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的名字一出，以往所有的不解、困惑和惨遭背叛的痛苦，这一刻尽数退去。
载以乾以手抵额，唇边溢出了低低的冷笑。
曦曦握着鸡腿，看着一身防护服的载以乾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单手揽紧了宋晏的脖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小声道：“叔叔，他怎么了？”
“心冷了。”安全区的通行证固然重要，多年的兄弟情就可以舍去吗？
曦曦小嘴一咧，扭头可怜地瞅了载以乾一眼，扯了扯宋晏臂弯里垂挂的毯子：“叔叔，你把毯子给他捂捂吧。”
捂热了就不冷了。
宋晏：……
“哈哈……”聂小飞洗了野果过来，闻言拍着大腿乐道，“对对，用毯子捂捂就不冷了。”
“看把你能的。”载以乾抬腿踹了聂小飞一脚，回身捏住曦曦颊边的肉，咬牙恨声道，“我可谢谢你哦，小鬼。”
曦曦没从他身上感到丝毫恶意，便是捏在脸上的手，也是温温的带着暖意，遂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谢。”
“吃鸡腿吗？”曦曦把手里的鸡腿往他嘴边送了送，“吃饱，身上就不冷了。”
载以乾怔愣了下，扬眉轻瞟了宋晏一眼：“哪里找来的活宝？”
宋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打算在曦曦面前，跟他细说。
接过曦曦手里的鸡腿，宋晏不解道：“不饿吗？”算着时间，早上那碗蛋羹该消化完了。
曦曦垂头，捻了捻指尖的油渍，不确定地低呐道：“曦曦……现在算还俗了吗？”
宋晏望着远山的庵堂眯了眯眼，语气尽量和缓道：“算。”
说罢，手里的鸡腿送到曦曦嘴边，轻哄道：“来，咬一口，尝尝香不香？”
曦曦长睫如蝶翼般颤了颤，半晌张嘴小小的咬了一口。
“怎么样，香吧？”宋晏看着她的小脸，目含期待。
小小的肉块在曦曦口中转动，酱香浓郁的肉味在嘴中泛起，曦曦珍惜地不舍得嚼碎咽下，抿着唇，看向宋晏，眼里星光细碎，光华流转，全是惊喜的笑。
载以乾看得啧啧称奇，宋晏是什么人啊。
帝都有名的活阎王，什么时候有这么铁汉柔情的一面了。
载以乾扯过被他踹到一边的聂小飞，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人带到洞外的溪水边，从他手里拿了个果子，下巴一抬，点着曦曦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聂小飞言简意骇地将曦曦的事说了一遍。
载以乾抖着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果子：“既然人已经逃离了庵堂，在山下找个孤儿院安置了便是，老大还将人抱来干嘛？”
夏依白给几人换好药，拿了精酒等物过来，示意载以乾褪去上衣，“杜鹃树变异的这一月，小姑娘从中穿行过最少三次，次次安然无恙。”
“这么厉害！”聂小飞惊叫。
手里剩下的果子丢进嘴里，载以乾脱下上衣和背心，露出贯穿后背的刺伤，吐出果核，若有所思道：“应该是有所倚仗吧。”
“倚仗，”聂小飞好奇地凑近夏依白，“什么倚仗？”跟小姑娘接触最多的就是夏依白了，若有什么倚仗，也只有他知道了。
夏依白手执镊子，取了医用棉，蘸了酒精，一边给载以乾的伤口上消毒，一边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猜，多半跟我们要找的陨石有关。”
载以乾侧头瞥了他一眼：“怎么说？”
“老大说当年他参与了陨石的人·体实验。”夏依白淡淡道，“实验结束，他没跟其他人一样变成活·死人，力气增大了不说，伤口的愈合能力也强了。”
“小姑娘昨天还是伤痕累累，今早检查身上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夏依白放下镊子，拿了白药细细地给载以乾洒在伤口上。
载以乾饶有兴趣地看向洞口抱着鸡腿啃食的曦曦，“等会儿，我陪老大去庵堂看看。”
“得了吧，”聂小飞轻哼一声，“夏依白好不容易给你把伤口处理好，再赶几十里山路，把伤口崩裂，闲得你。”
曦曦一根鸡腿吃完，宋晏拿帕子给了她擦了手脸，又喂了些水。
