爷你快吃吧。”
宋文泽撕下一块喂到曦曦嘴边，“再尝一口。”
“嘻嘻……谢谢爷爷。”曦曦张嘴咬住，乐得眯了眯眼。
宋文泽再喂，小杜鹃伸出细枝拦住了，回头告诫曦曦道：“你不能再吃了，当心等会儿小肚肚痛痛。”
“你花苞里不是有蜂蜜吗？”曦曦不满地嘟了嘟唇，“吃口蜂蜜就不疼了。”
小杜鹃：“呃……”
好有道理啊。
陪宋文泽又吃了一顿，曦曦抱着肚子躺在他身边直哼哼。
“吃多了。”宋文泽有些自责，伸手一下一下地帮她轻轻揉着。
小杜鹃无奈地轻叹了声，摘了朵花苞给她。
曦曦喂到宋文泽嘴边：“老爷爷吃，这里面包着花蜜，贼甜了。”
宋文泽喜欢这种被人重视，跟人分享的感觉，闻言笑了笑张嘴吃了。
小杜鹃见此，多摘了几多给曦曦。
曦曦自己吃一朵，便喂宋文泽一朵。
一滴滴花蜜流进胃里，蹿向四肢百骇，曦曦习惯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宋文泽身上的冰凉褪去，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暖，还有脊椎骨处传来的麻痒。
那热越来越烫，那痒带了挫骨的痛，宋文泽闷哼一声，额头上全是汗。
“咦！”小杜鹃诧异地张开精神力，扫描过宋文泽全身，“曦曦，他脊椎骨多处变形移位。”
打碎的骨头重新长出，因为没有固定，倒挤得其他脊椎骨跟着变了形、移了位。
“啊！”曦曦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揪着衣袖帮宋文泽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头问小杜鹃，“那要怎么办？”
小杜鹃头一勾，分别从几个花苞里各吐出一颗晶核，“吞下，激发你体内的木系异能，然后用你的异能帮他治疗。”
“哦哦……”曦曦垂眸扫了眼宋文泽痛苦得扭曲的脸，不敢怠慢，忙将小杜鹃放在毯子上的七颗晶核一把塞进嘴里。
那硬硬的晶核入口即化，还带了清甜的花蜜，跟糖果似的。
“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小杜鹃根据她体内能量的流动情况，在旁指点道。
曦曦刚依言坐好，能量便在体内一圈圈游走了起来。
小杜鹃一点曦曦脐下三寸的地方：“汇入丹田。”
半个小时过后，曦曦收功抬手，绿色的小芽从她手心长出，抽枝开花。
不得不说，曦曦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首先这晶核里面的暴戾能量已被小杜鹃吸收；其次是七十年代这个时空，空气不但没被污染，还多少含了点灵气；再加上曦曦救人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