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钱开宇从山道旁的树后转出，收起木仓,恭敬地行了个礼。
看着方旭的目光,透着打量。
几天前,这人带着名少数名族的向导进山，还在山上的旧庵堂里住了数日。
他派人盯了两天,发现对方还算老实，没在山里四处走动闲逛,便没再管。怎么转眼就跟老大走在了一起？
“认识？”宋晏微微眯眼。
钱开宇点头，不卑不亢道：“方先生前几天进山，在上面的庵堂住了五日。”
方旭迎上钱开宇审视的目光,面无表情地颠了颠怀里的曦曦：“找人，等人。”
什么时候,他能力褪化得竟连别人的监视都没有察觉？
宋晏好笑地瞥了方旭一眼，给曦曦介绍道：“这是你钱叔叔。”
“钱叔叔,”曦曦乖巧地招了招手。
钱开宇脸上的冷意淡去,伸手掏了颗红果给她：“很甜。”
“谢谢钱叔叔，”曦曦双眸晶亮的接过。
果子圆圆的，有杏子那么大,熟透了，轻轻一掰，两片果肉就跟果核分离了。
“爸爸你吃，”曦曦塞了块给方旭，另一块探着身子递给了宋晏,“叔叔也吃。”
两人咬了一口，剩下的又不约而同地喂给了曦曦。
鼓着双颊，曦曦笑弯了眼，有人爱，有人疼的感觉真好。
“老大，”钱开宇的目光从方旭、曦曦身上移开，落在宋晏衣袖下露出的白色绑带上，“听聂小飞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伏击，你没事吧？”
“都是小伤，无碍。”宋晏提着箱子绕过路旁凸起的老树根，一边走进竹林，一边问道，“杜鹃林那边如何了，可有异样？”
钱开宇瞥了眼方旭。
宋晏将他的警惕看在眼里，解释道：“他日后跟我们一起行动，这些事，你不用瞒他。”
钱开宇愣了下，跟上宋晏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自你走后，杜鹃林就再无异样。”
“半月的将养，大伙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钱开宇继续道，“前天我带队入林，也不见杜鹃树阻拦攻击。”
“老大，你说，会不会因为你带走了陨石，它们没了能量？”
听到陨石，方旭眼睛闪过了然，怪不得宋晏手下的特战队人员会盘踞在这断横山深处。
“下午我过去看看。”具体如何，看过再下定论。
穿过竹林，宋晏抬手揪了串垂落的竹米，搓去上面的硬壳丢进嘴里嚼了嚼，一股青涩的竹香在嘴里泛起：“洞里还有多少存粮？”
“米面加起来有个两三斤，压缩饼干还有五十三包。”
曦曦仰头，竹梢上穗子成串：“叔叔，这也是吃的吗？”
“嗯。”宋晏点头，转而吩咐钱开宇道，“山上暂时无事，下午，你带人过来采些。”
“不用我们跟你一起去杜鹃林查看？”钱开宇担心道。
“不用。”宋晏攀着竹子又拽了串穗子，揉去硬壳，示意曦曦摊开的小手，“尝尝。”
青色的米粒，八分熟，放在手里软软的，泛着清香。
曦曦捏起一个放在嘴里嚼碎，眼睛亮了亮，“好吃。”
小手往方旭嘴边递了递：“爸爸吃。”
出事到现在，曦曦的小手就没洗过，白嫩的指尖沾着衣物的焦灰，方旭盯着那焦黑看了会儿，还是张嘴将几粒竹米吃了。
宋晏以手抵唇闷笑了声，当初相处时，他可是知道，方旭是有些小洁癖的。
一脚踏出林间的小道，大家视野陡然一亮。
成片的魔芋花盛放在青山绿水之间，金色的花柱炫丽而又妖娆。
方旭呼吸一窒，满目都是狂热，若是把这些花粉全部采下，不知能制出多少迷·幻‘药？
“叔叔，师太……”曦曦挣扎着下地，扯着宋晏的裤腿拽了拽，“我可以把师太埋在这里吗？”
宋晏看向钱开宇。
“我去拿骨灰盒。”钱开宇说罢，拎着行李箱屏息穿过魔芋花丛，朝山洞走去。
数天前，夏依白将师太的尸体解剖化验后，就给送进火化·炉，一把火烧成灰，装进了骨灰盒。
后来，他急着回帝都，就将骨灰盒带上山给了载以乾。
载以乾在夏依白走后，紧跟着找了个借口也回帝都了。
如今那骨灰盒还在山洞放着呢。
宋晏转悠着选了株粗壮的魔芋花，冲曦曦招了招手，“曦曦，来看看，这株行不行？”
“等一下！”方旭忙揽住曦曦冲向宋晏的小身子，从兜里掏出方帕子，交叠着做成个口罩，给曦曦戴在脸上，叮嘱道：“别凑花儿太近。”
曦曦好奇地摸了摸蒙住半张脸的帕子，“方旭爸爸，这是什么呀？为什么给我戴它？”
方旭抹去她额上沾的一点灰；“这是口罩，带了它就闻不到魔芋花的臭味了。”
盛开的魔芋花，散发着一种腐烂的臭味。
方旭这般解释也没有错。
曦曦深深吸了口气，拧着小眉头，不解道:“还是臭啊。”
一朵还好，大片的魔芋花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种灾难。