给载以乾等人简单交待了几句，宋晏重新将曦曦用毯子绑在身前，拿了装备、干粮，带着夏依白、聂小飞直奔庵堂而来。
一路，曦曦都在心情忐忑猜想，师太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聂小飞小孩子心性，时不时地跳到宋晏身旁，逗逗曦曦。
曦曦恹恹地瞅他一眼，捧场地扯了扯唇。
宋晏见此，斜晲了聂小飞一眼，将身上的装备丢给他，解开曦曦身上的毯子，抱着曦曦抚了抚她的后背:“西西是不是不想上山？”
曦曦心里知道，她是不想再见师太的。只是学习机里的和尚都说了，人死后要入土为安。
师太只有她这么一个后辈，不管如何，收尸、安葬，她是推脱不了的。
轻吁口气，曦曦摇了摇头，“曦曦还俗了，该跟菩萨、师太说一声的。”
“乖，”宋晏顺了顺她帽子上的小辫，承诺道，“西西放心，叔叔再不会让师太伤你半分了。”
曦曦扯着他的衣服往上爬了爬，双臂揽上宋晏的脖子，小脸贴着他的脸蹭了蹭，软糯糯道：“谢谢叔叔，曦曦不怕师太了。”人都要不在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宋晏只当孩子乖巧，没将她的话当真。
一行人到达庵堂，聂小飞下意识地拔出了枪，在曦曦的指点下，悄声朝慧悟的房间摸去。
一脚踹开门，聂小飞扫了眼地上凌乱丢弃的酒瓶，皱头拧起，踢开酒瓶到了床头，扯着慧悟的衣领将人拽起，“醒醒……”
“喂，”久不见动静，聂小飞拍了拍她的脸，“醒醒……”
夏依白从门外走来，探手到她鼻前，又反手贴在她颈侧感受了一番，心下一惊，朝门外叫道：“老大，人死了。”
聂小飞手一松，慧悟身子僵硬地朝后倒去。
门外的宋晏一怔，伸手将曦曦的头扣在怀里，捂了她的双耳：“原因？”
夏依白扯开聂小飞，解开慧悟领口的两颗钮子，掰着头仔细检查了番：“初步判断，酒精中毒。”
“有没有陨石辐射的原因，要抬下山解剥化验才知。”
“嗯。”宋晏轻应了声，吩咐聂小飞砍了藤蔓，做个拖架，等会儿好将人拉下山。
曦曦扒下宋晏的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小脸认真道:“叔叔，尘归尘，土归土，师太要入土安葬。”
宋晏点点头，眸光闪烁，也垂头认真道：“那等我们查明师太的死因后，再挖坑将她埋了可好？”
曦曦皱巴着脸，凝神想了会儿：“上面要洒上魔芋花的种子。”
宋晏剑眉一挑，“为什么？”
“那样师太不就还活在这世间了吗？”
宋晏眉头舒展，所以对小家伙来说，师太不是死了，只是睡了一觉，变成另一种形式存活吗？
“好。”宋晏应道。
“叔叔，”曦曦一眼扫过菩萨身旁的学习机，挣扎朝它探去。
宋晏将人放下，曦曦奔过去，捡起学习机。
轻轻一晃，前后盖的缝隙，弯弯细流从中流出，待里面的水控净，曦曦按下开关，只听“吱啦~”一声，没了音。
“给我看看。”宋晏蹲下，伸手。
曦曦将学习机放在他掌中，站起来，亲晲地斜依在他肩头，看他扣下后盖，掏出手帕抹去里面的水份，拔出匕首，利用刀尖拧动螺丝，拆下太阳能电池，检查零件。
“主板烧了。”宋晏安慰地摸了摸曦曦的头，“别伤心，下山后，叔叔买块主板给你换上。”
夏依白舀了水在水池边洗了手，信步走来，弯腰将前盖拿起看了眼：“老大，这学习机早就停产了，主板怕是不好找。”
“哦，”宋晏点开手表，查了番，果然。
“我有钱了，”曦曦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可以买个新的。”
“旧的不要了吗？”夏依白诧异道。
曦曦抿了抿唇，低着眉眼，攥着宋晏的衣袖，半晌，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夏叔叔，我能有两个学习机吗？”
她在丛林里生活，深知，有得就有失，从没奢望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学习机。
夏依白伸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头，宠腻道：“可以。下山后，夏叔叔给你买，想要几个都成。”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何老大对她另眼相待，与众不同了。
“谢谢夏叔叔！”曦曦冲过去，抱了抱他的腿，“夏叔叔你真好，大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