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乱极,顾穗很清楚,自己跟崔镜心?这番交谈关乎机密,最好就此忘却,装作没这回事。
可当沈长泽过来看她时,她还是?忍不住问起,“陛下早知道臣妾先前假孕么?”
倘若说之?前她只?是?在故作姿态的话,这回可就真?的有些“作”了——世间最不要紧的就是?真?相,可她最想刨根究底的也?是?真?相。
沈长泽答得坦诚,“是?,那又如?何,你也?未必是?有意。”
不过是?一桩错案而?已,陈院判年纪上来,难免有误判的时候,这也?怪不了旁人。
顾穗固执地道:“那如?果我告诉陛下,我就是?故意呢?”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沈长泽亲昵的拧了拧她眉心?,轻笑道,“你也?不过是?希望朕更多地注意到你,所以才出此下策,这原是?人之?常情,况且,这会子不是?真?的有孕么?可见老天爷都在眷顾咱们。”
顾穗微微阖目,“陛下为何这般纵容臣妾?”
“自然是?因为爱之?深的缘故。”沈长泽莞尔,“再说,不是?你先喜欢朕的么?”
还没承宠就开始要这要那,百般引起他的注意,跟个跳梁小丑一般——当然如?今他才发觉,小丑竟是?他自己。
顾穗被哽了一下,“那如?果我告诉陛下,从前种种并非对您钟情,而?是?另有目的,您又该如?何?”
本来想等生产之?后再说的,可是?现在——她实在不能再瞒下去,是?不忍,也?是?不甘。
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沉浸在感?情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沈长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生硬起来,“你在说什么?”
顾穗深吸一口气,“其实臣妾从未想过承宠,之?所以百般接近陛下,不过是?希望某日触犯陛下,陛下好赐死臣妾。”
所以才有了她在他跟前的种种逾矩行径,并非天生就胆大无畏,只?是?单纯无所牵挂罢了——可惜现在有了。
正?因如?此,她才越发迫切地想远离这个世界,总觉得周遭已化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紧紧束缚住她——无论是?沈长泽对她的专宠,还是?顾家娘亲对她的疼爱,又或者腹中这个缓慢成长的小生命,他们无不在提醒她,她已深陷淖泥,难以自拔。
“也?许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可臣妾的确不是?这个国?度的人,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臣妾总有一日是?要离开的,我不知道是?哪一天,但,陛下您想将流萤握在掌心?,毫无疑问是?徒然。”
顾穗看到沈长泽脸上出现那种三观颠覆的表情,真?难为他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她交谈——说实话,现在不将她关进疯人塔都算仁慈了。
再不济,也?该立刻拂袖而?去,明知她不过是?虚情假意,还留下来做什么?
尽管现在,顾穗也?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靠欺骗换来的宠爱,当然只?能以决裂收场。
沈长泽沉思刹那,“你想什么时候离开?”
顾穗微微阖目,“等生下这孩子之?后,所以陛下,你一定要答允臣妾,万勿因我而?放弃这孩子。”
无论如?何她都是?保不住的,可这个孩子,至少代表她曾经存在过。
“好,朕答应你。”沈长泽猝然起身,袖子举起,仿佛想遮掩面上的什么,是?泪痕或者其他,“倘若你们母子皆安,朕也?会赐你一道自尽的圣旨,总不让你囚困深宫便是?。”
原来这道旨意来得如?此容易。顾穗望着匆匆负气离去的身影,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应该掉几滴喜极而?泣的眼?泪,可她却只?是?短促地笑了笑,心?里空落落的。
人真?是?永不知足的动?物,什么都想要,所以什么都得不到。
她觉得异常茫然。
这个春天过得分外萧索,虽然皇贵妃有孕是?大喜,可远在边塞的明郡王患了重病,据太医说已是?撑不过三五个月,景太后闻听噩耗,不免忧心?忡忡,以致于宫中嫔妃也?不敢稍露喜色。
皇帝往承乾宫去得越发少了,正?月里也?只?在十五那天去了一次,只?吃了碗元宵,并未留宿。
景昭仪暗暗高兴,觉得这是?因为顾穗怀孕变丑的缘故——眼?瞅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脸上也?长了胎斑,这女人还真?是?不能发胖啊,一胖就跟顶了口锅子似的。
侍女看了看她的腰身,认真?说道:“小姐,可是?您没怀孕也?和头?三个月的皇贵妃差不多哩。”
“闭嘴!”景昭仪都快气死了,没见过这样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她那叫丰腴美好不好?
至少现在的顾穗远远不如?她。景昭仪仗着这股自信,勇敢地到御前毛遂自荐,结果还是?被冷酷无情的表哥赶出了养心?殿——为什么呀,表哥成天埋头?批折子,就不会困倦的么?