也因此，宋晏等人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暂居地。
花的臭味，很好地掩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曦曦的体质有些特殊，魔芋花花粉中的迷·幻，对她起不了作用。”宋晏淡淡道。
方旭想到他在培育液里加入的陨石粉，忐忑道：“除此之外，曦曦跟别的小朋友比，还有哪些不同吗？”
“预知算吗？”宋晏的眸子有些冷，“半月前，曦曦就梦到你今天会来断横山，与她相见。”
这个就算他不说，方旭也知道吧？
“还有呢？”方旭难掩迫切道。
宋晏墨眉微压：“你想知道什么？”
“我……”方旭想说他担心当年他放进培育液的陨石粉，会给曦曦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比如基因的完整性、比如骨骼的生长……
然而垂眸对上曦曦看来的目光，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得转而道：“曦曦是早产儿，这么些年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我担心她的身体。”
宋晏想起在医院初见曦曦的那一幕，“医生说，曦曦身子亏损得厉害，得温补……”老中医给开了药膳，只是……
回帝都后，他忙着上交陨石，把杜鹃花枝送到研究院，忙着解决周御等家属的事，然后又是给曦曦落户，看房，紧接着爷爷出事……他竟也忘了将曦曦的药膳单子给宋管家了。
“老大，埋在哪？”钱开宇拿了骨灰盒、砍刀过来。
宋晏接过砍刀，开始斜着从魔芋花下掏土。
曦曦跑过来，指着钱开宇捧着的骨灰盒好奇道：“钱叔叔，这是什么呀？”
不是要埋师太吗？
师太的尸体呢？
钱开宇蹲下，让她看得更清楚些：“这是骨灰盒，里面装了师太的骨灰。”
“骨灰？”曦曦只听学习机里的大和尚说过什么舍利子。
曦曦不懂得掩饰表情，疑惑不解就在脸上。
方旭虽猜测，陪曦曦生活在庵堂的这位师太，可能对曦曦并不好。
只是他不知道，曦曦对这位师太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对火化能不能接受？
所以不敢冒险，侧面解说道：“师太信佛，佛家是不是有句名言，叫尘归尘，土归土？”
宋晏抽了抽嘴角，胡说八道，尘归尘，土归土出自圣经。
曦曦听过这话，来自小哥哥讲的故事。
方旭抚了抚她的头：“师太光溜溜的来，自然也希望什么也不带的光溜溜的去，对不对？”
这下不只宋晏憋笑了，钱开宇都止不住肩头抽动。
师太要的绝不是被人开·膛破·肚，五脏不全的火化成灰。
曦曦竖起大拇指给方旭点了个赞，她最初的愿望，可不就想让师太入土为安，成为魔芋花的养份，以达到另一种“生”吗。
方旭爸爸说的没错。
埋好师太。
几人穿过魔芋花丛进入山洞。
洞里的特战队员已经用压缩饼干、肉罐头、野菜煮好了粥。
方旭瞅了一眼，吃不下去，打开行李箱，掏了袋面包出来。
面包上抹层肉罐头的酱汁，铺层肉干，再铺层钱开宇他们找的脆瓜片。
有点像汉堡，又像肉夹馍，曦曦不挑食喝了碗粥，吃了个。
用罢饭，方旭抱了曦曦到山洞外的溪水边洗漱，宋晏踱着方步跟来。
“你们什么时候下山？”方旭浸湿帕子给曦曦擦脸，偏头问宋晏。
宋晏双手枕在脑后，斜依在溪边的树上，望着远处的山峦眯了眯眼，“两天后。”
“那我先带曦曦回帝都。”方旭握着曦曦麻杆似的手腕，都不敢用力，“到帝都后，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等我忙完，一起走。”宋晏拒绝道。
“你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也是晕了头，在山下时怎么就带着曦曦跟他走了，方旭抚了抚额，“曦曦的身体要紧，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再说，你们是在执行任务，又不是玩儿，带着我们算什么？”方旭尽量温和道。
宋晏不为所动：“曦曦的体质跟别的小朋友不同，医院那边你就别想了。”不知道她能吸收陨石能量就算了，知道了，哪还能带她做什么检查。
万一查出了什么，岂不惹人注意。
“等我，等我忙完，我让二叔带仪器回家，给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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