景昭仪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为顾穗这蹄子天生狐媚,才会把男人牢牢攥在手心?里。下辈子,她也?得投个狐狸胎,好一尝世间情爱滋味——不,这还不够,得像神农尝百草似的一一尝遍才行。
不提景昭仪的宏图壮志,顾穗却是?难得的清闲,整日待在宫里跟小竹等人养花种草,累了就到园子里散散步,颇有陶渊明归隐田园的志趣。
除此之?外,便只?有崔镜心?跟白青青时常过来,一个为她请平安脉,一个帮她做孩儿衣裳——白青青的刺绣功夫是?顶好的。
令顾穗意外的是?,这两人一来二去仿佛有了点首尾,崔镜心?从前是?很公事公办的,如?今却时常脸红,总不见得是?春天来了的缘故;至于白青青,她忽然间对医药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还特意拜了崔镜心?为师,请他教自己些岐黄之?术,方便照顾皇贵妃的胎像。
顾穗:……合着她就是?个工具人是?吗?
不过白青青真?要跟崔镜心?在一起,沈长泽想必也?不会阻挠,当初他本就是?为治病才将其留在身边,如?今心?魔已经摒除,白青青自然也?无用武之?地——纵真?有万一,顾穗也?把白家的那张秘方转交给了福禄,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所有人都有了归宿,包括自己,真?好啊。顾穗轻轻抚着小腹,脸上浮现一抹怆然的微笑。
崔镜心?已告诉她,腹内大概率是?个皇子,他医术精湛,不说绝对,也?总有七八分准。
如?此,她也?能功成身退了。
顾穗是?在五月初一那天早晨发动?的,虽然阴阳历不尽相同,可她总觉得这是?老天爷冥冥中开的个玩笑——合着劳动?节还得劳动?是?么?
白青青早在状况发生的瞬间,就跟只?灵活的兔子般窜了出去,立刻去太医院报信,小竹则咬牙陪着自家主?子,想了想,到底有些不放心?,还是?着人去御前递了口信。
沈长泽正?准备上朝,闻听消息,理?着腰带的手不禁停下。那女人自己不想活,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平白惹人厌憎?
但……沈长泽叹了口气,“备轿,去承乾宫。”
福禄大惊,“大臣们还在前朝候着呢。”
“让他们各回各家,一天不上朝就能憋死?这群老混蛋!”沈长泽不耐烦道。腰带也?懒得系了,径自披着大氅就坐上御辇。
福禄还是?头?一遭听到皇帝骂脏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想皇帝冲他发什么火,又不是?他给找的不痛快?
明眼?如?他,当然看得出陛下跟娘娘之?间有隔阂,原以为若有一个人先服软,多半是?皇贵妃——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哪知自家主?子恁是?个不成才的,让女人哄得团团转,恋爱脑害死人哪。
顾穗闻听皇帝赶来的消息,急得连阵痛都顾不得了,“快,快去拦驾!”
她虽然料定沈长泽会来看自己最后一眼?,可也?没想到会是?在正?生产的狼狈时刻,她本来想等生产完化个美美的妆再去见阎王的——不管怎么说,死状总不能太难看,免得宫人们为她收尸时留下心?理?阴影。
哪知皇帝脚程极快,小竹还未出门,沈长泽便已大步进门,利索地指挥几个稳婆将产妇抬到铺满干稻草和棉絮的软床上,又让福禄将门窗封严,免得漏风,一面交代剩下的仆人烧热水,以及汆烫待会儿要用的银针刀具之?类。
顾穗:……很怀疑皇帝这阵子恶补了些知识,看去都能抵半个经验老道的接生婆了。
顾穗也?只?好抛开小节,不再管体面不体面的事,人家为她忙里忙外,她还纠结那点男女私情,实在境界过低。
沈长泽全程没看她一眼?,只?蹙眉望着崔镜心?,“你有几成把握,可否保得母子平安?”
顾穗这一胎实际算早产,可因为先前陈院判误诊,敬事房记错日子,看去倒和正?常怀孕差不离。
崔镜心?心?知肚明,嘴上只?道:“微臣必当竭尽所能。”
就算只?有七成的把握,有皇帝在也?须变成十成,否则,他身为太医院之?首的人头?怕将不保——当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真?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进行中~
作者菌想了想,还是不安排反穿了,一来女主已习惯古代种种,在现世也没直系血亲,非要弄成生离死别,再穿回现代谈恋爱没太大必要;二来男女主既萌生情愫,也有了孩子,管生不管养有点那啥,女主名字毕竟不叫郑爽。
所以大家就当成一篇轻松谐趣的小短文来看吧,不必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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